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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正阳下山去了,音乐课也正式开始。莫易久带四年级的学生在教室里,曾今今带二年级的学生在学校门口的空地上。
这边莫易久边弹边唱,一句一句教冗长的《山童》。说来也很有趣,她有几句词念得别扭,一帮子学生还偷偷用书挡着脸笑,她觉得丢脸,后来一听学生们的跟唱,那口音咬字还不如她。得,大家都是出来混的,谁都别笑话谁。
那边曾今今开了手机音乐,领着学生跳数鸭子,一个边唱边跳的小姑娘,其他全是游来游去的小鸭子,曾今今摇头摆尾地示范,学生们也摇头摆尾地学,幼稚得不得了。莫易久好几次眼光飘出去都会忍不住笑出来,然后又假装不在意,但是一切都逃不过小瞿善于发现的眼睛。
少数民族天生的音乐才能使得一切进展顺利,他们年纪虽小,记忆力却惊人,一节课下来,歌谱和舞蹈便都记住了。音乐课结束,莫易久和曾今今也彻底安心了,照这个进度,礼拜天的晚会不会有问题。
此时丁正阳和柴骏时也上山来了。他们要准备学生们的午餐,今天的午餐非常丰富,不止是新鲜的蔬菜,还有前一天他们做农活得来的猪肉和鸡腿。柴骏时做三杯鸡,丁正阳做两锅小炒。拣中间的空当,莫易久拉了丁正阳练斗牛舞。曾今今站在两人边上摆动作让丁正阳跟着学,一节课时间下来,比教小学生还累。
索性最后一节英语课,曾今今和莫易久谁都想去上,石头剪刀布一局定胜负,输的就留下来陪柴骏时折腾。
“丁老师,好好练,希望易姐能带你获得长足进步。”
曾今今笑了,莫易久有气只能往肚子里咽,嫌弃的目光全数丢向丁正阳,丁正阳对手指装委屈:“人家明明跳得很好。”
呵呵哒……
下午,八人各自向自己的节目助理交待晚会的节目,并协商了服装、道具、音乐等相关事宜。
待学生一放学后,又开始忙碌于家访。家访所携带的礼物是赞助商的产品,一些营养保健品和干货礼盒,还有一些钱,是辛浩歌他们上午做任务争取到的,听说任务内容是田间施肥,田是山上的田,肥是天然猪粪,简直是让人佩服的神一般的勇气。
按照之前的安排,曾今今被分配到三个学生,两个女学生住得离学校近些,下了山就到了,另一个男学生家就得绕过一座大山再翻一座小山。
曾今今想今天先去那家远的,两个女生家里第二天去也成。
小男生不好意思地说:“曾老师,我还要割点猪草再捡点柴回家,你先去她们家里,我干完活来找你。”
曾今今觉得这样也方便,就答应了。
两个女生是堂姐妹,一个叫胡阿妹,上二年级,一个叫胡招娣,上四年级。她们的家就在学校所在那座山的山脚边上,两家的距离不超过一百米。
姐妹俩看样子十分要好。姐姐的头发短短的,会说话一些,一路上,曾今今问的事情总能大方回答。妹妹则总是躲在姐姐的背后,也不出声,黑漆漆的眸子偷偷朝曾今今看一眼,再看一眼。
曾今今记得她,隔着姐姐问妹妹:“上午音乐课,老师本来想让你跳数鸭子的小姑娘,为什么不愿意?”
妹妹连忙用姐姐的手臂挡住脸,不敢说一个字。
曾今今又问:“你是不是喜欢小鸭子?”
妹妹探出头来,点了点,又立即缩了回去,小小声地说:“小鸭子长大了可以拿到镇上去卖钱,然后买米,买药,买文具,买新衣服。”
“……”她本以为一个二年级小学生的答案会更天真一些。
没过多久,便到了山脚,零零散散差不多破旧的瓦屋,其中就有这对姐妹的家。曾今今先去妹妹家里,姐姐则回家写作业。
妹妹将曾今今领进家门,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让曾今今先在狭窄的或许能称作客厅的屋子里坐下。
曾今今看着陈旧的桌椅和四周斑驳的墙壁,问:“你家里人呢?”
“我妈在屋里,老师你等一下,我去叫她。”说完就跑进了旁边房间。
曾今今静静地等着,木木则在拍摄周边的环境。
屋子里母女对话的声音十分清晰,用的是当地方言,勉强能听懂……
“妈,今天新老师来家访了。”
“啊?外面那个啊?咳咳……快去烧壶热水泡杯茶给老师,你也不早说,家里乱七八糟的。”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我先扶你起来就去烧水。”
曾今今在外面听了,连忙朝里面喊:“阿妹妈妈,不用忙了,我坐会儿就走了。”
“要的要的,老师你等一下。”
不多时,阿妹扶着她的母亲出来了。
“你好,我是学校的代课老师,这次来家访呢,主要是了解一下学生的家庭状况,对了,这点小礼物你收下,是我们节目组的心意。”
阿妹的母亲看起来身体不好,脸蜡黄蜡黄的,她看了看木木和他扛着的摄像机,说:“前几天阿妹就跟我讲她们学校要上电视了,我还不信嘞。能不能先别拍,我先收拾一下,家里太乱了,上电视不好看。”
“没关系,这样就好了,电视上不会都放的。”
“哦……”阿妹的母亲不大放心地看了看木木,还是和曾今今坐下了,也不等曾今今问,先开口了:“老师你哪里来的啊,几岁啊,怎么这么漂亮,结婚了吧?有没有孝?我们阿妹有你这么好看的老师教,真是福气啊。”
曾今今被这一串问题问得都要傻了:“那个……呵呵你太可气了,我还没结婚呢,今年27岁,也不急。”
“哎呀,都27了还不急啊,我就大你三岁,阿妹都这么大了,哎哟不能等了,再等就只能嫁老光棍了。”
“呃……呵呵,先不说我的事……”曾今今捏了一把汗,连忙转移话题:“那个,阿妹妈妈,你是不是身体不太好?”
“哎,老毛病了,不会好的,干不了重活。”
“那你家里没别人了?”
“公公死得早,还有个婆婆,在地里干活嘞。男人到城里去打工了,每个月给家里寄钱,有时候三百,有时候五百,过年就会回家。”
“三百五百,够买药治病么?”
阿妹母亲叹了口气:“只能少吃点药,反正吃药也吃不好,少吃点又死不了。”
……
两人聊了有半个多小时,直到阿妹的奶奶回来曾今今才告辞。她又去了胡招娣家,这家子情况要好些,起码父母都在身边,虽然父亲是个瘸子。
从这家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去捡柴割草的男学生已经在胡招娣家门口等了许久。他叫李添,四年级的学生,晚了一年上学,其实以他的年龄,该读五年级了。
曾今今和木木跟着李添上了路,然而这一路,似乎比她想象的要艰难。她本以为虽然要绕一座大山再翻一座小山,但好歹是有去学校那样像样的山路。但事实上,除了最开始那段,其他路都是人踩出来的,也可能是走得人少,有点难辨认。
李添说:“我家是离学校最远的,平时5点半起来先喂猪,6点出发去上学,7点20分能到。”
曾今今暗想自己真是中大奖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合着来去一趟中间再家访半小时,回到住处就得九点多了。
山路不太好走,幸亏没有什么太夸张的陡坡,但也累啊。曾今今面上不说,其实半路就想折返了,但是回去也有很多路,只能坚持到底。
拎礼物的手换了好几次,一个半小时后,终于到了李添家。这家子孤零零地住那么远,条件想也好不到哪儿去。家里只有他的爷爷奶奶,年纪很大了,但精神头还算好。可是说起李添的父母,两位老人就开始流眼泪。原来他的父亲两年前在外面拉砖的时候,鹰架塌了,被砸个正着丢了命,包工头只赔了两万块钱,他的母亲拿了其中一万块跟别的男人跑了,据说是一起到别的省份做生意去了,然后再没回来过。
曾今今看着眼泪在那两张沟壑纵横的脸上分出一道道支流,心中酸涩得无以复加。他们说怕自己死了,留孙子一个人在世上吃苦头,所以一定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
曾今今离开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李添的爷爷奶奶要留她吃饭,她婉拒了,借了两个手电筒就打算回去。
山里很暗,基本拍不出什么好的画面,录了将近五分钟,木木就关了摄像机,走在曾今今前面找路。但即使有手电筒,路也很难辨认,刚翻过小山,他们就找不到路了。
附近没有人烟,听说山林子里还有野猪出没,没有办法了,只能打电话向节目组求救。偏偏运气还这么背,这地方手机几乎没有信号,电话拨不出去,两人在附近转了二十多分钟,才收到了微弱的信号。
木木赶紧打电话让节目组派人救援,不多久,曾今今的手机也响了,来电显示是莫易久。她接通电话,那边的声音断断续续,但话语中的关心却很清晰:“喂!喂!你在#¥¥……不¥%#¥……动,不要动听到没!我和#%¥%……马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