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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运去英雄不自由(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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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军抵达,结果却是不如人意。

刘琦的舟师溯游而上,要接应刘备军,最终目的却不是进取蜀地,而是联合刘备扼守江关险隘,防止西凉军顺流而下,图谋荆楚。

刘表垂垂老矣,已无四方之志。身后二子争位的斗争也人尽皆知,成了牵扯刘表余下心力的大问题,加上江东孙仲谋继承父、兄遗志,矢志征讨荆州,大将黄祖屡战屡败,江夏一地岌岌可危,这个时候,荆州的高层怎愿去招惹强横的西凉军。

刘琦倒是有意与刘备私底下结盟,引为外援,只是他才干、眼界实在有限,眼下无意进取益州,只想着怎么铲除阻碍自己上位的异己,率军回转襄阳,顺利继承他父亲的基业。

刘备有心无力,独木难支,只得望着滔滔东向的江水,扼腕嗟叹,再度蛰伏起来。

···

乱世之日促以短,建安十一年、十二年飞逝而去,行将就木的汉帝国进入了建安十三年。

益州战事随着建安十二年甘陵平定南境,收复巴郡,与盘踞巴东一角的荆襄舟师陷入持久对峙而结束。

建安十三年,阎行平定河北时许诺的免除赋税、与民休息期限已过,收取中原的战略全面展开,进军的金鼓随即奏响。关洛、河朔的军队在幕府的军令下依次开拔集结,陆续汇聚到了邺城以南、成皋以东,两条战线声势浩大,大河南北两岸战云密布,沿途可见急如星火的羽檄军骑和飞刍挽粟的辎重队伍。

为了应对河北、关洛两线的大军压境,中原曹丕不得不同样集结大军在大河的南面、西南两线布防,大军人吃马嚼,日费千金,国用不足的朝廷只得一再加征赋税、摊派徭役,内外如此高压之下,中原郡县已经力屈财殚,各地逃亡的民众日益增多。

鄄城,郊外官道上。

典农中郎将李典麾下的军侯牛金正率领一屯士卒,押解几十户逃亡的屯田农户返回城中复命。

曹操将都城迁到鄄城后,大力在京畿周边推行屯田,负伤后不能披甲上阵的李典被任命为典农中郎将,接手任峻生前还没能完成的使命。

连月来,依附官府的屯户不堪承受朝廷加派的赋税、徭役,接连出现逃亡事件,身在都城的李典压力剧增,久居军旅的他上书司空府,坚持要采取战时严刑峻法的铁腕手段,来达到杀一儆百、扼住鄄城周边屯户逃亡势头的效果。

他还急令牛金等下属军吏不分昼夜搜索山林、追捕逃亡屯户,抗法者格杀勿论,并限期完成追捕任务,押解屯户回城复命。

牛金运气不错,麾下的士卒也卖力,一路追索,仅花了两日半功夫就追回了三十多户逃亡屯户,超额完成了任务。

回城的路上,牛金麾下的屯长、队率对多追回的几户逃亡屯户起了歹意。

他们私自离开队伍,暗自计划将多出的几户屯户驱赶到一处偏僻的郊外树林,准备对屯户的女眷下手,然后斩草除根,毁尸灭迹,将这些人尽数埋了。

若是曹操在世之时,军中法令严酷,一旦被告发,人头不保,牛金断然不敢如此行事。但时至今日,主少国疑,朝不保夕,军用不足,兵卒怨艾,军中豪右掌权,多有违禁之事,见惯不惯的牛金听了麾下屯长、队率的怂恿,加上那屯户女眷破衣裙下胸部露出的白肉让他胯下膨胀,脑袋一热之下,他有意放纵士卒为恶,还准备参与其郑

孰料士卒刚一动手,屯户女眷哭声连连,竟引来了远处一架马车和若干名骑从。

来者不似寻常之家,倒像是出游的城中权贵。

“汝等是哪一部的士卒,竟敢在此作恶?”

辘辘作响的车轮声由远及近,前头开道的骑从瞥见这一群士卒围着屯户女眷意图作恶,丝毫不惧,策马冲到近前,扬鞭怒喝。

牛金被抓了现行,心中不安,原先那点歹意已经烟消云散,见这骑从鲜衣怒马、盛气凌人,暗忖极可能是哪一家权贵子弟出游经此,才敢多管闲事,不由暗声叫苦。

他们行事有些急躁,没有偏离官道太远,以便完事之后赶上队伍一并回城,只想着此片野林偏僻少人,没想到还能倒霉碰上了某位大人物。

事到如今,牛金只能一边使眼色让士卒尽快收拾现场狼藉,控制好那些屯户,别让他们再惹出祸事来,一边自己硬着头皮,大胆近前道:

“我等乃是典农中郎将麾下,奉命到此追捕逃入山林、躲避徭役的屯户,不知阁下是——”

“你不必知道。。。哼,既然是追捕逃民,这些士卒又为何衣衫不整,还在野外扯去这几个女子的衣物?”

这——牛金被当众蔑视,又搪塞不过去恶行,脸色顿时又紫又红,他不敢贸然发作,只得闷声答道:

“此乃我等军中之事,恕不奉告。”

骑从见牛金无言以对,心知所料不差,冷哼一声,信马由缰在这些惴惴不安的士卒面前转了几圈,直到马车来到近前后,才拍马到车前恭声禀报。

惴惴不安的牛金偷眼瞥去,看到马车竹帘边上露出的半张脸,脸色虽然虚弱,但慧眼如炬,仿佛能够一眼看穿自己内心的打算,慌忙低下头,心头一阵狂跳。

糟糕,这不是郭祭酒么。

他虽是普通军吏,但多少有点见识,见过常常随军征战的军师祭酒郭嘉,心中暗暗叫糟,被这一位大人物碰上,只怕若要深究问罪,连中郎将李典出面也保不下他。

牛金地位卑微,不知上位者曹丕掌权之后,为免被臣下架空,有意提拔自己心腹制衡、削弱父亲麾下掌握大权的旧臣,郭嘉的掌管校事之权已被曹丕收回,虽然还顶着军师祭酒的头衔,但主君对他却不信任重用,鉴于郭嘉久近中枢,知悉不少私密,才智过人,非寻常君主可以驾驭,心中不安的曹丕隐隐生有猜忌之心。

郭嘉也有意放浪形骸,饮醇酒,多近妇女,出游玩乐,以示己无远虑。

这时他听完骑从的汇报,再扫视场上,心中已知事情的大概情况,他脸上露出疲倦之色,摆了摆手。

“把屯户都带回城中,交由李曼成处置,走吧。”

郭嘉随手放下了竹帘,骑从则奉命来到人群前,传令其他骑从将屯户带走。

“慢着,此乃军中之事——”牛金眼见屯户要被带走,心中一紧,赶忙出言阻拦。

“”放肆!汝等罪行,若是依昔时曹公的军法,早就人头落地,现下还敢以下犯上么?“”

在骑从的怒喝声中,牛金束手无策,只得干瞪眼,眼睁睁看着屯户在骑从的押解下,跟随掉头的马车缓缓离开,重新回到官道。

牛金麾下士卒面面相觑,自知理亏,全程不敢出手阻拦。

等到他们走远后,几名屯长、队率才凑到脸色难看的牛金跟前,心翼翼问道:

“军侯,我等今日怕是惹下大祸了,这可如何是好?”

“怕啥。”牛金色厉内荏,朝地上啐了一口,看到之前还争先恐后的麾下一遇事就怂包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他骂骂咧咧道:

“一个短命鬼,你们怕啥。若想追究问罪,大不了乃公请命过河打西凉兵去,看他还怎么到曹将军军中处置。”

话虽如此,牛金心头也是七上八下,想到郭嘉的目光,再望向大河北岸方向,头皮阵阵发麻。

军中私下传播,北岸好几座城池都给贼兵夺取了,也不知最终能不能守住?

···

“贼兵退了。”

大河北岸,北城城头上欢声雷动,看着攻城无果的河北军队如潮水般退去,守城的曹军将士庆幸之余,无不内心又松了一口气。

主将曹洪登上城墙巡视,在军中将佐、亲卫的簇拥下,出现在了守城士卒面前,鼓舞军中士气。

表面上他镇定沉稳,实际内心早生怯意。

这鬼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自曹操身故之后,一方面是年少继位的曹丕千方百计想要扩大新主的权威,掌控实权,另一方面是曹洪这等军中曹姓贵戚坐大攫权,两者潜在的冲突在近年来已暗地里引发了不少冲突。

之前曹丕想要通过深究曹洪贪墨军需之事剥夺他的军权,结果在夏侯惇、曹纯等曹姓将校的出面劝阻、阻挠下,曹丕借朝廷名义收回曹洪军权一事不了了之。

曹洪则借着在大河北岸防御河北西凉军的机会,对曹丕的命令阳奉阴违,大肆安插、扶持军中党羽,壮大自己在军中的势力,将大河北岸的曹军当成了自己手中的依仗。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了战事爆发。

在西凉军重兵围攻下,北岸的黎阳、东武阳等屯兵重镇先后沦陷,驻守顿丘,统筹大河北岸防线的曹洪眼见着战局不稳,防线被逐一突破,心生退意的他旋即想要率军渡河南下,撤徒濮阳布防。

但这一南撤计划遭到新主曹丕的强烈反对,曹丕对曹洪畏敌如虎、消极避战的行径深恶痛绝,直言曹洪若敢放弃北岸防线,不战而退,自己就要代替子亲征,行节钺生杀之权。

在来自鄄城的战时高压下,曹洪的计划也得不到军方首脑夏侯惇的支持,无奈之下,他只得在南北岸的濮阳-顿丘之间,夹河修建南北两座守备城池,在河上铺设浮桥以连接二城,然后北岸屯驻重兵坚守,南岸则源源不断汇聚粮草辎重和军中人马渡河支援,用以抵抗西凉军的新一轮进攻。

今日是又将敌将张合的攻势给打退了,可接下来呢?

曹洪自己内心没有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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