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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值中正,酷热似火。俊秀男子斜倚在树枝顶端,一点也不畏惧刺眼的阳光,双眸直视当空,面色平静,此时他心中若有所思,还好支开了那个孩童,否则那个怪物若是来了,自己能不能对抗还不好说,又哪有余力分心去保护他。
已经守在这里三天三夜了,却迟迟不见这个怪物现身,难道天绶逆脉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止住?苦心修炼了三十年,满以为到了天绶境界便可以享有吞天之功,这些年来自己潜心修炼,性格大变,对周围的人和事漠不关心,万不曾想到有朝一日修缘之路会遇到阻滞,功力不增反降。前些日子自己还能驱动天绶心经上记载的无上妙法,只是过了短短一个月而已,明显感到体内的元气在流逝,自己似乎重新回到了‘无妄’之境,催动五行之力也略为勉强。
本以为自己早就做到了心中无一物,没想到却对刚才那个孩童起了恻隐之心,那个孩童看着是那样的简单,简单到他的音容相貌现在已经记不起来了,只记得他的身上有种莫名的感觉,似曾相识一般。
至于是什么感觉,男子无法道出,也许是自己久不出世,遇到内心单纯的孩童便拨动心底的死水。
陆幼翎带着箭头和草绳又折了回来,大树成荫之下他向上看去,视线被郁郁葱葱的柳枝挡住,根本看不到那个俊俏的男子,但他坚信这个男子一定在树上。
陆幼翎很懊悔刚才没问这个神仙的姓名,站在大树之下无计可施,想了半天,他索性扯着嗓子大喊大叫。树端的男子听到呼喊心中顿时一惊,这孩子怎么又跑回来了?于是轻微的翻身朝下看,果不其然,这名孩童又将草绳系在树枝上往上攀登。
男子苦笑一声,顺势起身将裙摆系在腰间,单腿盘立,纵身向下飞去,玉带盈盈向上翻扬。
“我不是叫你不要来了,你怎么不听话!”
声音由远至近,陆幼翎定眼瞧见男子正漂浮在与自己平行的空中,心中顿时喜出望外。
“我是专门来找你的,还请神仙教我法术。”陆幼翎刚想行跪拜之礼,却发现自己局缚在树上动弹不得。
男子抓住陆幼翎的衣领,只一提便带着他飞上柳树枝头,阳光顿时照的陆幼翎睁不开眼。
“神仙在上,还望教我几招法术!”
陆幼翎虔诚的跪下,同时掏出火折子准备将带来的香烛点燃,男子大吃一惊,一把按住陆幼翎的双手。
“你这是干嘛?”
“我娘说的,看到神明自然要供奉香火。”
“我又不是神仙,再说你拿的白烛分明是给死人用的。”陆幼翎这才发现手中握着的正是一根白色蜡烛,顿时羞愧难当,将握着香烛的手背在身后。
“我说过,我俩虽有缘,但你和修缘没有缘分,你干嘛要这么固执,而且我真不是什么神仙,只是一个过路之人而已,你要学修缘之术大可以加入你们日照学堂,何必求教于我。”
“我可不能留在这里,我还等着爹娘接我回云都呢。”
“孝,你究竟是哪里人?”
陆幼翎觉得有必要以示真诚,于是答道:“我是在云都出生的,父母因为有事将我留在这里。”
“原来如此,不过你既然年满十岁,理应去迦礼寺修行才对,我问你,你来这里有多少时日了?”
“多少时日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是在月圆之夜的前一日被爹娘从云都家中带到这里。”
“八月十五月圆之夜,看来你是在祭命前一日被带出云都,那你爹娘什么时候接你回去?”
“不知道。”陆幼翎显得很失落。男子捕捉到孩童的沮丧之情,心中居然生出一丝怜悯,他大致猜到了孩童的身世,这一定又是一个不愿意将孩童送去修缘的人家。看来世人对迦礼寺存有很大的偏见。
“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陆幼翎突然想起郭清泉的话,不禁犹豫了一下,真的要改姓‘郭’吗?才不要呢,已经有个郭若麟,自己若改姓郭那别人就真的傻傻分不清俩人的关系了。
“你就叫我幼翎吧,那不知道神仙你叫什么?”
“你个小毛童,世上修缘之人很多,羽化成仙的我生平还未曾见过。我没有名字,不过世上的修缘之人都称呼我叫极道非乏。”
“极道非乏…神仙的名字果然跟我们的不一样。还不知神仙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一只畜生出现。”
陆幼翎瞪大了眼睛,“什么…畜生啊?”
“我说了你也不明白,我还是送你下去吧,免得小毛童你葬身果腹。”
“这个畜生会吃人?莫非这里有大虫?”
“这个畜生比大虫厉害多了?”
“怎么个厉害法?我只记得我娘亲跟我说过不让我一个人跑树林里来,以免被大虫叼走。可我长这么大,大虫究竟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
极道非乏突然神情诡异的直视陆幼翎,眼神飘忽不定,陆幼翎顿时觉得汗毛倒竖。
“这个畜生不是一般的猛兽,而是天地间孕育了万年之久的洪荒异兽的一支,相传它的身体通体如同黑玉一般,表面长有墨绿色的流光纹饰,每一寸皮肤都布满鳞次栉比的鳞片,而这些鳞片都足以媲美最锋利的刀刃,只要被它的尾巴扫过,身上则会留下似火烧过后的创口。它的身体长达数丈,盘踞时大如累卵,行动却游刃有余,无论是林茂山涧、还是丘陵湖泊,丝毫不会受到影响。不过这种洪荒异兽也有自己的弱点,就是它的头颅异常脆弱,而且双目失明,据说它们曾被遥远的古氏族驯养,为防止难以驾驭,于是弄瞎了它们的双眼,又在它们头骨当中的位置凿出了一个属于他们族人的印记。”
“你…你…你说的可是一条大蛇?”
“对啊,你这小毛童果然聪明,我还没说你便猜出来了?”
“它的头中央是不是还有一个白色的月牙印记?”
“小毛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面前的陆幼翎牙关直颤,鼻息紊乱,右手战战兢兢的指着极道非乏的身后。随着一声嗷叫,巨大阴影接踵而至。
极道非乏灵台转动,四门御式皆开,呈防守姿态,双目紧闭,口中快速念到:“御乘风,身随从,如露亦如电!”
陆幼翎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极道非乏揽在怀中,身边紫光划过,再睁开眼时已经到了柳树的另一头。
“呆在这等我,看我收拾这只畜生。”极道非乏等了三天终于等到这个怪物,不免心中大喜,两鬓银丝上扬,风驰电掣般冲到到了黑蟒面前。
黑蟒也并非等闲之物,硕长的身躯早已在枝头延展开来,围成一个圈,将极道非乏困在当中。
陆幼翎躲在枝蔓之后,大气也不敢喘,目睹着极道非乏被困在当中,狂风作响,头顶上的烈日也渐渐失去光泽,四周布满了黑色的迷雾。陆幼翎撼动树枝以图驱散迷雾,可又不敢太靠近,只能站在一边干着急。
他看见黑蟒一对如同深渊似的眼睛笔直的盯着枝头当中,身上的皮肤一翕一张慢慢蠕动,圈中空间慢慢被蚕食。黑蟒张开巨口,露出倒钩似的长牙,四颗长牙齐齐发力,如同排山倒海之势向当中的人咬去,攻击迅猛,陆幼翎站在圈外都被凛冽的疾风刮的脸生疼。
当黑蟒呲开大嘴攻击极道非乏时,陆幼翎的视线完全被挡住,他心中默念到:神仙,你可不能有事啊!
突然,圈中金光大盛,如同拨云见日一般,当空普照的日光将黑色的迷雾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从天而降贯穿黑蟒的上颚,陆幼翎用手捂着双眼,勉强从指缝中看到一人,正是极道非乏!
虽然贯穿了黑蛇的上颚,但它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此时极道非乏身陷黑蟒口中,一手撑地,双腿弯曲站立,另一只手正苦力向上支撑着黑蟒的上颚。耀日的光辉正环绕在他的周身,只是如同漂浮中的柳絮,正在慢慢下沉。
极道非乏和巨蟒对峙,两者相持不下,但是极道非乏已经面露痛苦之色,他明白自己正在借着五行之力加上耀日的光辉才勉强与黑蟒周旋,若是过了午时,耀阳之力减弱,势必不能抗衡。为今之计还是要催动天绶心经,否则今天定会葬身蛇口。
极道非乏紧闭双眼,口中念到:天绶无量,非法非相,若绥此志,引法渡身!
太阳的辉光顿时大涨,可一瞬间之后便黯淡下去,甚至比不上极道非乏施法之前。
黑蟒感受到口中支撑之力稍减,身体加速收缩,不一会儿,柳树顶端仅剩下一个蛇球,金光偶尔通过缝隙峥嵘,似乎在证明当中的极道非乏还活着,只是体内血气翻涌,刚才强行催动天绶心经,反而震动了经脉,嘴角处正向外淌血。
黑蟒咬力更甚,极道非乏周身的辉耀已经渐渐消散,他的双腿已经跪了下来,只是心中坦然一笑:梦里的事当真不可相信…
突然,蛇身卷曲的身体开始松弛,四周的阳光又重新透了进来,四颗上下悬挂的长牙也停止了咬合,极道非乏大喜过望,连忙催动仅剩的五行之力,辉耀又再次在身边萦绕,极道非乏向上一举,蛇颚张开,趁此机会口中再念一段‘御风诀’,便冲了出来。也许已经虚脱,身体无法受控的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如同饮醉般挂在柳树枝干上没有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