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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极道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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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天苍怔怔的看着面前这位叫顾盼的小将身上的皮肤没有一处完好,身上的衣服残破不堪,很多皮肉外翻,巨大的灼烧让顾盼整个人都变得面目全非。秦天苍双目猩红,他一边哽咽一边扫视整个广场,亲自带来的三万精兵如今都化作青烟飞灰,如同上浮的火星子一样,正被风吹的四处飞扬,他苦心经营的月虱先锋营也是没有一人能够生还,很多月虱兽抵挡住了玄天金光内蕴的五行之力,但终是抵挡不住高温灼热,烤的只剩下外面一层皮,内部的血肉早已蒸发干净。

“不!”秦天苍至始至终都无法面对现实,刚才自己明明胜券在握,云都已经被他踩在了脚下,怎么就在一瞬间,自己变得一无所有,“不,绝不!”

秦天苍撕下裙摆的一块布,牙手并用将自己空荡荡的左臂包扎好,他忍着巨痛抻开了身上早已干涸的月虱皮囊,手持日冕飞轮冲上祭坛,他决心跟这三万精兵同生共死,他决定了要跟极道非乏拼个你死我活才行。

只是祭坛之上看到一个同样落魄之人,他双腿盘坐在白牙石台阶上,双手无力的向下耷拉着,蓝绸锦袍上浸染出暗红色的血迹,不一会儿整片袖口都被染红,他的离冠高髻也已散开,细如絮丝般的头发也稀稀落落的遮住了面颊。

玄天门是关上了,只是子午祭坛上只剩下一个个游魂野鬼!

此时白自赏不知也从哪里爬了出来,他一副落魄书生的模样,刚才运气拼命抵挡,连陪伴自己多年的折扇在施法时也被玄天金光烧成了灰烬,幸得自己之前被极道非乏击退出了祭坛中心位置,玄天金光打在他身上的威力衰减了许多,他勉强支撑了下来,只是体内感觉元灵羸弱,如同身体被掏空了一般。他苦苦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却见日照士卒尽数灰飞烟灭,心中顿时喜怒交加、五味杂成。

秦天苍此时也注意到白自赏,内心自忖道:“想不到这家伙居然也没有死。”便放缓脚步给白自赏一个脸色。

白自赏当然明白秦天苍的用意,他是想让自己上前看看极道非乏究竟伤势几何,在迟疑了片刻后,白自赏鼓起勇气向前慢慢走去,他现在丹田中的灵元用尽,双手也隐约感到麻痹,这个时候莫说是极道非乏,就是秦天苍,只怕自己也未必能有胜算。他之所以听命于秦天苍也是无奈之举,毕竟他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酉时已至,天空在经历玄天金光短暂的普照之后已经变得昏黑幽暗。白自赏蹑手蹑脚的靠近子午祭坛,一步、两步……当离极道非乏只有两三丈远的距离时,白自赏看到了倒在天绶碧石旁边的何裴,白自赏见何裴容貌举,周身衣服褴褛不堪,顿时对玄天金光的恐惧又加深了一分。

何裴在阵中位置根本抵挡不住玄天金光的攻击,可极道非乏却面对金光全身而退,背对着所有人盘坐在地上,黑夜中他是死是活现在也判断不出来,看起来像是受了重伤,可万一他没有死,只是在运气疗伤,那自己这么过去岂不是白白送死?

白自赏停住了脚步,探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身后秦天苍见白自赏站在极道非乏身后突然没有动静,顿生胆寒,心想莫非极道非乏没有死?亦或是伤势不重?糟了,若是继续留在此处岂不是坐以待毙,可恶的崔尚,这个时候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秦天苍收起自己的日冕飞轮,不甘心可又无可奈何的逃出了祭坛,祭坛上更显冷清,白自赏见秦天苍逃窜都来不及叫住他,心中又寒了一分。此时只剩自己和身前背对着自己的极道非乏,他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原地踟躇不安,在思虑的半响之后,白自赏终于鼓起勇气,他从发髻中里抽出一把玉簪,玉簪短小如同匕首一样,但是杀人夺命却不逞多让,白自赏心是一横,握紧玉簪走向极道非乏的身后。

正当他准备用玉簪刺进极道非乏的后脑之际,忽然听见身后一声急促清脆的呵斥。

“不许动我师傅!”

白自赏终于被这一声晴天霹雳吓破了胆,手指一抖,玉簪从指缝中跌落到地上一分两段。

“师傅!”陆幼翎也瞥见极道非乏身上的斑斑血痕,急于想冲上前去,却被身旁的董太平拦了下来。

“我道是谁在这里,原来是太平菩萨董老先生,失敬失敬。”

见白自赏认出了自己,董太平笑盈盈的应承道:“想必这位就是迦礼寺洛川苑的司天白自赏白先生,久闻不如一见,白先生真可谓好事多磨。”

“不知董老先生来这里所谓何事?”

“老朽行医济世,来此自然是为了治病救人。”

白自赏斜瞪了一眼身后的极道非乏,问道:“不知董老先生救的是谁?”

“日照与云都交恶半月有余,死伤无数、哀殍遍野,老朽恐无力结束这场争端,更乏回天之术,能让人起死回生,所以只能见一个,救一个耳。”

“哦,董老先生既然只为救人,敲我身后有一人受了神罚天雷重击,不知现在是否有救,还请先生帮他过诊把脉一番。”说完白自赏便退居一旁,做出恭请的手势。

董太平眼珠一转,心中已明深意,“好好好,就让老朽为你的朋友确诊一番。阿木,你且紧跟老朽身后,问诊之时切不可说话打搅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陆幼翎点点头,跟在董太平身后,只是他一直瞠目怒视着白自赏,眼里充满了警惕和愤怒,反而让白自赏也颇为吃惊。

董太平走上了祭坛,俯身蹲下,当他撩开极道非乏挡在面容的发絮之时,突然脸色大变。白自赏警惕的看着这一切,本想凑上前一睹真相,却见刚才呵斥自己的孩童目露凶光一直紧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致使他心中更有忌惮,不敢走上前去。他只得远远观望,见董太平像是与极道非乏交谈一般,时而点头,时而凑近附耳聆听私语。白自赏大失所望,原来极道非乏真的只是在打坐养伤,连神罚天雷和玄天金光都杀不死他,自己呆在这里又能有几分胜算?

先杀董太平,再杀极道非乏?白自赏望着自己还在轻微颤抖的双臂打消了这个念头,为今之计只能先找到秦天苍再图谋大计不可,他突然想起共同举事的耶律锦云,这些天居然一直联系不上他,若是他此时带队人马过来,休说什么云都,就是秦天苍也定能生擒不可。

可恶!居然没有一件称心如意之事!现在只有保住性命才是当务之急!白自赏喃喃自语。他看了一眼祭坛上董太平和那个男童,然后捂住自己的胸口,逃也似的跑出了子午祭坛。

董太平见白自赏走后,连忙将极道非乏平放在地上,一旁的陆幼翎见极道非乏面容早无血色,终于忍不卓啕大哭起来,董太平叹了口气说道:“幸亏你机灵,听出了老朽的弦外之音才没有在刚才哭闹,否则定让白自赏发现你师傅已经去世。”

“董爷爷,师傅是刚才那人杀死的吗?”

董太平摇摇头说道:“你师傅是死在强开玄天门后,身受神罚天雷和玄天金光而死,此事不怪罪此人,但是他们为了一己私利,致使日照和云都死伤无数,你师傅身为云都迦礼寺执事,只能牺牲自己的性命才能平息战乱,所以,这里每一个人都得为你师傅的死担上责任。”

“师……傅,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徒儿居然没有见到师父您最后……一面……”

陆幼翎悲痛欲绝,董太平也是哀声连连,他将极道非乏脸上沾染的尘土一一擦净,忽然,他发现极道非乏的唇齿微微翕合,他急忙扣住极道的手腕,却又感受不到任何气血浮腾,心脉也停止跳动。

莫非极道的肉身内还留有一道元神未被夺走?董太平突然顿悟到,天绶境界本身就跳出阎罗府,不在五行汇中才对,极道非乏虽遭受‘天绶逆脉’,修缘层次退步,可毕竟是步入‘天绶之境,’其三魂五魄早已由天授之,地府冥界又有何人敢收取他的性命?若不是强开玄天门,被神罚天雷和玄天金光所伤,他本不应该就此夭亡才对,现在仅留一丝元神,倒是保留下了一处生机。

说时迟那时快,董太平急忙从随身行囊中掏出一柄油灯,这油灯样式朴素,油盘刷有白漆,而灯身呈漆黑色,当中不放灯芯也不添灯油,董太平指尖生火,对准油盘当中一指,火焰便嫁接到油盘当中奕奕生辉。

“阿木,这盏阴阳续命灯关系着你师父的性命,若是灯灭了,你师父的三魂五魄将彻底消散。”

听董太平这么一说,陆幼翎连忙用身体环抱尊苗,生怕来风将它吹灭。

董太平见灯火微弱,火势并不透亮,方知极道这一缕未消失的元神并不能保持多久,他摸了摸极道非乏的肉身,发现其奇经八脉早已淤塞,而全身骨骼也尽数断裂,看起来盘坐在地上四平八稳,其实只要来阵稍微大点的风都会将他吹倒。白自赏刚才心怯一直不敢上前查看,董太平假装与尸首交谈让他误以为极道非乏没有死,其实玄天门关上之时,极道便已经力竭身亡了。

肉身不能再用了,极道的元神急需找到一个安放的地方,究竟放在那里才好呢?

董太平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对,面前的陆幼翎当是首选,这个孩童本来就是极道的挂名弟子,虽然没有师徒之实,但却有师徒之缘,更何况他与极道非乏拥有同一个梦章,意味着拥有同一种命格,用他的肉身实在再合适不过,只是若要用他的肉身,只怕他脆弱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另一个元神的占据,最有可能的情况便是极道非乏的元神抢占了阿木的肉身,而阿木也就不复存在。

杀一个人再救一个人?这样做真的对吗?

董太平不置可否的摇摇头,看着脚下死守阴阳续命灯的陆幼翎,他的后背完全放空呈现在董太平面前,只一掌,便可结束他的性命,极道的生命也可以得到延续,云都则还有重生的希望,一切都往最合适的方向发展,董太平牺牲了一个人救活了云都成千上万的子民,活下来的人什么都不会知道,他们只会念及自己医技精湛、菩萨心肠,谁又会记得这个死去的孩童呢?或者说,谁又会在乎呢?

董太平如同魔障的一般,盯着陆幼翎的后背看了很久,直到陆幼翎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便放下了这个执念,因为他看到了陆幼翎晶莹透明的眸子。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万事万物何必要违心强留呢?极道命该如此,你不必再守护这盏灯了,就让它自生自灭好了!”

“董爷爷,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可是我一旦松开手,这盏灯就被吹灭了,那师父也就彻底救不活了。”

“阿木,你师父的命是有天授,上天如果真的让他死,我们怎么做都是徒劳的,这点你是否能够明白?”

“可是如果我们一点努力都不做,那师父就真的死定了,董爷爷,你就救救师父吧,求求你了……”

董太平见陆幼翎苦苦哀求自己,不禁潸然泪下。正在这时,空中激荡出一阵狂风,陆幼翎急忙护住油灯,董太平上前一步护住身后的陆幼翎。

却见黑夜中一道黑色风暴袭来,便有一只活物生物从天而降。陆幼翎被狂风吹的睁不开眼,只得半眯着眼睛紧盯着这团黑色的活物,待这巨型活物靠近之后,陆幼翎不禁大喜喊出声。

“施环,怎么是你来了!”

这团黑色的活物正是月虱之母施环,听见陆幼翎在呼唤他,当即‘咕咕’两声算作回应,当它收起背上如同门帘的两翼之后,骑在背上一人慢慢露出真颜。

“不知道是您来了,老朽有失远迎。”

董太平毕恭毕敬的打了个寒暄,陆幼翎心中不禁想到:董爷爷名望极高,居然要向这位夫人行礼,可见这个夫人极不简单,这位夫人一身的金丝披褂,容貌秀美华贵,定是出生不凡,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居然还骑着我饲养的施环。老柯曾说过这施环原本是日照往后所养,莫非这个人便是日照的王后,这么说来她便是妙诗和妙音的母亲了?

陆幼翎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要知道这个夫人除了发髻略显雍容,可皮肤如同玉脂凝膏,五官端正精致,一点也看不出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你是秦妙诗和亲妙音的母亲甄王后对吗?”

“臭小子,谁让你这么跟甄王后说话的!”董太平一脸凶相,甄王后急忙温和的打岔道:“没有关系,本宫便是妙诗妙音的母亲甄虞,看你脸上有道疤,定是叫阿木的孩童无疑了,老柯跟本宫提过你,让我好生待见 ,今日你便跟本宫回恒阳城去吧。”

“我可不能回去,我得救我师父!”

“哦,谁是你的师父?”

“我师父便是……”陆幼翎纲要说出来,谁知被一旁的董太平捂住了嘴。

“甄王后休要听这个孩子胡说,他一野孩子哪来的什么师父。”陆幼翎暗自忖道:“为什么要对这位王后隐瞒?莫非又是什么弦外之音?”想到如此,陆幼翎停止反抗,保持着缄默。

“董先生可知本宫到此是何目的?”

“老朽不知,愿闻其详。”

“十一年前你为本宫守住天大的秘密,本宫一直铭感于心,只是近来身体每况愈下,董先生曾预言本宫只剩十五年阳寿,如今已过去十年,只怕一语成谶。所以在有生之年,本宫特别希望能见见那个人 。”

董先生不经意间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极道非乏的肉身,陆幼翎诧异道:“甄王后想见到的人莫非是师父不成?可董爷爷的意思分明不想让甄王后见到,师父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不让她见上一面呢?莫非是怕她伤心难过不成?”

董太平说道:“王后的病其实并不难治,现在日照攻取了云都,迦礼寺归于日照之手,要治这个病就更加容易,只不过就不知道王后愿不愿意设险一试?”

“让本宫在这里虚耗光阴吗?董先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反正人都是要死的,本宫也只是希望在死之前见见那个人,了了一段心愿,也算活着的时候有个寄托。”甄王后说这番话的时候,晶莹的泪花在眼眶中温柔的打转。

“董爷爷,你干嘛不让王后见见师父……”

陆幼翎在一旁扯了扯董太平的衣角,董太平立马做出一个收声的动作,“嘘!”

谁知就在董太平身体侧挪一下,不小心露出了身后极道非乏肉身的衣角,甄王后一眼便认出这件衣服的主人。

“极道,你鬼鬼祟祟的藏人身后干什么,为什么不敢出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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