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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木收了手。丝缕断裂成灰。沧白雪直直倒了下去。
“白白!...”
“师姐!师姐!...”
两人跪在沧白雪周围,明知是梦境,却真的无法再控制情绪了。云辰已经哭得稀里哗啦,顾蓝双几次伸手穿透她的身体,咬着唇,眼眶也湿润不堪。
这都是沧白雪所经历的。
真真切切,分毫不差。寒羽和凤烟虽然已经极力地表现冷静,但是这震撼程度,他们也是始料未及的。
闭神松了。
千栖夜重重地也跪了下去。满眼鲜红,分不清究竟是灵流还是...他呆呆地望着地上的沧白雪。
她的白衣金琉都被染得鲜红一片。不停地冒着冷汗,轻微地抽搐着。而她的双眼始终是睁着的,空洞无物,光泽尽失。
接木的脸色有些难堪了。
微微叩紧了指甲。
她知道自己玩脱了。
她此次的目的本身已经完全达成,但是,应该说...她还超出了!因为个人的恨意,她在凤囚铃上覆蛊时本就多加了数种缠蛊,誓要将沧白雪折磨得生不如死。而她刚刚还极力刺激着沧白雪的情绪,让她简直想千栖夜想得要死,情之深念之切,毒入骨髓。
*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威力,沧白雪.怕是...快死了。
接木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惊恐。若让那位大人知道自己弄死了沧白雪,先前谈好的条件一分别想讨到不说,恐怕还要永世不得超生!
她心慌意乱地抓了抓头发,双肩颤动,极力地想着对策。
突然灵光一现。
这个想法未免有些荒唐,不过现在她还有得选吗?!...接木心一横,看来也只能孤注一掷了!
她猛地扑到沧白雪身旁。云辰都被吓了一跳。
只见接木两眼散发着诡异的光,看起来兴奋又紧张,凑在沧白雪耳畔低声道:“金沙大人,金沙大人...你,你恨吗?”
顾蓝双怔怔地望着这情绪异常的女人,不知她意欲何为。
沧白雪没有任何反应。若不是她还尚存呼吸,否则她现在看起来就是个尸体一般了。
“我知道你恨...你很恨吧?...你...你听我说,把你的力量给我...我帮你,我答应你!我一定...一定把魔君的心脏挖出来祭奠你!”
接木说得十分起劲,狼子野心已经暴露无遗。沧白雪的确还听得见的,可是——她还是目光呆滞,毫无反应。
接木等不及她回答了。她真怕下一刻就有人过来找她算账。她索性施术直接抬起了沧白雪的胳膊。
沧白雪体内还有她的缠蛊,能够被她操控。只要她不反抗,那么就没什么问题。
沧白雪举起血迹淌淌的手掌,掌心里开始一点点聚集着金色的圣光。驱神力出体如此禁忌之事她现在却毫无感受,就像任由他人剥壳抽筋。全身上下的灵力正在以不紧不慢的速度涌到一处。
接木屏息等待着,瞳孔敞亮。
沧白雪意识不清,惶惶然然。只觉得身体越发疲软,像在一丝丝被抽空,那光芒是那般明亮简洁,却在她瞳底化为模糊一团。
恨...恨吗?...
她脑海里忽然幽幽地出现这么个声音。
恨什么呀?恨谁啊?...
是啊,我...要恨谁啊?...
她翻来覆去地思考,用她那神志不清的大脑思考。
谁啊?谁啊?
究竟是谁啊?
...他吗?
赫然,脑海里像找到了什么答卷。拼东拼西凑地推出一个红衣人的身影,红缎飘飘,发稍轻扬。
他慢悠悠地回过头来,眉目如画,宝石红的瞳清澈见底,嘴角微微勾起好看的弧度。
是他吗?
不知是谁在问。
他?......
——怎么可能啊!!
身体里的*再次涌动,剖心裂骨的剧痛让她瞬间清醒了。
神力已然聚集了九成。她没有力气收回来了,那干脆——拼了罢!
沧白雪一咬牙,金光瞬间盈目,她拼上最后一丝信念,旭阳奋然跃起于空。
她即刻将掌心的神力一股击出,擦过接木的耳畔,直直打入了旭阳体内!旭阳周身的圣光顷刻间仿佛要炸裂一般,照得众人完全无法睁眼,剑身颤抖不止,好一会儿,像领了什么命似的光速幻影,飞驰而去。
“遭了!!——”接木惊恐万状。
沧白雪再次重重地倒回到了地上,如死尸一般。此刻,她身上的灵光已经尽数消散。
金沙战神、魔界将领,在这一刻——封神降灵。
接木已经完全没有心思管她了,不顾一切地朝着旭阳消失的光影追去。
沧白雪躺在地上,气若游丝,却还是痴痴地望着那悬浮的空气。
抽离神力本就大损元气,何况她如今这般状况!可是沧白雪并不在意这个,或许应该说,这倒反而了结了她的一个夙愿吧...
“白白!白白!你别睡啊白白!别闭眼,你...你振作点啊!”云辰跪在她旁边,满脸是泪,他哪还顾得上是不是梦境,只看到沧白雪双目微垂,瞳孔涣散,快要撒手人寰了啊!
顾蓝双也快急疯了。他拼命地使用着净力,想要给她去毒,那净流当然入不了她的身体!沧白雪的气息越来越弱了。顾蓝双睁大了眼,加力!再用!入不了!再加,再用!——
“公子!!”寒羽实在看不下去,捉住他的腕,痛声道,“公子!公子你冷静点,这是记忆,她活着n到了现在,她没有死!你别这样...”
顾蓝双仿佛如梦初醒,这才终于停止了手间的净流涌动。
或许是沧白雪的梦魇确实太过深刻,也或许是这些记忆对他们来说太为震撼。他们是真真快分不清了。
何况,分清又如何?...
千栖夜望着此时此刻狼狈至极的她,除了心如刀绞的疼痛。他好像也什么都感觉不着了。
七百多年了吧。沧白雪出现在他面前,每一次,何时何地,总是那样,她纤细修长的身姿,却仿佛有着就算天塌下来都不觉得害怕的气息。白衣胜雪,轻松坦然。她望着他,眼眸里流转着剔透的光,轻柔温暖。
那便是他说过的,她对他的眼神。
而现在,这便是他没见过的...
那轻柔又温暖的眸光后,所深深遮掩埋葬的...
“栖夜...”
千栖夜感觉心被猛地撞了一下。他怀疑是自己的幻觉。
不过那一声几乎比落针声音都细小的轻唤,的的确确是从沧白雪嘴里说出来的。众人都听到了,皆是错愕。
“我...”千栖夜下意识地应道。可是那句“我在”好像卡在了喉咙,怎么也吐露不出。
尽管现在众人都围在沧白雪身边。可是这只是梦境啊,当年真真实实的这个时刻,沧白雪是一个人躺在地上,对着冰冷的空气,无尽的黑夜,嚅着他的名字。
“栖夜...你...想我死吗...”
她的声音分明是那样轻。轻得在微风里一散而尽,可是却震耳欲聋地回响在他的世界里,快...塌陷了啊。
“栖夜...你想我死吗...栖夜...栖夜...你...想我死吗...真的...想我...死吗...想我死吗想我死吗想我死吗想我死吗...夜——”
仿佛走火入魔般地碎念,她的声音越发含糊不清,只是一遍遍地叫着他的名字,问着一样的问题,音色里渐染上哭腔,那般心碎。她蜷了蜷,更加深固的思念,撺掇着*在她虚弱不堪的身体里继续发作,她倒也丝毫不在意了。
千栖夜候在她身边,低垂着头,黑发掩落,喉咙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干涩,疼痛,他的心在同她一起碎裂,可是她听不到,一丝一毫...
她微微侧过头,凤囚铃静静地垂在身侧。她艰难地呼吸了一口,终是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挪动手去碰到它,握在手心,竟然一如初时。
这时,云辰眼睛一看看直了。
沧白雪的左手心里...
——竟然出现了咒纹!
月与亡的交织。
深红色的月索咒灼烧。
沧白雪自己都愣了愣。她从来都不知道,她竟然带着——
众人立刻下意识抬头。
一轮硕大的血色圆月出现在黑夜长空之中,散发着幽幽的血光,犹如一颗诡谲的眼珠,正俯视着整个界地。
这便是——轮转月。
竟然也是在这一天,临世了!
沧白雪惨笑。
原来她的命...
早就被钉好了吗?
“夜...”
她好像用尽了最后一点感情,再唤了一次,右手在冰冷的空气里抓了抓,不知是还在期盼什么。
千栖夜根本没有抬头看一眼,他的手毫无交接地穿过她的指间。
随后,便如一朵顷刻间颓然的花朵,一落,长眠。
“白白!!——”
“师姐!!——”
听不见了。
一丝气息都没有了,她的身体在极速地变得冰冷。和拜锣钟下的那一幕几乎重叠。
云辰和顾蓝双竟然第二次眼睁睁看着她咽气,毫无作为,犹如五雷轰顶,难以自抑地哭嚎一片。
千栖夜像丢了魂。
僵硬地滞在那里。他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双目黯淡,甚至良久——也没有听到一丝呼吸声。
寒羽真怕他下一刻就疯了。
“姐姐!...呜呜!姐姐!...”
突然,众人回头。
采完花的青离回来看到这一幕,顿时吓哭了。头顶上赫然悬出的那轮鲜血浸透一般的月,青离本也是第一次看到,背脊一激灵,想着来找姐姐抱抱。而此时此刻,可怜的孩子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只看到自己姐姐倒在血泊之中,无论她在旁边怎么喊怎么推都没有任何反应。
小姑娘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似乎把所有人心底的情绪倾然倒了出来,在这深沉的黑夜和漫天的血腥中,凄凉、绝望,无从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