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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香取子不安地在床上翻滚。
小蝶帮她洗脸,脱衣,脱鞋,香取子一把抱住她。
“北岩……”她双手挂在小蝶脖子上。
“你什么时候娶我啊……”
“哎哟,你认错人了!”小蝶越挣脱她扣得越紧。
“别走!”香取子使劲拉着。
小蝶哭笑不得,随她把自己拉下去抱着,耳边听着她对北岩说的情话,真是肉麻。
“谁能想到再漂亮,平日再开心活泼的女人,背后也有许多苦衷。”小蝶此时觉得她也不容易,于是一边抚着她的鬓发,一边安慰,香取子好像听进去了似的,不说话了,很快就呼呼地睡了。
静夜安稳,一夜无梦,时间倏忽溜过去。
第二天一早,香取子醒来,仍有点迷糊。
“醒了?”小蝶在厨房做早饭,笑盈盈地问。
“嗯。”香取子看见她在笑,没在意,于是去洗脸,漱口,梳头。
好一会儿,她回到厨房见小蝶又怪怪地笑。
“你笑什么?”香取子笑问。
“笑你。”
“我怎么了?”香取子刚才照过镜子,自己并没有什么问题。
“不记得昨晚的话了?”
“不记得,”香取子紧张道,“我说什么了?”
“没有什么,不过是些呓语。”
“那有什么好笑的,你骗我。”香取子走来缠她,说,“你到底在笑什么?”
“别挠我,我说就是了,”小蝶回眸笑问,“真的要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香取子不太确定。
“可以,”小蝶模仿她醉酒的神态,说,“你把我当成北岩了,一把抱着我,在我脸上磨蹭。”
香取子懵了,眼睛瞪得大大的。
“说着什么‘北岩,你什么时候娶我啊……我爱你……我等不及——’。”
“啊——”香取子忙把她嘴捂住,脸绯红。
小蝶挣来她继续道:“我想你,我离不开你——”
“别说了!”香取子跑来搂着她,捂着她的嘴。
“嗯嗯!”小蝶住了嘴,头往窗外偏,藤田原武正目瞪口呆地看着。
香取子忙松开她,两人调整一下情绪,一块儿做早饭。
“我……什么也没看见。”藤田原武随即离开。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做饭。
“好不害臊啊你,昨晚把我脸给啃红了。”小蝶笑道。
“我才没有,别乱说!”
小蝶见她已经很不堪羞了,于是不说了,正经问:“真想嫁人了?”
面对这个问题,香取子并不避讳,说:“二十八了,不嫁就老了。”
“急什么,反正同北岩吃住一起,也不相当于嫁给他了吗?”
“总得要个仪式,否则总感觉不牢靠。”香取子说,“前段时间我没走时北岩答应我明年结婚,可我不想拖,但如今我又跑到这里来了,也没办法。”
“唉,生活嘛,接受它,开开心心地过,既然知道有些美好的事迟早要来临,满怀期待就行了。”
香取子听着很中肯,想着自己与小蝶都算是“沦落人”,很庆幸有她陪着,慢慢忘记烦恼,问:“今晚还去吗?”
“你答应别喝酒就去,我才不想被你搂着抱着叫北岩呢!”
“不喝了。”香取子羞涩地笑。
“那就去。”
没隔几个院子的一处房子是苏北丞还有陶叶陶鑫两兄妹住的地方,陶叶作为这里唯一的女人,她快乐地肩负起了给苏北丞和陶鑫做饭的责任。
这几天,苏北丞察觉到她有点儿不太对。
“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陶叶反问。
“你心不在焉似的。”
“没有。”
陶鑫看了她一眼,嘀咕到:“明明有。”
“欸,你说什么?”陶叶问。
“你就是心不在焉,你自己尝尝,这面这么咸还能吃吗?”陶鑫吃一口面,喝一口水。
“面?”陶叶挑着往嘴里喂了一口,咸得她也呲嘴。
“表舅,我重新去做吧。”
“来不及了,随便吃两口就行了。”苏北丞刷刷地吃完了,喝了许多水,然后准备先走,提醒道:“小叶,有事别憋着,说出来,否则这面……吃一次还行,第二次就吃不下了。”
“好。”
苏北丞走了,陶叶看着陶鑫碗里还剩着的大半碗,说:“你必须把它吃完了!”
“姐,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表舅都吃完了。”
“他是他,他年纪比我大,食量当然比我大,他吃得下,我吃不下。”
“狡辩,不准浪费!”陶叶严厉地指着陶鑫,警告道,“你今天能吃多少我以后就给你留多少,你若今天就吃这么几口,你以后的量也只有这么点!”
陶鑫哭丧着脸。
“吃吧,我去给你端水。”陶叶给他打了水,陶鑫吃一口就要喝一口。
陶叶笑着,自己更得以身作则,呼噜噜地一顿吃,很快吃了,也大口喝了几口水。
“姐,你到底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分明有事情分了你的心,你这几天都有点心不在焉。”
“小屁孩儿,有事情也不跟你说。”陶叶乜斜他一眼。
“我才不小。”陶鑫站起来,将到15岁的他比陶叶只矮一个拳头高,“我明年就能长比你高。”
“那你长一辈子也比我小五岁,还改得了你弟弟的身份呐?”
“哼!”陶鑫读的书没她多,不会争辩,只哼哼了一句。
陶叶只是遇到点儿麻烦事,她那天去法国人的医院看看病,遇到一个法国医生,他纠缠几天了,听说她在大使馆当翻译,于是几乎天天来等,还要与她约会。
这天下午,这个法国医生又来了,拿着一束鲜花。
陶叶从使馆出来,被这鲜艳的花闪得眼睛痛,其实是受够了他的纠缠,看见他就眼睛痛。
“布雷斯,你们医生也下班这么早吗?”
“不是,”这个中等身材,黄棕头发,瘦削脸高鼻梁,鼻翼两边有点点斑点的法国人说,“我请假了。”
陶叶摇摇头,无奈道:“一个医生,为一丁点小事就请假,这是对病人的不尊重,你还是回去上班吧。”
“这不是小事,我给你送花来了,我的病人会理解我的。”
“如果我是病人,我绝对不会理解你,”陶叶语重心长道,“回去吧,你们医院的医生本来就不多,你再一走,那新来的病人就得多遭许久的罪。”
“可见不到你我就遭罪。”布雷斯脸上呈现出忧伤的神情。
陶叶不是很能接受这种直白话和他脸上这种突如其来的忧伤,她不喜欢法国人的这种外露的表达方式和表现方式,即使是在为法国人翻译时,她也会尽量做到委婉和“中庸”。她比较喜欢中国传统中的隐忍和克制,就像苏北丞,高兴时不会欣喜若狂,心情不好也不随意摆出一副苦瓜脸,即使在对待感情时他的隐忍显然过了头,陶叶仍觉得这样显得有另一种滋味,而这个布雷斯则完全相反。
陶叶对他脸上的忧伤神情已经完全免疫了,第一二次面对这种表情,她心里是不忍和同情的,可现在她觉得毫无所谓。
“布雷斯,求你别说这种话了,你还是快回去吧。”
“那你得接受我的花。”布雷斯伸着手。
陶叶咬咬牙,勉强笑了笑,“好。”她说,然后接过来。
“晚上请你吃饭吧。”布雷斯脸上浮现出笑意。
“不了,我得回家。”
布雷斯立刻收敛笑容,凄伤道:“你为什么总是拒绝我?”
陶叶简直是在看一个人变脸,布雷斯总是把各种表情演绎到极致,每一种表情下好像是另一个人。
“对不起。”陶叶仍转身走了,她没把花丢下,布雷斯则认为还有希望。
这个布雷斯成了陶叶最大的梦魇,他每天的纠缠倒是其次,陶叶是觉得这个人好像不正常,他好像有多副面孔,每一种面孔对应一种心情,所以当他的心情转化时,他的表情甚至没有慢慢地过渡,而是直接转换到对应该心情的面孔上,这种转变令人心惊,陶叶心想万一他那天想对自己不利,是不是也毫不犹豫地就将自己给怎么样了。
陶叶不知道布雷斯是否离开了,但她只是快步走,因为她怕慢走一步,布雷斯就会追上来。
可当她准备骑上自己的自行车,她愣了——车的轮胎瘪了下去,一点儿气没有。
更令她绝望的是布雷斯竟然没有走,反而慢慢地朝自己过来了。
“叶子,”他这样叫她,“怎么了,车子没气了?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陶叶疑惑地摸着脑袋,蹲身检查,没检查出个什么。
“让我送你吧。”布雷斯抢先一步上来握着自行车的车把。
“欸——你——”陶叶被挤着退了一步,气愤地盯着他。
“哦,对不起。”布雷斯又变成一副正义凛然的表情,说,“我来送你回家。”
看着他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陶叶的心肝被气得生疼,他甚至怀疑这车胎的气就是他给放了的。
布雷斯见陶叶生气了,他倏忽之间也凝眉,表情夹杂了悔恨和自责,“对不起,走吧,我送你。”他催促道。
“我不要这个车了!”
陶叶当即快步离开,拦了一辆黄包车飞驰而去,布雷斯握着自行车,看着陶叶远去的背影,一阵凄凉之感油然而生。
当黄包车载着她远去,一股股风吹过她的鬓发,她清醒了一些,能够想象得到布雷斯失落的眼神,可这时她不再习以为常了,她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很坏很坏的事,自己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地把罪名加给他,也不该这样决绝地拒绝他的好意,然后一声不吭地丢下他一个人。本来是一件小事,这却把陶叶心里弄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