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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遗憾遗憾,若心酸心酸,又不是非要圆满。
中国深圳,凌晨两点。有一小巧玲珑的身板,悄悄地拉开蚊帐,爬下大床,做贼般走进隔壁的书房,点起昏黄的台灯。
嘿嘿,这小身板正是我。
自从我去昆仑山散心,发现了这羊脂白玉镯子里的秘密,便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推动着,心急地写下这段旷古奇恋。
可惜,我家那位,管得严,不许熬夜。
这段襄王刘珺和穿越女夏堇的故事,取名为《雨霖铃》。其实,我早已完结,甚至琢磨了十几遍。可是,每读一次,胸口犯疼,似乎提醒着哪里不对劲。
《雨霖铃》分为七大部分。
第一部分,缘起。
芭蕉雨,攒成红泪,作为悼念你的祭品,却落地破碎。追忆往昔,韶华,明媚,轻霭,芳树。当时若擦肩而过,会不会换来,你携佳人白首,我在古道信步,这般两全其美的结局?
第二部分,相遇。
睁开眼,裹曲裾深衣,捧百子被,东张西望。云凤柱,龙尾道,赤黑相衬,水榭飞阁朴素华美,不是所认识的Smartphone不离身的世界。低头思量,不经意恰撞怀中。你,着玄端素裳,戴委貌冠,清秀俊朗。我,意料之中的羞红,不禁窃窃端详。倏尔,你直指椒房殿,留下急促的背影而去。以为,只是一场穿越千年的南柯梦。直至进了敬法殿,杖责、鞭笞,才知莫名其妙地身处汉宫。
第三部分,相识。
长门宫,莺啼鸟啭,恬然不理睬陈皇后梳妆待君王车辇的惆怅。我,从椒房殿贬入此,目睹千金买相如赋,但不敢告知风卷帷幄的后果,就像自己勤学汉隶,却不愿面对无法回家的绝望。
陶壶的水珠凝结成霜,枕上的鸳鸯泛起泪光,陈皇后形如枯槁。我念长门赋,诵至半晌,许诺寻天子见她最后芳颜。承诺太轻,连甘泉宫的位置也不清楚,于是一路彷徨。再次跌撞,抬眼见你眉间笑意,竟投入怀中,沉默。
第四部分,相知。
薄幸郎,一句金屋藏娇,教人断肠。遗留陈皇后病逝的悲伤,忐忑地被遣入诸侯王宫。领入书房,未见新主,轻拿铜镜,半为思家的憔悴模样。悄然无声地,你从身后紧紧搂住,将玉镯戴在我的手上,笑盈盈。花开三载,月圆九度,卸下眉头蹙蹙。央求你教我骑马读书射箭习礼奏乐,纵使时光荏苒,我的年华,亦如你爱的杜康,愈贮愈香。
第五部分,相恨。
红烛罗帐,青铜合卺,结发同心两不疑。幸福似命运之神波诡云谲的策划。王爷侍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故事,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然而,我无心介意,凝望南归大雁,或许应将21世纪的过往,全部遗忘。
薄暮,向厨娘学做饴蜜,端至书房,笑自己忘记你昨晚曾说与淮南王对弈之事。随意翻阅竹简,那句娶卑贱宫女为妻,以掩盖举兵大计,狠狠地烙印在心头。原来,从邂逅开始就只是一场阴谋,什么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不过是遇火成灰的钻石。我,恨,你……
第六部分,相别。
一封告密,呈上君王,联同伍被,献计平定谋反。枝上寒鸦,波光孤影,独自叹伶仃,又勾起对家的牵挂。你为我披上织锦,我将它抛进湖心。
烟火四起,若舔血的蛇信子。我骑马离去,却任性地松开武帝的手,奔回王府。你在床榻,对着玉镯着迷。我,湿了眼眶,一字一顿地咬出那句娶卑贱宫女为妻,以掩盖举兵大计。你,不顾挣扎,吻我。尔后,轻声说了这段宁愿你从未吐露的柔情:夺了天下,彻底摆脱武帝对你的垂涎,和你一道回家。玉碎,如泣。
第七部分,缘灭。
你,可知道,将我推开火焰一刻,我会与你相隔千年。整夜整夜的潇湘雨,冰冷日光灯下,怎么也拼凑不成残缺的玉。
“错了。”耳畔响起温润如玉的嗓音,仔细去聆听,必然察觉些许颤抖。
“错在哪里?”我托着下巴,愁眉苦脸的状态。
“全部,Jessica。”全部二字似乎花去了他极大的力气,吐出来时略带疲惫。
然而,我的精力,只集中在Jessica这个名字,抖了抖身子,扑入身后人的怀里,双手挂着他的脖子,撒起娇:“老公,刚上完厕所,睡不着,才过来看一眼的。”
“Jessica,我陪你一起看吧。”Dash十分娴熟地将我抱着坐在他的大腿上,浅浅地笑着,如沐春风。
Dash笑起来很好看。差点,我就见不到了。那年夏天,得知Dash患了白血病,与我分手不过一年。以为拉完那曲《The Heaven》,便是永恒。
没想到,这世界上真的有奇迹。Dash等到了匹配的骨髓,而我执意嫁给他,陪他熬过最艰难的时刻。有Dash的地方,就是天堂。
后来,和所有烂熟的童话故事一样,我和Dash返回中国,钢琴王子和大提琴女王,终于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唯一的缺憾是,Dash因为吃了过多防止骨髓被机体排斥的药物,而双目失明了。
“老公,为什么刘珺和夏堇就没有奇迹呢?”我依偎在Dash的怀里,疑惑之余,似乎隐隐有些不甘。
Dash摇摇头,不知是在否定奇迹本身,还是在双重否定。
我猛然想起,Dash刚刚说过,《雨霖铃》这个故事,全部错了。莫非Dash的眼睛治好了?一时激动,我翻着Dash的眼皮,左看看,右看看,也没发现出特别之处。
“Jessica,趁你早上贪睡,我摸过你的字迹一次。”Dash笑着说。
“看了一次就能发现错误,我不信。”我撅着嘴巴,故意皱起小眉头。
“一次,足够了。”Dash吻了吻我的侧脸,眸子里的忧伤转瞬即逝。
“那老公大人说一说,有哪些错误。我不满意的话,要打屁股。”我抱着双臂,昂起下巴,挑衅十足。
“从相遇开始,就是错误。这诺大的未央宫,前朝与后宫是严格分开的。这襄王,同做了宫女的夏堇相遇,岂不是跟后宫的女人牵扯不清。”Dash把玩着我的头发,调笑着。
“那就改成河西走廊相遇,来一段沙漠情缘。”我扁扁嘴,嘟囔着。
Dash听后,脊背明显地一震,将我搂得更紧,仿佛下一刻便要失去我。
“老公,你不舒服吗?”我轻轻地推开他,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又揉了揉他的腰骨,确认不是风湿复发,才长舒了一口气。
“胸口疼。老婆,可不可以去睡觉觉?”Dash捂着胸口,蜷缩起身子。
“老公,你不要吓我。”我急得掉起眼泪。
蓦然,Dash将我打横抱起,按在床上缠绵一番。哼,他哪里是胸口疼,而是浑身发骚,披着羊皮的大灰狼。
大灰狼,夏堇有没有暗地里骂过刘珺。那夜,泪湿枕头。
第二天,Dash出差,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便是我曾经的骨灰级女闺蜜Charlotte。
我和Dash结婚的那年,Dash还在康复期,需要坐轮椅。我好心邀请Charlotte当伴娘,她居然背地里向Dash示爱。而且,Dash拒绝了她之后,她仍然不死心,企图灌醉Dash,强行上床。
以上的八卦,出自我的死敌Simone之口。有床照为证,我不得不信。
“Charlotte,Dash不在。”我勾起嘲讽的笑意。
“你看起来,过得很幸福。可惜呀,只是假象。”Charlotte竟然拿出一副怜悯的眼神,望着我。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笑得极其欠揍。
“等你弹完这首《雨霖铃》,看你是否还笑得出来。”Charlotte扔给我一本小篆字体的琴谱,毫不遮掩眼底的仇恨。
我翻开琴谱,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琴谱读起来并不复杂。或者,对于我这种长期浸淫在各种乐器之中的天才来说,小菜一碟。咳咳,低调低调。
“家里只有钢琴和大提琴,我弹不了这首《雨霖铃》。”我故意笑得小脸僵硬,谁叫Charlotte一过来就诅咒我和Dash的婚姻。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你能一眼认识小篆。”Charlotte打开背包,双手奉上古琴。
这古琴,怎一个精妙,以致于我自动忽略Charlotte最后的挑拨。哇塞,千年紫梧桐木打造的,十分珍稀。
“玲珑剔透的紫,长得好像凤尾,不如称为紫绡吧。”我爱不释手,满脑子的鬼主意,想将紫绡占为己有。
“快点弹奏,我迫不及待地想听你哭泣的声音。”Charlotte坐在沙发上,倒了一杯白开水,喝得甚是有滋味。
弹就弹,我才不怕你。我将紫绡小心翼翼地搁置在前面,坐得端端正正的,翘起优美的兰花指,调一调琴音。待进入状态,才开始照着琴谱弹奏。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曲罢,淡淡的寒兰香沁入鼻尖,疼痛从心脏出发,通过血液,流经四肢百骸。
“弹完了,你可以滚蛋。”我扬起更加灿烂的笑容。
“不可能的!”Charlotte大吃一惊,不住地摇头,接着恍然大悟,露出狰狞的笑容:“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尔后,大笑离开。
待Charlotte的身影已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后,所有的脆弱土崩瓦解。我瘫坐在地上,泪如泉涌。
“堇儿乖乖睡觉。当你醒来呀,寒兰会代替我,一直看着,堇儿与紫离过着快乐的生活。”刘珺最后的柔声细语,如魔咒般在耳边回荡。
不,阿珺相公不一定死了。南国的鸿雁塔第九层,关押的都是摧毁了亿万计数以上的低维度平行空间的罪人。堇儿要去将他救出来。
“他死了。”Dash,也就是南国的紫离公子,轻声说。
“阿离,你骗堇儿。”我哭得哽咽。
“他葬在兰园。”紫离拈起瞬息咒术,拽着我去了兰园。
兰园里,紫离遥指一棵被寒兰围绕的梨花树,递给我一坛子梨花酒,转身离去,影子落寞。
可能是悲痛过度的缘故,也可能是想惩罚自己,我的腿站不起来了,只能双手爬着,靠近阿珺相公的坟墓,落得鲜血淋漓的境地。
寻到石碑时,竟然无字。
于是,我抱着梨花酒,咕噜咕噜下肚,待酒坛子空了,将它砸碎,捡起一块碎片,毅然割破手指,蘸着鲜血,写下“襄王无梦,神女有心”这八个字。
一个小时后,酒劲涌上来,我酩酊大醉。
恍惚间,我听到清脆的脚步声。怪那脚步声扰了兰园的清静,我刚抬起头,打算借着酒醉骂上几句,就变得痴痴呆呆了。
水蓝色袖袍,戴长冠,配玉带,寒潭眸子荡漾着温暖的笑意。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承接第一章的正文开头。这属于没有诺兰的另一个平行空间,也是Jessica和Dash的悲剧爱情的修改部分。哈哈,《雨霖铃》便是谷主很早写出来的蓝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