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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并非所有新人演员都能像肖明哲这么上道,最突出的还要属祁陆。
苏玟在后期和祁陆还有一场戏,是晚上的雨戏。郭导拍戏喜欢用实景,他特别尊重自然,认为只有自然的景色才是上天的礼物,能赋予电影灵性。
一直等雨夜,这场戏才被拖到了后面。
肖明哲本来已经杀青了,但死赖在剧组不走,他就独身一人,郭导对他印象还不错,便容忍他留下来跟着苏玟多学习会儿。这儿见这瓢泼大雨不禁有些担心:“要那谁还老是NG怎么办,玟哥一直淋着不得感冒吗?”
傅子路也皱着眉:“你看着,我去准备点姜汤。”苏玟身体一直都比较弱,和郇弈在一起那两年稍微养好了些,后来一折腾再去国外待了两年便更弱了,要是多淋一会儿肯定感冒。
肖明哲从傅子路手里接过为苏玟准备的毛巾和衣服:“好嘞。”
这一幕是两人在一个雨夜偶遇,离家出走的小少爷彻底变成无家可归的孩子,他离家出走那一晚,母亲确实出来寻找了他,只是遭遇车祸去世了。自此之后父亲并不待见他,他跪在门口道歉认错,但父亲只是把他的东西全从房间里扔了出来,指着鼻子让他滚。
他跪了一夜,什么东西都没带便走了。他一无所长,娇生惯养让他连体力活都干不了,只能当当服务员一类的活。小少爷不再趾高气昂,这次他真的失意落魄,麻木不仁地生活。
这部电影里没有连贯的配角,这算是为数不多的一个。其实如果演员把握好,角色还挺让人心疼的,能牵动感情的角色都是好角色。可惜祁陆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他淋着雨眼睛都睁不开,别说把眼神流露出来了,一副又气又怒但不敢言的委屈样子。
郭导早就被他烦得脑仁疼:“这么多人陪你淋雨呢!”
苏玟也有些烦了,他知道自己身体状况,在雨里淋不了多久就得发烧,到时候肯定会影响拍戏状态……要再像上次一样好不容易祁陆进状态他却出戏就尴尬了,搞得跟天生八字不合似的。
他对祁陆说:“你看着我。”
祁陆眼睛进了雨水,通红一片,执拗地不想看苏玟。苏玟无奈:“你不看我在这儿站着也没用,看着我。”他语气重了些,祁陆似乎被吓到了,这才把目光转向他。
“淋雨拍戏委屈吗?”苏玟放缓了语气,像是个邻家大哥哥似的问。
祁陆忍不住点点头,眼泪倏的掉下来,他觉得有些难为情,但幸好雨水糊了一脸,没人能看出来他流泪了。他抿了抿唇,又听苏玟说:“他比你委屈很多,本来是个任性妄为的大少爷,结果最宠爱他的母亲因为他去世了,本来就不喜欢他的父亲直接把他赶出了家门。以前人人都巴结他,但现在他干什么都被嫌弃,只能在饭店当个服务员。这些饭菜以前都是他不吃的,可是现在他只能在看着别人吃的时候悄悄咽口水……你很饿,但你得工作,不然你就没地方住、没饭吃,妈妈去世了,没有人愿意叨唠你多吃点。”
这下祁陆是真的哭了,啜泣得停不下来,直拿湿透的袖子抹泪水。郭导被苏玟诱发了灵感,顿时把剧情改了,只拍祁陆哀声痛哭,苏玟看到他、认出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驻足看了这个小男孩一会儿,最终和他擦肩而过了。
没有那么多故事是能被人窥探的,你不知道你所看到的,背后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起承转合。
等郭导说这一幕过了,祁陆都还没止住哭。他本来心智就跟孩子似的,情绪大起大落,咬着唇抽噎。肖明哲早就把苏玟拉到屋檐下,苏玟抱着姜汤喝,他便毛手毛脚地帮苏玟擦水:“玟哥,你这赶紧回去泡个澡吧,可别感冒了。”
“好,”苏玟应,“你别忙活了。”他说着转头看了眼祁陆,带祁陆的助理估计也是新人,只忙着给他擦头发,忘了准备姜汤。傅子路准备得多,淋了雨的工作人员都有,但他没给祁陆准备,还记恨之前化妆间听到那话呢。
于是他对傅子路说:“傅哥,倒杯姜汤给祁陆。”
傅子路知道自己做得明显,还是不情不愿地倒了杯递过去。祁陆这会儿止住了哭,吸吸鼻涕,小声说了句谢谢。
苏玟见祁陆盯着自己,便笑笑:“不用。”
这一彻是淋了挺久的雨,苏玟回到房间就开始发起低烧。傅子路同他一块儿住,着急得不行,去场务那里要了退烧药,看苏玟吃了把人捂得严严实实让他睡了。
第二天一早,苏玟还是发着烧,但他坚持着要拍戏,傅子路拦不住。正巧是和柳阳的戏份,苏玟觉得自己头更晕了。
柳阳饰演的是一个女演员,她习惯于用各种手段攀升,傍上早期的陆一便是看中了他的潜力,当然也动了几分真心。她不断设计陆一,适时让自己和他产生绯闻,私下又佯装不知去道歉,保持和陆一的暧昧关系。
久而久之,陆一动心了。可惜陆一对灯光和掌声没有痴恋,只想拍好戏做好人,渐渐发现和柳阳不是一路人。柳阳也察觉了陆一对她感情的变化,迅速制造出陆一劈腿的种种假证据,然后高调宣布分手。陆一瞬间从阳光美少年变成劈腿渣男,柳阳变成受害者,引起了不少吃瓜群众的同情。
这角色柳阳熟,自己占了几分本色出演。她演技算得上女演员中不错的,不然也不敢这么横。苏玟撑了两场之后状态跟不上了,被郭导叫了两次停:“苏玟你怎么回事?”
苏玟一发烧神情就容易恍惚,情绪入不了角色。他歉意地说:“抱歉,我身体不太舒服。”
柳阳哼了声:“那要不你回去睡个觉,大家等你休息好再来?”
郇弈来就听到这么两句对话,本来他进组的时间还要晚两天,但他是想来和苏玟求和的,不能这么被动的坐以待毙。于是他和郭导提前打了招呼,说自己怕水土不服,先来习惯会儿气候饮食,让郭导不用管他。
郭导也不和他客气,让他自己找着地儿自己来就成。
没想到这来还真合适,一来就看到苏玟受气。郇弈握了握拳头,眼神落到苏玟脸上。虽然上了妆,但他脸色偏红了些,神色恹恹,眼尾还有点红。苏玟每次发烧都是这个样子,身体素质一点也不见好。
他几乎是不受控地开口:“他……”可惜他刚冒一个话头,就有一个年轻的声音打断了他:“玟哥发着烧拍戏呢!”
郇弈见苏玟眼睛朝一个孝看去,安慰似的笑了下,然后又将头转向那女演员:“是我拖累你了,对不住。”他转头冲郭导说:“再来一次吧郭导。”
“算了,”郭导说,“这幕推后吧,正巧你发烧,拍最后一幕。”
女演员还想发作,余光却扫到了人群之外的郇弈,顿时哑了声。
苏玟没注意,应:“好。”
影片的最后是陆一心病蔓及身体,浑浑噩噩地发起烧来。他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蜷缩在床上睁眼又闭眼。他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姿势让自己躺得舒服一些,就像他游荡一圈也找不到合适的姿势让自己活得舒服一些一样。
最后他自我放弃了,他躺在床上,缓慢闭上了眼。他梦不见年轻时阳光的自己,也忘却了现在的自己。他在一片漆黑中睡着了,不知道会不会再醒过来。
苏玟得去换装,一会儿要更换场地,大家都得动起来。之前帮苏玟说话的孝抢在傅子路前面凑到苏玟面前,似乎在嘘寒问暖。苏玟脸上带着淡淡笑意,人很温和。
柳阳扭着腰朝郇弈走来:“郇弈……你怎么来了?”
郇弈淡淡看了她一眼,认出了是自己公司的演员,没答话。胡良跟在一旁,见着是柳阳,倒是回答了一句:“友情出演一个角色。”
领着郇弈进来的工作人员道:“我先带您回酒店休息一下吧。”
郇弈致谢:“好。”
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苏玟,天知道刚才苏玟的目光往这边扫时,他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但苏玟扫过了他,似乎没看到。郇弈也不想贸然露面,万一影响到苏玟后面的戏就不好了。
如果他在苏玟心里有这地位的话。
苏玟躺上床的时候还在想,一发烧就神情恍惚算是郇弈留给他最严重的后遗症了,以前郇弈总在他发烧的时候给他念故事,久而久之发烧的时候不听两个故事脑袋就转不动。生病的时候人本来就脆弱,如果再重复些有特殊意义的事情,难免思人。
刚分开那会儿他想不得郇弈,一想就像病入膏肓的陆一似的,翻来覆去总是身上哪儿疼。其实身上哪儿都不疼,是心里哪哪儿都不舒服。刚他一晃神,还险些以为自己看到了郇弈呢。
上了年龄也不中用,伤筋动骨的感情,不是那么轻易痊愈的,哪怕接骨续筋,好了伤疤也忘不了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