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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夕阳沉沉时,香取子和藤田原武两人到了。面对这一个崭新的地方,香取子的所有忧虑消失殆尽,为了找到香泽,她将游遍这个城市,她禁不住有点小兴奋。
她提一个小箱子,藤田提着一个大箱子,一路走出站,香取子说道:“你呀,这些年了,也不好好学学中国话,如今我可以跟他们像个本国人一样交流了,对你呢,我若不想被气死、急死,还得跟你用日语说话,我有时候都迷了。”
“也不能怪我,语言这东西,哪能有这么好学,况且我哪儿有你聪明。”
“唉,你多听,多说才行嘛。”香取子说,“饿了,先去吃饭,然后去云铖家,我们把住处安排了再安排找香泽的事。”
“是。”
出了站,到处都是小饭馆,小面馆,他们挑最近的走进去,香取子笑说:“你去跟老板说,看你能不能吃到饭。”
没等他们开口,老板先来了,笑问:“二位吃饭呐?”
“是。”藤田原武点头。
“好好,请坐。”老板笑盈盈地拥两人坐着,说道:“我们这里有正宗的老上海特色菜,请看那里。”
他指着一块木板,上面写着一大串菜名。
藤田原武认得些字,但上面的菜名古里古怪的,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就说:“第一个,第三个,第四个。”
“哟,这是哪儿的口音呐?”老板惊奇。
“你别管。”
“好好,”老板笑说,“等会儿,菜就来。”
香取子看着这些个字,倒认识,不过没见过,也没吃过这些菜,但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一会儿,三个菜来了,两菜一汤,汤是白的,上面撒着葱花;另外两盘菜,一盘满是辣椒,红得鲜艳;一盘是融的,像浆糊。
香取子呲着嘴每样挑了一点儿,汤太腥膻,一样菜太辣,一样菜太怪异,她吃不了。
“这…”老板说,“小姐吃不下吗?”
“受不了。”香取子呲着嘴摇摇头。
“刚就准备问二位了,可这位不让我管,就知道你们吃不了这个,你们得问我呀,我好给你们推荐菜系。”
“都怪他。”香取子笑说。
“有什么吃不下的?”藤田原武面不改色地吃。
“那你给我煮碗面吧。”香取子说。
“要什么面?”
“别花里胡哨的了,最简单的就行。”
“好勒。”
香取子盯着藤田原武,摇了摇头。
藤田原武吃得五味杂陈,开始冒汗,嘴唇辣得红了一圈。
当晚八点多,两人找到弄堂口,庄云铖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到,就只在家里等,正和小蝶在研究苏北丞送的一本研究市惩资本的外国书——《旗》。
九点多,他们听到了敲门声。
“兴许是他们到了。”小蝶起身说,“我去开门。”
庄云铖也跟着过去。
夜色中,小蝶打开昏黄的电灯,又去开门。随着门“吱”地一声缓缓打开,香取子在暗暗的灯光下,只看了个轮廓,但她确定这就是她要找的人。
“小蝶。”
“莜莜,辛苦了。”小蝶笑着抱一抱她,接过香取子的箱子,迎两人进屋。
“云铖,你好哇。”香取子笑道。
“好好,你们辛苦了,”庄云铖接过藤田原武的箱子,笑说:“进屋去。”
“火车上的滋味我们也知道,挺不好受的,若吃过饭了,就早些休息,什么事都等明天说,”小蝶说,“若没吃,我去做。”
“吃过了,不用做了。”香取子说,“折腾一天确实累得慌,头也晕,手脚也酸痛。”
由于北岩提前就写过信,庄云铖也有所准备,把以前为允芸预备的房间和一间杂物间收拾出来给两人住。虽一年多没见,几个人也只简单地叙了叙旧,香取子疲惫不堪,洗了洗就睡去了,藤田原武没什么感觉,不过那顿饭吃得他有点难受,他肚子不太舒服,不知道折腾到晚上几点才睡着。
次日一早。蝴蝶车行的生意不能不管,庄云铖吃过早饭自己去了,小蝶留在家里陪他们。
香取子见藤田原武脸色很差,平时很精神强壮的一个人此时蔫嗒嗒的,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没事。”藤田原武装笑道。
香取子也没在意,藤田原武却深深记住了这个教训,心里下决心好好儿学学中国话,不能再吃这种没文化的亏。
“上海这个地方虽不大,但要找人也不容易,你们准备怎么着手?”小蝶问。
“我也没有主意。”香取子问,“藤田,你觉得呢?”
“香泽既然是以特务的身份来到上海,必定是受上级的指派,一方面松木那边要继续调查香泽是受谁指派;另一方面,我们就在这边找,当然,不能大海捞针似的找。”
“对。”小蝶说,“特务嘛,执行特殊任务,一般藏得比较隐蔽,不能用普通方法找。”
“嗯。”藤田原武说,“樱雪小姐就懂得,因为她以前也是特务。”
小蝶惊异他竟然叫自己这个名字,自己都对这个名字感到有点陌生了。
“是啊,说来我们也算同学了,是吧。”小蝶笑说。
藤田原武笑了笑,他记得川岛樱雪和自己以前都是坂城军事学校特务处的学员,受教于黑川式部,川岛樱雪是最优秀的女学员,但由于那时的她冷漠不爱说话,所以自己没接触过她。
“咦~这不是叙旧啊,两位。”香取子笑说。
“我的意思是:特务执行特殊任务,为政治经济组织、集团服务,要么是杀人,要么是获取情报,”小蝶说,“所以,第一,要关注命案,特别是关键人物的命案,因为可能会是香泽杀的;第二,要关注高官身边的人,因为他身边潜伏着的可能就是香泽。”
“对。”藤田赞同地点头。
“但你们刚来,一点儿也不了解上海,一点儿也不了解你们日本方面和这上海政府、军阀、财团之间的明争暗斗,所以路还很长。”小蝶说,“不过说难不难,上海毕竟不大,能调动你们本土的特务,一定也是日本的高官了,你们顺着藤慢慢摸吧,只要香泽在这里,就有希望找到她。”
香取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喃喃道:“那我还得先了解这座城市才行。”
“是啊,我们刚来这里也是什么都不懂,还不是听别人说说,自己再问问,看看文章报纸等,你看如今的上海,各国的人都有,什么,法国人,英国人,俄国人,日本人,还有各种租界,大使馆,这其中都是经济交易,贸易往来,政治斗争……复杂得很,”小蝶笑道,“必须要好好了解一下,不然在这里立足都难,更何况你们找香泽,得呆好长一段时间。”
“嗯,是啊。”香取子说,“北岩不在这里,依靠不了他,只有靠自己,这我明白。”
……
蝴蝶车行。庄云铖正为一件事忧愁,在这西华街就只有两家车行,自己这个在街尾,另一个的在街头,但由于自己这家是后来才开起来的,遂抢了另一家的生意,那家的厂主越来越不满了,前天找了个人来砸场子,故意租了一辆车去拉,结果搞得稀烂拿回来,然后制造一场徐乱把人给放跑了。
这辆车损毁了,损失弥补不了,接下来的好多天就相当于白干。
那家车行把名字也给改了,叫个“蜘蛛”车行,明显是跟庄云铖的蝴蝶车行杠上了。
昨天,在自己车行租车的车夫又被人给打了,车的轱辘也被砸烂了,但他又赔不起,庄云铖也没办法。一般这种比较横行霸道的人背后或大或小有个靠山,所以不能轻举妄动,否则以小蝶的脾气,已经把他车行都给砸了。但在这个地方,目前还是警察和军阀的天下,必须先忍一下,搞清楚那人后面的势力才行。
“云铖大哥,这样下去不行的呀。”陶鑫边修理着这车,边说。
“我知道,可有人蓄意针对我们,我目前也没想出个好办法,”庄云铖叫住陶鑫说,“你也别修了,休息一会儿吧。”
陶鑫把手上的这辆搞好了就停手了,在这里的将近一年了,十五岁的他就把手磨出了厚厚的茧。
“我想着先停业吧,这个月工资给你照算,你下个月再来。”庄云铖说。
“这个月还剩一半呢,那我这半月干嘛去?”
“工资是照发的,你玩都不会玩呐,在家玩儿呗。”
“不习惯了,没什么可玩儿的,我喜欢修车。”陶鑫忧虑地说,“况且我们车行还亏损着,我怎能不干活儿还要钱呢。”
庄云铖望着天空思忖了半天,忽说:“那这样吧,这半月,我把这儿交给你看着,你只负责修修车就行,不卖也不租了,这样那个人也不会来找麻烦了,我得想想办法对付一下,否则就完了。”
“交给我?云铖大哥……这我行吗?”陶鑫慎慎地问。
“能有什么不行的,你只修车就是了,其他一概不管。”
“好。”陶鑫郑重地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