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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看看,一边说让我把她弃掉,一边你又和人家提亲。”姜蘅把手搭在姜浔肩上“哥哥,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姜浔眼睛抬也没抬,还是看着手里的书:“京都的寒门子弟都去提亲了,我不去,岂不是显得自命清高,不合群?”
姜蘅凤眼眯了眯,盯着姜浔看了半天,有些失望:“要是方家应了你,你娶吗?”
姜浔的眸光一闪:“你怎知方家会应我。”
姜蘅的手离了他的肩:“论家世,你们这些所谓的寒门子弟,自然不会是方家的首选。可是这大夏从古到今,皇帝都有个毛病:疑心重。怀疑这个世家,就提拔那个世家,结果造成世家势力过大威胁皇权。呵呵,开国之初武家专政,后期王家独大,再后来的长野苏家。方正不是蠢货,再把女儿嫁给京都贵族,方家就是下一个苏家了。方兰恬的夫君,一定是你们寒门的。”
“兄长,”姜蘅拿起了剑“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方兰恬的任务不是成为殿前修仪或者女辅官,是让她嫁给你,进入京都世家夫人的圈子。那个地方,一直是盛卫的空白。”
风吹起了姜浔的书页,他缓缓放下了书:“这样不好吗。”
摇摇头,姜蘅恢复了平日清冷独立的蘅姑娘:“你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若以后事成,她该怎么办?”
“她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姜蘅狐疑的看着他“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这次来京都,变了这么多。”
“人总会变,是你我太久没见,如此而已。”
“好吧好吧,你说的都对。”姜蘅脸色僵硬的转身“我走啦,云中那边,母亲病重了,我想回去看看。你自己在京都,千万小心。哥哥,有件事我还是要提醒你。”
“嗯?”
“母亲若是知道你娶亲,她的病应该会迅速好起来,并且从云中一路赶到京都看看她儿媳妇长什么样子。母亲来,父亲就可想而知了,他也会跟来的。我劝你,别太过冲动。孰轻孰重,这个时候你拎得清才是。”
姜浔抬起头,看向窗外,朱雀大街繁华依旧:“我自然晓得自己在做什么。你欣赏那个方兰恬,不代表我接受她。”
“哥哥,”姜蘅眸色暗了暗“就因为她姓方,所以你就不喜欢她吗?当年的事情,你不应该自责。”
“你还是赶快走吧,母亲真的很想你。”
“……”
姜蘅推开门,又回身对着姜浔叹了一口气,然后下了楼。
窗边的人,合上了书,书中的金戈铁马,刀光剑影,也跟着锁在书页中静静嘶吼。他站起身,看向了城东。
兰恬从梦中惊醒。
又是那一天,又是那一天。大红的嫁衣、染血的箭、破旧的城墙……
瑟瑟正端着水站在她面前,被猛的坐起的兰恬吓了一跳:“小姐?”
“没事。”
“小姐又做噩梦了?”
兰恬看向瑟瑟:“你怎么知道?”
“自从小姐及笄礼后,奴婢总是听见您在半夜说梦话,还总是被惊醒。”
兰恬拭去额头上的汗,开始洗漱,把梦中给她的恐惧再次压下。瑟瑟没有多问,兰恬却总有些不安。
“今天去观星阁,大夫人派了马车给小姐。”
兰恬皱着眉想起上一次去观星阁求签文的时候,还是刚刚及笄,她还是苏远岫。十年前的京都,比如今还要繁华,她和母亲坐着苏家的软轿,从苏宅直到观星阁。她的那支签文极为难得,阁主说,她应是极富贵的命,能活到七十多岁。
母亲很高兴,借口算命的都说她命格好。正适逢大盛的太子来访,算命的拉着苏远岫苦口婆心她可能是盛国的皇后,想让她和盛太子定亲,最后以萧呈和她在皇宫外跪了整整一夜,成功请求皇帝赐婚而告终。
至于那个大盛的太子,郁郁寡欢,她和萧呈定亲没几日,便回了云中。
大盛的太子比她小了一岁,苏远岫走到哪跟到哪,嚷嚷着要娶她。萧呈总说,盛太子城府太深要远岫离他远一点,苏远岫却笑萧呈醋吃得太多,萧呈脸色不好,独自走了,把她弄得摸不着头脑。
当时的右宁如今的凌妃也曾打趣她能活到七十多岁,大盛的太子娶了她,或许要一辈子看她的臭脸了。
想到这里,兰恬坐在马车里扯了扯嘴角:十六岁她就死了,剩下的六十年是到哪里去了。
都是些前尘过往,本应该忘掉的事情,她却记得清清楚楚。兰恬掀起了帘子,马车正路过凌云阁,她便又放下。
那些年少的往事,明明当时一笑便忘,甚至到她上辈子临死都没记起,这会儿好像有什么人催着,要她不能忘。可是记这些做什么用呢,来让有一天她杀萧呈的时候手下留点情面吗?恐怕以萧呈的武功,她就被反制了,到时候死的人是她。
观星阁门口游人如织,瑟瑟扶着她进了正殿,道童将竹筒里的签子都递给了兰恬,她随手抽了一根。
道童却将签文递到了后面。
瑟瑟睁大了眼睛:“小姐,是支不同寻常的签子呢。”
兰恬的手忽然收紧,看着那道童恭敬的向她行了一礼:“姑娘,阁主有请。”
这一声,似平地惊雷,将整个大殿的人目光全部吸引过来。观星阁有个规矩:只有能左右天下走势的签文由观星阁的阁主亲自解。
有人惊道:“今日是何吉日,为何刚刚有位公子进去了,这又有位小姐也中了阁主签?这是、这是太平盛世要来了吗?”
兰恬皱眉,想着在她前面还有一人,不知是谁。瑟瑟却很高兴,送她进去后在门外等候。兰恬一个人走过了塔上的楼梯,到最顶层,就是阁主所在了。
里面的瑞金炉散出了烟,让帘幕后的两人模糊不清,看不真切。
“好久不见呐。”
兰恬猛的抬头,差点碰到门口的瓷器。
阁主在里面摸了摸胡子,他面前正有一男子,两人中间似乎摆了一盘棋,至于棋局如何,兰恬看不真切了。
“老朽记得,数年前,天现异象,两颗紫薇帝星重叠,天府星与之相对,是个新鲜事。观星阁立于大夏五百年,还不曾见过这般景象,后来查了许多的资料,才晓得,此等异象,也是有先例的。”老阁主的眼睛似乎弯了弯“世事沧桑,像是历史又一次重演,又与历史不一样。这世事很快就变了,或许,更适合二位。”
阁主对面的男子略一点头,兰恬却不明白,连忙追问:“世事如何变化始终难料,正如我今日站在这里是为什么?我不知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也不知我想要做的事从哪里开始,还望阁主指点迷津。”
“莫急莫急,”阁主打断了兰恬“众生皆苦,何止你一人。天命难探,老朽只窥得冰山一角,怎能给你指引。凡事均有机缘,人总有各自的缘法,姑娘记得,这惊鸿一面,有故人来,你的缘,就在故人这里。”
兰恬愣住,心道这不是前几天她说给萧呈的吗,怎么观星阁的阁主会知道?
“姑娘的路,自有人引,老朽就不送了。”
兰恬还想问什么,但终究住了口。这一次告别,恐怕不会再有下一次见面,兰恬向阁主行了一个大礼:“少时总觉这京都繁华,爱极了京都。可惜天命无常,这尘世我亦是沧海一粟,和阁主一样。也许有一日,莞莞会与阁主再遇见。”
她没等阁主的回答,便转身离去。观星阁的阁主都是高人,普通人终其一生不能窥其衣角,她能两次相见,已是很大的缘。
门被兰恬合上,阁主又转身,对着对面的男子笑了笑:“既然是那人的后人,便赠你这琴谱,不知你可否以这江山为引,奏出惊鸿曲。”
那人行了一礼:“方才阁主提到了数年前的异象,可否为羽解之?”
老阁主大笑:“天命选中的人,果然是你,果然是你,老朽没认错人。殿下的缘,还有殿下的愿望,都在那故人之中可解,只看殿下能否寻到那人了。”
男子喃喃道:“故人?”
老阁主笑而不语,收起了棋:“天下的对弈,只有你死我活,望你能成你先祖的愿,莫要郁郁而终了。”
男子起身,对着老阁主一个大礼。那是最尊贵的礼,除了皇帝,天下也唯有阁主可受了。
“阁主睿智难及,请为羽指明方向。”
“你的心里认为是谁,便是谁了。”
“羽……不懂。”
老阁主收起了最后一颗棋子,是白子:“那就是你的缘。”
兰恬中的签文,观星阁给出的解释,是开盛世的命格,只有大富大贵的人能降住她的命格。一时之间,众人都对兰恬另眼相看,瑟瑟更是开心,觉得兰恬终于不必受方家的忽视,可以嫁个好人家了。
可是兰恬对签文抱有疑惑,她隐约知道,签文或许比这个解释更厉害,甚至会引起天下的震动,所以观星阁闭口不言。瑟瑟扶着兰恬走出了大殿,她对着来观星阁求签的人沉默静立,目光幽幽,穿过喧闹的人群仿佛直到皇宫。
“红尘万丈,”她喃喃道“谁来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