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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时,正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小买部已是一片狼籍。方伟业还在翻箱倒柜的倒腾着,老人坐在门口的地上伤心地流泪,怀里小心的揣着一张相片,皮包骨头的手掌颤抖着紧紧的捂住胸口,生怕被那个不孝的儿子强抢去。
她冲过去扶起老人,轻轻地说道,“别怕,我在呢!”
然后便走到他身后,冷冷地笑道,“没用的,你找不到的。”
男人被那冰冷的笑声吓一跳,一个激灵跳起来,伸出大掌往前一掴。
“是你把钱藏起来了对吧!死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你老娘都没管过,小心我下次把你卖了换钱。”
猛烈地冲击力使她身体倒在地上。她苍白的面容上露出惨淡的微笑,嘴里渗出的鲜血来不急擦拭。外面站着围观的邻居,他们观望,议论,比划,批判着男人的可恶拙劣。可是,为什么从没有人能站出来为她制止呢?他们同情的眼神,打报不平的唇齿,只是让她雪上加霜罢了。
她低着头,失心地喃喃自语:只有十天了,十天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好的!
方伟业见她一动不动向个死尸般坐着,一股恶气冲上心头。他猛地抓起她的衣领,好像轻易就拎起的一只小猫把她悬在空中,然后狠狠扔在货物堆里。架子上的东西沙沙的掉下来砸在她的头上,她闭上眼睛,尽管疼痛她还是得忍受这一切。她忍着,压住即将喷薄而出的愤怒和无穷无尽的悲伤。
这时,老人颤抖的双手碰着一叠皱巴巴的零钱递到男人的面前,哭着说道,“你……你拿走吧!不要打了!”
“奶奶!”她叫道,这是老人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钱怎么可以!以后,老人要怎么生活?不行,她绝对不会同意。她站起来一把抓住老人的手示意她收回,可是,那双苍老的手指慢慢而又坚持的挣脱了出来。
“拿来吧!”男人双眼发红一把强抢过来,塞到衣兜里,笑呵呵地甩手走了。经过门口时,他不耐烦的赶走邻居,像一只骄傲的公鸡宣示自己的胜利。
“方琪!”陆海站在学校门口,远远的看到她,便大声叫着。引来身边的人回头看了看,然后又各自低着头走自己的路了。
破旧不堪的教学楼上粘着即将结束生命的粉块零零落落的露出一个个灰暗斑块,就像走到尽头的老人脸上干扁皱折的老年斑记录着岁月的沧山泱水。
锈迹斑斑的大铁门旁迎风站着的少年,醒目而又生机勃勃。
她一早就看到了,只是那悲凉的自尊心促使她躲开了那双迫切的眼睛。
她从容不迫地走过去,可是陆海已经开始大步朝她走来了。
“哎,你太慢了吧!都快上课了!”他手里递过来一瓶牛奶,洁白而又可爱。
“给你!”他快速地把牛奶塞到她手里,迅速收回手,然后转身退到与她并排的位置。
“谢谢了!”她装作很自然地放在书包里。
"今天下课等我一下吧!"
“有事?”
“嗯,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神秘地小声说着,微微的香草味在散发在鼻尖,弥久不去。
她仿佛看到了一片大海,蔚蓝透明得发亮,海浪柔柔地拍打着礁石,惊起了正在小憩的海鸥。
她想念那片宁静平淡的绿色,想象那从山崖消失的感觉,在天与地最接近的地方伸手便可以撑出另一片天地。,
她曾经也拥有过这样的天和地,那是比现在更加广阔的世界。那样的美好,如今只能压缩成小小的薄薄的纸片深深的埋在心底了。孤独仅仅是为了那个怀念,没有值不值,只有明确的存在与失去。
冰凉的流水带来了新的气息,被践踏的草地又长出了嫩芽。一切似乎都是顺其自然,合情合理,却在某个角落躲藏了一个无法诉说的黯影,步步为营地向着四面八方膨胀伸延。只为了触及那深灰色的另一个身影,另一种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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