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死

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你一定是想吓我。

哥哥，你这么疼我，怎么忍心吓我？

这一定是你逗我玩的，对不对？

她微笑着看着他，眼神带了一丝责怪，仿佛他真的只是开了一个玩笑。

凝儿，我爱你。他忽然动了动嘴唇，声音就在她耳边。

她听到了。

眼泪忽然流了下来。

不，不要说了！哥哥，求你不要再说了！她的泪水扑簌簌的落下，落在他血肉模糊的脸上。

他似乎是笑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拉着她的手，再一次说，

凝儿，我爱你。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她用力点头，泪水落入他的唇。

我不要做你的哥哥。

好，不要，我们不是兄妹，真的，我们不是。

下辈子，下辈子不要做我妹妹，好不好？

好，不做妹妹，下辈子我们一定不是亲人。

不论投胎到哪里，都等着我去找你，我一定能找到你。

好，我等着！她微笑着看着他的眼睛，目光却是从未有过的温和与眷恋。

我一定会找到你，在我找到你之前，不要嫁给别人，不要爱上别人，等着我。

好。她继续微笑点头。

等着我，等着我去找你。

嗯，一定。

凝儿。

我在。

我爱你，永远。

我也爱你，哥哥。

不是哥哥。

好，不是哥哥，我爱你，青玮。

真的吗？

真的，我没有骗你。

就算你是骗我的，我也很高兴。

不要死……

握着她的那只手，慢慢的放松，力气一点点耗尽，她忽然发力，紧紧的握住，不要！不要放开！不要放开！求求你！

那双眼睛慢慢的合上了，再也不会睁开。

不……

她颤抖着俯身，吻上他已然失色的唇。

可是他再也感受不到了。

不要死……

不要死，只要活过来，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们不是兄妹，你不是我哥哥。

真的，没有骗你，或许我可以爱上你，我们还有机会，只要你还活着。

为什么不睁开眼睛？你看看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握着她的那只手渐渐变凉，温度正在一点点遗失，她颤抖着将他的手放在胸口，企图用自己的体温捂热他。

世界忽然嘈杂起来，一阵阵压抑的呜咽声传来，她忽然恼怒。

哭什么？他没有死！他一定没有死！他还没有死你们哭什么？

悲戚的哀嚎，一阵接着一阵，形成一首绵长的挽歌。

一只手忽然放在她的肩上。

慕凝茫然转脸，看到叶云天担忧的脸。

情不自禁的抚着他的脸颊，她笑着摇头。

“不要难过，他还没死，真的。”

几个人走过来，试图将慕青玮的身体抬走，慕凝死死的拦着，怒视着他们。

“你们要干什么？他还没死！”

“凝儿，不要这样，放开他，让他安心的走。”

“走？去哪里？他没有死！”她狂乱道。

“凝儿，不要这样！”叶云天目光中满是无力的哀伤，“他已经死了，让他入土为安，好不好？”

泪水哗哗的流下来，她抓着他的衣襟，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他那么厉害，怎么会死？怎么会？”

“凝儿，慕将军，你哥哥是为了大胤，为了百姓而死，他是个英雄。”他在她耳边轻喃，“放开他，让他安心走，好不好？你这样难过，他会难受的，走也走得不安心。”

慕凝呆呆的看着面前毫无生息的身体，忽然摇了摇头。

“不，他说，他是为我，才答应到这里来，是我害死了他。”

“凝儿！别这样！不是你的错！”他晃着她的身体，似乎想把这个想法从她脑子里剔除。

“是我害死了他。”她喃喃道，脸上毫无生气。

叶云天一把抱起她，将她送入马车，看着她苍白的脸，心痛不已。

尽管万分不舍，也只能放下帘子，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转身走到众将面前，他沉声道：“慕将军为国捐躯，是我大胤的好男儿！在为慕将军哀悼之前，我们是不是要先为慕将军报仇，还有无数无辜死去的将士？”

“报仇！”

亮如洪钟的声音，满含着悲愤与不甘。

“马上就要到冀州，我们将以冀州为据点，铲除叛军，夺回云州，以祭慕将军在天之灵！”

“铲除叛军！夺回云州！”

“铲除叛军！夺回云州！”

叶云天看向一脸肃穆的苏将军：“苏爱卿，朕就靠你了！”

他忽然跪下，深深拜服在地：“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那好。”叶云天忽然转身，面向前方，“我们继续往前走。”

“是！”苏将军大声说，对叶云天抱拳道，“请皇上上马！”

叶云天揉了揉眉心：“朕累了，苏将军不会介意朕坐马车的，对不对？”

苏将军忙低头：“皇上要不要让大夫来看看？”

叶云天身上还有斑斑血迹，看起来甚是可怖，虽然知道他没有受伤，但苏将军还是不放心。

“无妨。”

苏将军这才站起来，大声说：“继续前行！”

叶云天看了整装待发的大军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慕凝依然呆呆的坐在里面，双眼无神，他轻叹一声，将她搂在怀里。

“凝儿，害死他的人是皇甫郁，甚至是我，但是，都与你无关，不要自责，他为了毁掉联军的火炮，不惜以身犯险。”

“他是大胤最年轻的骠骑将军，是百姓心中的战神，他十三岁如营，至今十五年，战果累累，即使他遭遇不测，也没有人会忘记他的功勋。”他忽然闭上眼睛，克制住突然而至的泪意，“凝儿，他会很安慰，因为你告诉他，你爱他，这比任何良药都要有用，凝儿，我不嫉妒，即使你和他许下来来世之约，他会记得的，来世他会找到你。”

从来不信这样的说法，这个时候，他却愿意用这样的话来安慰她，也只能用这样的话来安慰她。

尽管，即使是来世，他也不想放手，假如可以，他仍然想把她牢牢抓在手里，让她满心满眼都只看到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