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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莹紧紧地搂着芸娘,破败的屋子里,到处流窜着炙热的情谊。
天荒地老,芸娘也不会离开婉莹。
这一刻,婉莹有芸娘的陪伴,足矣。
主仆两人在天黑之前将小小的屋室打扫干净。
也不知多久没有住人,屋子里没有人烟的冰凉感,刚好消除了盛夏的暑热。
灰尘落满了婉莹的全身,芸娘亦是如此。
两个人,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到,在经历了多年前的死里逃生之后,厄运还是对她们不离不弃。
宫中不许私下点燃明火,好在婉莹的破屋不远处就有一口水井。
两人来来回回的抬了几桶水,站在屋子里,从上到下,用凉水将自己的身体洗得干干净净。
安静的永巷里,再也没有问仙宫里的喧嚣。夜里躺在漆黑的屋子里,婉莹和芸娘累得说不出一句话,心里装着沉重的心事,压得两人也合不上眼。
“砰砰砰”一串低沉的敲门声,婉莹警觉地问了一句,“是谁……”
“我……绿蓉!”
一瞬间,婉莹的心里如同过电一般。
芸娘起身开门。漆黑的屋子里,连照亮彼此面目的蜡烛都没有。
不是没带来,是还没有发放。
不过这样也好,黑暗总能遮宗了的人心。也省得面对的时候,不忍直视。
“贵嫔,屋子里还没有蜡烛,委屈贵嫔小心,别磕着腿脚。”芸娘善意地提醒道。
碧莲小心翼翼地摸到一把椅子,然后一阵裙衫摩擦之声之后,大约是碧莲安坐在椅子上。
“这么晚了,贵嫔娘娘来访,所为何事?”
两方都已经知道彼此再也不能重修旧好。但是面子上都还是客客气气的。
一阵沉闷的沉默之后,碧莲主动打破这份宁静。
“小姐,你还在怪绿蓉攀附皇家,对么?”
婉莹现在自己的事儿尚无头绪,根本无暇理会碧莲之前的种种。
攀附皇恩也好?真心爱重皇上也好?这对婉莹来说都不重要了。
“小姐,绿蓉不愿为自己解释和遮掩,绿蓉知道小姐也不会将咱们十几年的情分随便丢掉。”
“……”
“小姐,绿蓉无能,不过绿蓉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小姐从困境中救出。”
“……”
“小姐,绿蓉知道,不管绿蓉现在说什么,小姐心中终究还是有芥蒂……”
“……”
“绿蓉不怪小姐,绿蓉也不敢怪小姐,绿蓉相信有一天,小姐会明白绿蓉的。”
“……”
婉莹无休无止的沉默,实际上就是一众态度。
绿蓉明白。
“小姐,今天的事儿,绿蓉听说了,绿蓉让人送了些常用的东西,就放在门外。小姐若是不嫌弃,就只当成全绿蓉的孝心了。”
“……”
“小姐,天色不早了,绿蓉不耽搁小姐安置了,绿蓉先走了,过几日等到合适的机会,绿蓉还会过来探望小姐。”
“……”
碧莲起身,走到门口,停下来,说道:“外面的食盒里,绿蓉亲手做了一叠牛乳甜糕。小姐尝一尝,是不是先前的味道?”
碧莲说完,掀开帘子。消失在永巷里。
芸娘等碧莲走远,掀开帘子,月色下,堆得像小山一样的东西靠在门口。
丢下帘子,询问婉莹。“东西要还是不要?”
若是婉莹一个人,她肯定是不愿意接受。
芸娘上了年纪,屋里干巴巴的就一张硬板床,时间久了,身子肯定吃不消。
想到这里,婉莹站起来,掀帘子,将外面的东西悉数搬进小屋里。
夜未央。
终有尽头。
这一夜对于婉蓉来说,同样煎熬。
夜深沉,她悄悄地起身,独自擎着一盏摇曳的烛台,来到自己的梳妆台前。
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一只小小的抽屉。又从抽屉里取出另外一把钥匙,打开了妆台旁边的首饰柜子。
拉开柜子的木门,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锦盒。
掀开锦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金钥匙。
婉蓉拿着这把金钥匙,颤颤巍巍地走到做工精细,坚固厚实的紫檀衣柜前。
金钥匙插进金锁的锁眼儿里,沉睡多年的金锁,被开启。
婉蓉差不多三年多没有打开这个衣柜了。
她熟练地从上数第三个抽屉里取出一个首饰盒。
又从腰间的钥匙里摸出一把小巧的银钥匙,准确无误地把首饰盒打开。
里面并没有什么金银珠宝,只有一张烫着金花纹底的纸张。
这是敬事房记录后宫嫔妃彤史专用的纸张。
婉蓉捏住那张纸,双手几乎颤抖得近乎痉挛。
上面清晰地记录着:
永安十一年十月初七,迎春宫荣国夫人师氏,酉时,癸水至。
婉蓉肝肠寸断地捏着这样金箔似的纸张。心里一万条吐着黑色芯子的毒蛇,一点一点地将横亘在婉蓉心中那最后的坚守彻底腐蚀。
馥宁公主不幸落水遇难,婉蓉痛不欲生,她散尽自己所有的积蓄,秘密调查那日落水的真相。
那时制造那起惨案的太监,统统被婉芸灭口。
然而执行灭口的一个太监,却害怕被婉芸再次灭口,向婉蓉坦白了一切。
婉芸花重金从宫外请来一名木工高手,假扮成太监进宫,趁着夜黑人静的时候,对容亭的美人抱做了手脚。
那名木匠据说是鲁班的后人,事成之后,拿了重金后再也不曾露面。
婉蓉推测:多半也是遭了婉芸的辣手。
可是经木匠动过手脚的美人抱,外人看不出一丝破绽,只消轻轻一靠,便会意外跌进水中。
谁也不知道,那个木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但是,婉蓉的小馥宁从此再也没有睁开眼。
婉蓉在孕中的时候,曾无数次幻想过,小馥宁长大之后的样子,只可惜,所有一切美好的想象,都停留在万安二年的上巳节。
据那个吐口的太监说‘德妃娘娘的目标是皇太子弘治,并不是馥宁公主。’
婉蓉是馥宁公主的亲娘,她才不管婉芸是故意害死了自己女儿,还是无意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无论怎样,婉蓉的小馥宁是真真切切地死了。
婉蓉查明这一切的时候,内心曾经非常矛盾和煎熬,刚刚好那段时间她再次怀孕。她冥冥之中坚信,是小馥宁不忍心自己独单,所以回来陪自己。
她的心中还有一个声音:小馥宁不忍心自己母亲姐妹之间相互残杀,所以赶着回来劝阻自己。
婉蓉忍着内心的千疮百孔,放弃了报复婉芸的计划。
她的善良,并没有得到同样的回报。
丧尽天良的婉芸,再次向她伸出了罪恶的毒手。
不仅如此,她还想把婉莹和大哥拉下水,想借她们的手,毒害自己。
真是一刀三命的好计谋。
别人或许会被误导,婉蓉不会。
建议婉蓉用玉席的是婉芸,提供这条席子的也是婉芸。
除了婉芸,婉蓉找不到第二个能阴毒至此的人。
婉蓉不打算再放过自己的亲妹妹。
农夫救了蛇一命,等蛇醒过来,第一个咬死的就是农夫。
婉芸就是这条毒蛇,婉蓉却不做那个可怜的农夫了。
看天色已经交了五更,婉蓉吹灭了蜡烛,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蒙蒙亮。
皇上大约已经早朝。
婉蓉将那张纸塞进贴着胸口的衣领里,冲着外面的宫女喊道:“更衣!”
十几个宫女端着铜盆毛巾胰子香精,鱼贯而入。
婉蓉浣洗完毕之后,换了一件华贵的霓裳,摸了摸自己高耸的小腹。
“用过早膳,到车马处叫一顶软轿,本宫要去见皇上。”
用过早膳之后,婉蓉的腹中胎动不止,
婉蓉无奈之下,只能躺在卧榻上。
休息了半个时辰,她再度起身,还没走出正殿,腹中再次躁动不已。
如此反复了三次,婉蓉恍然大悟道:“孩子,你不想母亲这么做吗?”
原本颤动不已的肚子,霎那间安静下来。
几乎在同时,婉蓉的眼泪滚落了下来。
我的孩子,你尚未出世,就有这样的慈悲胸怀。
婉蓉不愿意违背腹中孩儿的意愿。但是她也不愿意再做一个枉死的农夫。
只要孩子落地,冤有头债有主,一切都要一笔一笔清算。
爽朗的晨风,没有半点燥热和不安。婉蓉躺在贵妃榻上,搂着自己高耸的肚子,一幕一幕回忆着儿时的光景。
一夜无眠,没过多久,婉蓉躺在贵妃榻上沉沉睡去。
看似波澜暂时告一段落,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
藏在婉蓉领子里的彤史,不小心露出一角,婉蓉来回翻了几次身,那张彤史竟然从领口中飘落。
好风凭借力,携纸上青云。
不偏不巧,正好落在德妃婉芸的脚下。
婉芸听说婉蓉昨日见红,吃罢早饭便匆匆赶过来探视。
才进了慧芳宫,没想到一张纸就这么巧地落在自己脚下。
宫中的女子,对彤史都是再熟悉不过了。
这纸一看就是彤史的质地。
婉芸捡起来一看。
电光火石之间,像化石一样僵在原地。
永安十一年十月初七,迎春宫荣国夫人师氏,酉时,癸水至。
婉芸看了两遍,迅速贴在自己胸前。
茉儿看出婉芸的异常,从怀中掏过那张纸,只看了一眼,紧张地折叠起来。
主仆俩面面相觑。
彤史上不是没有那次的癸水记录嘛?
这个东西,又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都不再说一句话。
婉蓉身边的铃音过来抱歉地说道:“淑妃娘娘已经没事儿了,今儿也没有出血。不过这会儿睡着了,要不要叫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