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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十年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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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叶枫却发现,自己的自觉却并未换来师父的好感。相反,他的一举一动似乎都被限制了。以前,他还时不时的可以借倒脏水、扔垃圾之类的借口走出寺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而自从砍柴回来以后,他再也没机会出个寺门。每每有类似的机会,师父都是指定薛丹或者阴平去。

叶枫忽然觉得自己的逃跑计划是不是要泡汤了。

想到这里,他便开始消沉起来,也恢复了以往发呆和睡懒觉的习惯。虽然不知道叶枫经历了什么,但阴平看得出来他是不开心的,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帮助他。

所以,一日,趁着师父面前就剩下自己的时候,阴平向师父恳请道:“师父,三弟最近真的很不开心,你也知道,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出寺门去倒脏水。要不,下次让他去吧。”

见师父盯着自己,阴平又道:“我可以把我的机会让给他,我不喜欢出门的。”

只是,师父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说答应也没有说拒绝,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时间如流水,不舍昼夜向前,从来不问人间事。

倏地又一个月过去了。师徒四人按部就班地生活着,太阳升起了又落下,天黑了又亮,似乎一切都是照旧,似乎一切都未有丝毫改变。

但若是你仔细观察,其实并非没有改变。例如,迎面吹来的风越来越温暖,寺庙外大片的野生杏林已经起了花骨朵,而春雨,也如期而至。

这春雨滋润了万物,也滋润了叶枫的心。

春天,一向是代表希望的,不是么?

到了三月二十一日这天,天气甚好,春光明媚,和煦的春风唤醒了半月前还是花骨朵的杏花。做完早课,“故态复萌”的叶枫反而获得一次出寺机会,提着一桶脏水往寺庙外走去。

倒了水后,叶枫伸了伸懒腰,呼吸新鲜空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寺外的空气都比寺内的新鲜。

呼吸完新鲜空气,叶枫一抬头,便彻底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住了,不由得放下桶,迈开脚步,朝这片杏花海走去。

而他没看见的是,阴平在门缝里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当看见他笑了,他自己也笑了。

叶枫果然是喜欢出寺门的。

仿佛一夜间,这些杏花漫山遍野开遍。黝黑弯曲尽显沧桑的虬枝曲干,配上粉*白的大片花朵,与蓝天、黄墙互相辉映,美得不似在红尘。

这些杏花,有些品种与叶枫在现代见过的略有不同。除了最常见的白色、粉红色,竟然还有一些赤红花蕊、金色花瓣的。这让曾经醉心于园林艺术的叶枫惊喜不已。

他一向喜欢与众不同而又美丽的物事。这些与众不同的杏花在一片粉白的花中显得那么美,让人心醉。

于是叶枫在心里想着,何时有空了,花些心思培育出一盆金色花瓣、赤红花蕊的杏花盆景来,那才叫完美呢。

美景让叶枫暂时忘记了烦恼和眼前的困局,这是叶枫来到这个时空后过的第一个春天。

有那么一刹那,他想到了罗隐的“暖气潜催次第春,梅花已谢杏花新”,记起了陆游的“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也联想到了陆与义的“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这些歌颂杏花的诗词,一句比一句美,一句比一句更加令人沉醉。

说实话,叶枫一向不喜欢无名寺,也不喜欢师父和薛丹。在他心里,这座寺庙简直是一无是处,而这两个人则活得像牵线木偶。说得好听是静谧幽远,远离尘嚣,世外桃源。

可实际上呢,那就是偏僻,十足的偏僻。谁说的世外桃源就长这样啊?

但此刻,因为这片杏子林,叶枫觉得无名寺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更何况,寺里还有个一直关心他的阴平。

如果,如果有机会,他一定拉着阴平和自己一起逃跑,然后一起努力寻找各自的亲生父母。

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还沉浸在美好想象中的叶枫,被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打断:“叶枫,你在干嘛呢,师父说过,独自一人不能离开寺庙太长时间的。”

“知道了,我马上回来。”叶枫没好气的回到。

这个薛丹真是够了!

清规戒律就好像他的生命一样重要。

哪怕是师父不在,他也会“提醒”偶尔“犯戒”的叶枫和阴平。看吧,现在他不过是出来倒脏水而已,难道还能逃跑不成---就算是逃跑,也要事先准备好。

要不然,这一望无际的大森林就会要了叶枫的命。

但其实,叶枫是错怪薛丹了。

在薛丹眼里,出家人观赏杏花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出格。因为师父就曾经对他们讲过一句话,“花香欲破禅”。

而叶枫刚刚那陶醉的神情,在薛丹看来,是很不恰当的。

虽然他们还未正式剃度,但薛丹已经提前将他们当做了佛门中人。

无比郁闷的提起桶,叶枫不舍得看了一眼盛放的杏花,进门去了。

中午的时候,叶枫躺在床上正想自觉地睡去,毕竟穿越过来这一年多,午饭是从来没有的。加之正所谓“春困秋乏”,这时节,不冷也不热的,睡觉正是好呢。

从刚开始过来时因为没午饭吃饿得四肢无力眼冒金星,到如今的习以为常一天只吃两顿清汤寡水的稀粥,不得不佩服人的生理系统是多么的神奇。

是啊,一年多的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难以改变的习惯,也足够一个人去养成他想要形成的习惯。

而“习惯”这两个字,与时间一样,足以消磨世间一切。

叶枫正要慢慢睡去,像以往任何一个中午那样。然而,这个中午注定了与众不同。

这个中午,他是睡不了觉了。

而他一直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先是恍惚间的一瞥,叶枫发现一向会睡午觉的阴平的床铺上空空的。接着,半睡半醒的叶枫扇了扇鼻翼,抿了抿嘴,因为他闻着似乎有粥的香味飘过来。

刚开始他还以为是幻觉,直到香味越来越香浓,叶枫才肯定这绝对是真实的。

难道阴平这小子犯戒,偷偷熬粥喝?

好小子,干得漂亮!

来不及多想,叶枫一骨碌地从床上坐起来,随便屐了鞋便往门口走去。这种事他虽然不敢带头做,但既然有人开了头,他自然是要去凑热闹的。

及至走到门口,才发现连“木头人”薛丹都一脸迷惑的站在“宿舍”外,朝厨房方向张望着。

“很奇怪是吧?”叶枫没好气的问了一句。

“是的。”薛丹回答道,“你看见阴平了吗?”

看吧,这小子一点都不傻,还知道阴平不在眼前,推断犯戒的人多半是阴平。

叶枫原本没指望薛丹会回答,而且还反问,所以倒是轮到他惊讶了。今天倒真的是与众不同,先是大中午的居然有人在熬粥,然后问薛丹问题他也会回答了。

“走,去看看吧,看看就知道了。”

这一次,薛丹没有回答叶枫的话,倒是自觉地跟随着叶枫一起往厨房走去。

突然,厨房的门开了。

在二人惊讶和不解的目光中,师父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微笑着,朝二人招手,示意二人过去。阴平则探出一个头,朝二人傻笑。

阴平倒也罢了,叶枫和他聊天的时候他也会笑的。但叶枫发誓,一年多了,他从未见过这么鲜活的师父。怎么说呢,只见他微笑着,那么慈祥,仿佛头上和背后有神秘的光圈若隐若现。

更为令人惊讶的是,及至二人进了厨房,发现阴平正一边喝粥一边看着他俩。而桌子上,居然放着一锅和着蘑菇熬好的又浓又稠的粥。

这粥看上去浓淡相宜,与平日里的清汤寡水的粥相比,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这还是蘑菇粥。师父一直说去年晒干的蘑菇已经吃完了,现在看来,却是假的。

单单是这一条,叶枫便觉得他犯了戒,毕竟出家人不打诳语。而他,确确实实地骗了他们的。

不过,这根本不重要。

美食当前,吃进肚子里才是第一要紧的事。

叶枫感动得简直要落泪,猴急地拿了碗盛满便开始享用。他才不管师父今天为什么突然转了性子,先吃饱才是正经。

等到粥一入口,叶枫便知道了为何这粥闻起来这般香浓。首先是米与平日里吃的绝对不一样。

如果说平日里吃的是糙米的话,那么今天的绝对是泰国香米那种级别的。该死的秃驴,有这么好的吃食非要藏着不让他们吃,要知道自己正在长身体,虐待儿童可是大罪,要遭雷劈的。

此外,蘑菇绝对不止一种,但肯定有叶枫最爱吃的鸡枞菌。不过这种菌很是难得,且也不是这个季节就能捡到的。

尽管满腹疑问,但叶枫吃饭的速度绝对没有降下来。可以说,这是他到这里之后吃的最满意的一顿饭了,尽管还是没有肉。

阴平则已经闷不吭声地吃了两碗了。

而且,很明显,薛呆子吃得也比平日里更加“狂野”,虽然动作还是斯斯文文的,但上下翻飞的喉结还是不小心出卖了他。

“师父,以后我不睡午觉了,我主动请缨去捡拾菌子”,叶枫一边吃一边对笑眯眯的师父说道,心里美美的,“这样的粥还是不错的。要是以后都能这样吃就好了。”

“对啊,对啊,我也去”阴平附和着。

师父并没有说话,只是慈爱地看着他们。

薛丹也没有说话,因为他觉得这顿饭有些反常。但他还是很享受这种氛围的,他希望以后也能这样。

但是,很快他便会知道,三人这样心平静气地坐下来,食用师父精心熬好的菌子粥,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

这顿饭,没有任何人催促叶枫,叶枫也第一次没有在喝了几大碗之后沥干清汤寡水捞锅底吃。就连优雅从容稳重的薛丹,也吃了几大碗。

这让叶枫对这个呆子起了一丝丝好感,这样才对嘛,好歹有了一丝烟火气。

而风卷残云的叶枫,在撑得肚子都要裂开的时候,锅里的粥还有剩下的。阴平其实很想再吃一碗的,但肚子实在是装不下了。

而且很明显,今日中午的饭,是叶枫久违了却一直念叨着的,管够。所以叶枫和阴平不急,休息上一会子,他俩还能再吃一碗。

见三人吃得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心满意足”四个字,师父收起了刚刚的慈爱模式,只说了“跟我来”三个字,便自顾自走了。

见师父走了,叶枫伸出三个手指头在薛丹眼前晃了晃,“真是惜字如金啊”。可他的表情配了这个动作,连薛呆子都知道这决计不是在表扬。

见师父瞬间已走远,三人也不敢怠慢。

这个师父今日很是反常,且刚刚那般严肃,想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未为可知。阴平打了个嗝,跟在叶枫和薛丹后面。叶枫则想着锅里的粥似乎不够两碗了,看来一会儿“开完会”要努力冲在前面,先盛一碗再说,不能让阴平占了便宜。

想着想着一路尾随着师父到了师父的禅房,一个三人虽然无比熟悉却从未进去过的地方。

平日里有什么事情,师父也是隔着门窗吩咐,任凭威严的声音从细碎的空间里传出。

而今天,看着样子是要让他们进去的。三人心中越发不解,连呆子一般的薛丹,都露出了叶枫认为可以证明他是活人的表情。叶枫也不再记挂那一碗粥了,他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想着想着,叶枫便撞上了前面的薛丹。薛丹笔直地站在禅房前,一动不动。毕竟师父还没有发话,他们三个就不能贸然进去。要是会错了意,那可真是……三人就那样直直地站在门外,等候。

“进来。”

这次更简单,只有两个字。

叶枫伸出两个手指头在薛呆子面前晃了晃,“多说一个字会死啊”,率先迈脚走了进去。阴平挤了挤,也走了进去,留下薛丹最后一个进入禅房。

叶枫曾无数次脑洞大开的幻想过这间屋子的模样,结果进去一看便有些失望。

这只不过是一间普通的房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架子上没有盖世的武功绝学,也没有扫地僧在一旁扫地,更没有巨大神秘而充满机关的大佛像。

但,整间屋子静谧,干净,一尘不染。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屋里有两排长长的木架,架子上堆满了整整齐齐的书籍,一进屋,便有一股特殊的香味。而这香味,决计不是普通的书香。

虽然不礼佛,但十年的寺院生活让叶枫这具身体也有了一些基本常识,这绝对是檀香的味道。但不解的是,檀香可是个媳的物事,并不是普通和尚就能够拥有。

那么,师父的檀香是从何处得来的呢?

命三人坐好之后,师父轻轻地从枕头边拿出一个小巧的木盒。只是,师父这次再次换上了吃饭前向他们三人招手时的微笑。

叶枫被这微笑看得心里直发毛。

在他看来,一个人的微笑,要么就是平日里最静和温柔的时刻,要么相反,就是面对惊涛骇浪的时刻。

而此刻的师父,显然不是前者,更像后者。

似乎看出叶枫心中所想,师父缓缓开口,对三人说道,“十年了,任是我师徒四人不理世事也知道,这寺外的杏花开了十次,也谢了十次。我知道你们一直都想问,虽然你们一直都不曾问过。”

说着瞥了一眼叶枫。

叶枫心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老子早就想问了。”但面上依旧淡淡的,装的不在乎的样子说道:“徒儿不敢,但听师父示下”

顿了顿,师父说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佛前苦苦思索,觉得今日便是时机。该来的总会来的,该走的总归是无法挽留的。”

听了这番话,叶枫心里越发笃定,师父这是有重大的事情要说。

“要说就说呗,干嘛拉上佛祖。”叶枫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脸上依旧是一副恭敬的模样。阴平倒是一副十分认真的样子,薛丹则是一动不动,没有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这时,他无意间瞥见了师父的那串佛珠。

平日里,这串佛珠从不曾离开过师父的手,但此刻,因他手里握着那个木盒子,故而便放置在身旁。

更让叶枫有些骇然的是,这串佛珠,最中间的那颗居然开了裂,活脱脱一朵莲花的样子。联想到师父刚刚说的“在佛前苦苦思索”,什么“时机已到苞缘巧合啊”,叶枫赶紧将之前心中的不敬之语忘却。

他第一次深刻地领悟到,在佛祖面前,什么叫作妄言。

师父不知道叶枫的内心变化,见他此刻居然也有些虔诚的样子,当下便有些感慨。他稍稍直起来一点身子,当着三人的面打开了盒子。

只见盒子里有三件事物,一块玉珏与一个锦囊放在一起,一个布袋,一支毛笔,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玉珏的质地很普通,但胜在造型别致,线条流畅,但很明显只是其中一半而已,应该还有另一半,上面刻着一个“顾”字。锦囊微闭着,看不出里面有什么东西;布袋则是最普通的棉布所制,上面绣着一个“薛”字;而毛笔叶枫看不出好坏,但看着倒是挺秀气的,上面没有刻字。

师傅面无表情的、却是颤抖着手将玉珏和锦囊交给了叶枫,将毛笔交给了阴平。而布袋,则交给了薛丹。

见三人十分迷惑,师父没有解释,而是继续说道:“十年前,我因在相国寺苦修数十年也无甚功德,我的师父更是偏心将住持之位给了处处都不如我的师弟。一怒之下,我便听了另一个师兄的建议南下,说是这里自有我的归处。途经此地,不意一次偶然的机会让我发现了一个专门做买卖孝子勾当的花子帮派。”

说完一顿,叹了一口气,沉浸在深深的回忆中。

“因着我出家人的身份,加之哭哭啼啼的孩子,他们无瑕他顾,因此倒也没有引起他们的过多注意。我暗中跟踪了这帮人半月有余,想趁机救走这些孩子。只可惜,这帮人组织严密,非常谨慎,晚上也有人警戒,且孩子越来越多,我一直无从下手。直到一个漆黑的夜晚……

这也太惊险了吧!叶枫在心里想道。

“因着头领庆生,众人放松警惕都喝了一些酒。趁着这帮人熟睡的当头,我赶紧打开门放出了被看管的孩子,背着阴平,牵着薛丹,抱着还在襁褓中的你,引着一众孝子一路狂奔。”

这个结果可是叶枫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一时间心中骇然。却又不敢轻易出声打扰,聚精会神地继续听下去。

“可惜的是,一个孩子因为害怕和漆黑不断摔跤以致哭闹,惊醒了这伙人,一些孩子再次被抓回。逃跑途中,我不幸受伤,其余的孩子也自己跑散了,只留下你们三个。我心知暂时无法继续游历,也害怕被这伙人追杀,于是带着你们三个来到了这个十分隐蔽的地方。我不想在你们三个不谙世事的时候替你们做任何决定,所以一直不曾为你们剃度。而今十年过去了,你们现在也可以为自己的将来做决定了。”

说完这些,似是如释重负,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拿着自己的佛珠开始转了起来。

很明显,这是要给三个孩子思考的时间。却不料,偏偏转到了那颗开裂了的如同莲花般的珠子。

从这三个个孩子来的第一年开始,每逢杏花开后,他便在佛前询问,何时该告诉这三个孩子的身世。一则他真的不适合与这样小的孩子打交道,常常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所以平日里都是以沉默示人。

二则,他想继续游历,去找寻师父口中自己的“归处”。

因为无论是千万个选择,千万个结局,这绝对,不是他想要的结局。他只想修成正果,成为得道高僧。

可是,佛祖总是那般,宝相*,慈眉善目,从未回答过他。而既然佛祖不语,那么也就是时机未到。

他,只能继续等下去。

从最开始的不耐烦,到无所适从,再到眼下的相安无事,虽然面上淡淡的,但总归相处出了几分香火情。

至于是师父,是情如父子,还是局外人抚养着孤儿,或许都是,又或许都不是。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去表达情感,也不知道怎么样去教育他们。也许不让他们饿死,让他们至少会念经,这便是他唯一能够做的。

就这样,一连九年,年年如此。

但就在昨夜,当他跪在佛祖面前,再次平静地问出一如这九年一模一样的问题时,佛珠突然裂开了,开出了一朵莲花的模样。

他有些骇然,但随即释然。

这就是天意,也是传说中的时机。

刚开始的刹那,他为自己的骇然而羞赧。但随即,是害怕:人往往用无比热烈的心情去期盼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但当梦想成真,那一瞬间,就真的全部是喜悦到无以复加吗?还是,就如他这般,有一丝丝的害怕,失落?

他害怕,因为他突然觉得,自己也有了一丝烟火气。他失落,因为他知道这段情终究是到了了断的时候了。

自从五岁剃度,遁入空门,每天所学所看到的,都是从容、淡定,都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猛虎趋于后而心不惊”。

而今,他居然也有了这烟火气!这让他如何不心惊失色。

但是,他别无选择。既然这是佛祖的示意,那么他只能遵从。

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刚刚给三个孩子“分发”信物的时候,他遵从着自己的内心。如果说那一刹那有些许的不安的话,那么此刻,他已经归于平静。

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了,接下来,他只需要静静地等待。

作者有话说:此刻的我,正坐着晒太阳,听陈奕迅的《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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