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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一眨眼的工夫,方才佟掌柜眼中一条菜田里的害虫,已经晋升为一头拱白菜的野猪,还是连菜根一起拱出土的那种。
原以为只不过是少男少女懵懂的情愫,有茶山陆院长坐镇,有李正看护左右,又有自己往日的教导,只要扼杀在萌芽中变可相安无事。
青楼姬寨有的是办法让女人死心,也有的是办法让女人绝情。
可是刚刚一听细节,居然生米都煮成熟饭了!这还得了?
在青楼混迹多年的佟掌柜经受过太多懊恼悔恨之事,从未如今天这般咬牙切齿。以往的问题,要么可以用钱解决,要么用时间去磨平,哪怕恨之入骨,也不过不依不挠罢了。
今天,佟掌柜不但想要掐断眼前男子的未来,还想抹除他存在过世间的痕迹。
“哎!”马瑞早已感受到背后的杀气,不过身体再次陷入泥沼般的束缚,转不过身来,只能哀声叫屈:“我和她没有关系!只是误会!”
面对柳隐咄咄逼人的眼神,马瑞赶紧解释,自己和那位含烟姑娘没有半分关系,待一夜没有做任何事,完完全全是个误会。
不过这话对着柳隐说,在身后佟掌柜听起来,根本就是渣男的免责声明范文。
被抓奸在床,十有八九都是这般措辞,要么解释没关系,一场误会而已,要么就认干姐妹,能搂抱在床的那种。
佟掌柜这辈子听了不下几百遍,心中一点涟漪也没有,除了恼怒,更多的是一种怜悯:自家闺女是不是眼睛有问题,怎么会挑中这种人,扯个谎都这么低级。
“李正!”佟掌柜虽然暴怒,但是依旧不会忘记无量山的规矩,限制住渣男的同时,发布了命令:“叫清规院的人来!”
如果没有无量山内境内不许杀生的规定,此刻马瑞可能死了好几遍。但对于清规院里面的手段而言,死有时也不算坏事。
李正一个激灵,努力回过头看向往日温柔典雅又善解人意的佟掌柜,以求确定自己没听错。
“诓骗无量山弟子,还对兰楼清倌人图谋不轨,先让清规院好好教教他!”佟掌柜说得正气凌然,威声赫赫。
天下父母心。
刚才连少女自己都已确认的事,由于不光彩,佟掌柜便掩饰过去,只说诓骗,未提及感情纠葛,更不谈睡觉之事。
如今只要把这小子送到清规院,先扒一层皮,而后遣返下山,自然有千百种办法让他后悔莫及!
“愣着干什么!?”佟掌柜有点气糊涂了,眼看李正光看不动身,没考虑到自家法阵作用,误以为李正不愿意,更厉声喝道:“按规矩办事!连你也不懂事么?”
可怜的茶山执事还没来得及说明,一个青色身影窜到身后,挡住佟掌柜澎湃的气势,顺便一手搭住了李正的肩头。
“不许去!”柳隐皱着鼻子,满脸不高兴,不过刀已经被收了回去,看起来杀气少了些,但多了些怨气,愁眉不展地看着佟掌柜,嘟囔道:“姨娘不要这么凶嘛,他说了……是误会!”
眼看柳隐一副小女儿家娇羞的神态,加上忸怩的话语,任由屋外天光大亮,佟掌柜的内心世界已经开始灰暗下去。
完了,盲目的爱情已经病入膏肓。
对方说的,她都信。
对方的错,她能说,别人不能说。
从这一刻开始,佟掌柜意识到自己成了外人,而眼前这该死的小子则是闺女的“自己人”。
“隐儿!”佟掌柜被气得说不出话,此刻周围聚集了大量看客听众,事情又关系到柳隐的名声未来,狠话和道理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说,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憋了半晌,不甘心地指着柳隐絮絮叨叨:“疯了疯了!你现在就跟我上山!去见你师父!”
听到这,柳隐稍稍畏缩了半分,不过转眼又鼓起小胸口,依旧一副不服气的模样,撅着嘴巴哼哼:“去就去嘛!”
看起来这种找师父找院长,三堂会审的事不是第一次,只不过陆院长健忘,如今不能主事,变成了有问题找师父。
“李正!”佟掌柜扯着柳隐往外走,回头狠狠瞪了茶山执事一眼,喝道:“带着他给我滚得远远的!别再让我看见!”
怒气全撒在了李正身上,佟掌柜已经不屑,或者不敢再看马瑞一眼,她怕气得吐血而亡。
“带上马瑞啊!他可以帮我……”懵懂的柳隐到现在还没明白,佟掌柜的怒意并不是源于自己动手砸了兰楼,完全是因为口中的他,不要说带着马瑞给自己保暖,光听到这个名字,也会令佟掌柜呕血三升。
“闭嘴!”佟掌柜沙哑的喉咙已经破音,多年未见的怒火几乎能融化冰雪,拽着少女迈出大门。
“看什么看?!”面对门外的围观群众,素来讲究和气生财的佟掌柜没有一丝好脸色,呲牙裂嘴恐吓道:“再看!给你们把招子抠下来!”
盛怒之下口无遮拦,温文尔雅的气度完全被急火攻破,连多年不染的江湖黑话都飙了出来。
街道上这些邻居商铺,有的知道佟掌柜的来头,识趣地赶紧躲开眼神,有的不以为意,还继续嬉笑品论所见所闻。
“叱!”犹如堵塞的鼻子忽然畅通,一声轻斥,佟掌柜单手猛然握拳。
轰!
一道堪比台风的灵气冲击波从兰楼倾泻而出,急速向四面八方汹涌而去,吹得周围积雪重新扬上半空,又震得半条街楼宇摇曳,附近店铺的招牌都被震得摔碎好几块,好似脚下大地晃了几晃。
所有人噤若寒蝉。
“今天的酒钱,免了!关门谢客!”门口就有预备好的车辆,临上车前,佟掌柜扫了一眼兰楼内的才子佳人们,那眼神,好似要把见证了此事的面孔都记在心中,好方便日后算账。
兰楼关门驱客,从开业开始就没出现过,有史以来第一遭。
就连跑堂的小二和算账的小掌柜都懵了,迟疑了许久,直到眼看马车消失在雪道之上,才战战兢兢一边向客人赔不是,一边听吩咐张罗着闭门。
跟着客人们一齐走出兰楼,马瑞疑惑地挠挠脑后,问身旁同样神色困惑的李正:“她是谁啊……是哪个天尊的小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