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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章 歌尽桃花扇底风(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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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正拉着姜浔进了书房,一本本把自己的藏书指给他看。平日朝堂上二人多有争锋,但说到底,现在也是正经的岳父和女婿,是一家人。

尽管方正对姜浔多有成见,但今日所作所为是正经的世家做派,就算心里百般厌恶,今天也做足了样子。说他是怕兰恬受委屈呢,还是怕姜浔不肯和他统一战线,或许只有方正自己知道。

回门之前,姜浔和兰恬已经讨论过,认为萧呈娶文恬既是偶然,也是必然。加之沧北方氏与长野苏家灭族案关系暧昧、扑朔迷离,两人今天还是希望能打探出当年沧北方氏究竟为何与长野苏家结怨的。

用慕容山的话说,是沧北方氏与长野苏家之结,间接导致了姜离的死。

“小婿虽娶兰恬,也不是久居京都的人,但有一事,却记得清楚。”

方正转身拿下了一本书:“噢。”

姜浔抬眼看了方正:“新纪元年,萧大人十里红妆迎娶二小姐,兰恬出走忘山,是否因为对萧大人心生爱慕?”

方正明显一阵尴尬,但神色很快如常,笑着道:“兰恬那时才多大,什么情爱的。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真是越发不懂了。”

姜浔呵呵一笑:“京都是大林子,什么鸟都有。浔也是听慕容侯爷提过一嘴罢了。说起慕容侯爷,他一直对萧大人不满,也不知是为何,总是提到十年前通阳之战,惹得萧大人不快。”

方正笑而不语,明显不愿意回答姜浔的问题。姜浔心里一沉,对通阳那一战忽然有了怀疑。名剑萧氏虽是世家,但是江湖出身,大婚当日更应该守卫严密。兰恬一直没有在意过自己为什么会被掳走,但他却一直记在心里。十年前的通阳之战确实是萧呈的魔障,但不应该是方正的魔障,因为他们之间应该没有任何关系的。

姜浔几步走到了书房里摆着的一柄玉如意面前,无意道:“这玉如意甚是好看,不知是岳父大人从哪里得来的?”

方正跟着走了过去,拿起玉如意道:“此玉,是那年外出京都执行事务时偶然所得,见它通体透白,与蓝田玉不一样,便带回来了。”

姜浔啧啧道:“真是好看。”说着,伸手摸了摸那玉,竟然不是凉的,是暖的。他眉头微微皱起,想这块玉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于是又问“昔年京都世家戴玉佩区分,淮安王氏带暖玉,洛县秦家戴翡翠,两玉争锋,各有输赢。不知这是什么玉,如此奇特。”

方正笑呵呵的放回了玉如意,背着手对姜浔道:“近日边疆战事吃紧,兵部尚书又在家突然重病,陛下那日曾召见我,问我谁该代司其职。”他笑眯眯的看着姜浔“庄陵出才子,我向陛下举荐了你。”

先以自己的女儿嫁之,在以高位赏之。和大理寺卿类似的套路用在他身上,将他从寒门派成功过渡到世家派系,姜浔简直要为方正拍手叫好了。

“浔愚钝,恐不能胜任。”姜浔向方正一拱手“多谢岳父大人提携,往后还望多多指点。”

该做的,他还是要做的。

方正满意的一笑,从桌子上抽了书拿给姜浔:“前线的将士到底是为谁卖命,你得心里有个数呢。”

姜浔接过了书,定睛看是《青国史》,他眸色深了几分。

青国是在大夏之前的王朝,是以奴隶建国,后续发展却以世家为大。所谓成也世家,败也世家,青国后期覆灭在最大的世家齐国公和盛王一派,也就是夏太祖和盛太祖。青国的世家也大多得到了保留,有些至今仍是大夏的世家。比如澄州莫氏,先祖是青国世家,后成大夏开国功臣,至今仍有血脉留存。

方正的意思,无非是世家当道,就算灭国,也亦如是吗。

姜浔笑而不语,只是收下了书。方正觉得他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怎么做。不会有人傻的和一个阶层对立,更何况方兰恬是姜浔道妻,无论姜浔是否愿意,自打方兰恬进门的那一刻起,他就与世家紧密相连。

二人心照不宣的出了书房,文恬和兰恬就在花园里坐着说话。姜浔远远的看到萧呈做一旁盯着湖面发愣,他想起初见兰恬的时候,苏家老宅的池子里横生出的兰草被柳树所救,她也是这样认真的盯着湖面的。

兰恬和文恬正处在死寂中,看到姜浔过来,立马安了心。她安心,文恬似乎也安心,笑着说:“三妹想姜台长想的紧,才一会儿功夫不见,便着急的紧。”

兰恬站起身来声音不高不低:“二姐又笑话我,难道二姐回门时不曾这般凝望萧大人?”

萧呈在湖面缓缓看向文恬,目光温柔,兰恬发现了,眼中留下了恍然,又被她掩去。她笑着转身,姜浔和方正刚刚走到她面前,她连忙跑上前去:“父亲。”

方正点了点头,道是还有事情要处理,让姜浔和萧呈好生聊聊。兰恬也大概是懂得方正期望姜浔和萧呈的关系破冰,两人毕竟是名义上的一家人,关系多少得说得过去。萧呈和姜浔又何止是政见不同这般简单,恐怕不仅方正要失望,他还会很绝望。

几人坐在水榭里聊天,萧呈和姜浔近日总算暂时停战,敷衍性的对几句。大部分是时间,都是文恬和兰恬一问一答。华妃是长姐,但在深宫,有些事情,便由文恬来说。类似新妇要勤俭持家,劝导夫君节俭,守妇德之类的话。兰恬开始还应和几句,没一会儿便开始不耐烦。

姜浔悄悄对兰恬耳语:“你要守妇德。”

“……”

兰恬莫名其妙的看向姜浔,他一脸得意,却偏要装的正经,兰恬向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文恬见她对着姜浔翻白眼,沉吟后道:“三妹,姜台长是你夫君,你怎么能……往后可不能这样了。”

萧呈喝了一口茶,猛然发现姜浔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说不清道不明。兰恬撇撇嘴把头转向湖面:“哎呀,知道啦。”

文恬摇摇头:“你呀,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自从及笄礼后,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

兰恬的心里一沉,姜浔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兰恬觉得今天他十分奇怪,回瞪了姜浔一眼。

两人又听到文恬道:“毕竟是新妇了,往后京都红粉圈里的事儿,你要记得沉稳一些,若是实在不晓得要如何,便看我的眼色罢。”

兰恬嘴上说着谢谢二姐的话,心里想着毕竟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往后到底是一起进退还是针锋相对,还要另说呢。

萧呈道:“方家的女儿,总归是该放心罢。”

文恬笑着点了点头,随口问道:“姜台长既娶了我三妹,咱们也算一家人,往后还是莫要生分了。什么’萧大人’之类的,就不要喊了,退之是个不善言辞的,从前听闻你们也多有不和,近日文恬便擅自作主,两位以后要好好扶持呢。”

兰恬假笑:“那我以后也改口,唤姊婿好了。”

萧呈敷衍道:“姜台长素来高傲,在朝多日,退之还不知姜台长的字。”他看向姜浔“文恬不说,我还忘记了。”

兰恬和姜浔俱是未曾料到,大夏之初也是不爱取字的,到明宗后期科举渐成体系,文人才爱取字,不过也都是京都贵公子的称谓,平民百姓很少有字。姜浔倒是将情绪敛在了心,东宫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又在京都潜伏多年,他总是有些沉稳可言的。

“庄陵寒门出身,自然无字。”姜浔淡淡道“唤我姜浔便是。”

萧呈听了,也不深究,毕竟寒门子弟少有字。文恬也忌惮着兰恬的字,虽说苏远岫已亡多年,但始终是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萧呈不常将她挂在嘴边,但是就凭每年六月十六的湖边泛舟,文恬想他是念念不忘的。青梅竹马的女子,更何况是他心里的一颗诛心砂,要忘,谈何容易。

兰恬和姜浔不想久留,萧呈和文恬似乎不肯放过,想要进一步同化姜浔,将他从寒门阵营中拉进萧家派系。兰恬对此不满却又不得不听着,一直到日头偏西,两人才得以逃脱。

姜浔拉着兰恬的手上了马车,后面文恬睁大了双眼,觉得不可思议。毕竟是听惯了女子端庄的,文恬不怎么能接受二人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兰恬是向来不怎么注意这些礼法,姜浔是无时无刻不向萧呈耀武扬威的,再加之云中也不太过注重男女之间的礼法,所以二人没觉得不妥,反而一派自然。

华妃的万花宫是去不成了,瑟瑟进宫去送信,只有清风和阿木在。兰恬在马车上问姜浔:“今天方正和你说什么了?”

“自然是劝我以后和他们一派。”姜浔淡淡道“今日萧呈极力拉拢,你看不出来吗。”

兰恬撇撇嘴:“每次遇到萧呈的事情你便格外奇怪。”

姜浔转头似笑非笑:“他娶了我的妻,虽未行天地之礼夫妻之实,也是正经记录在册的皇帝赐婚。何况我怎知你是不是旧情难忘,你今日和他单独谈话,别以为我不知。”

兰恬涨红了脸,踹了姜浔一脚。姜浔整了整衣服,正襟危坐。

他也不说话,也不质问,就那么坐着,结果还是兰恬忍不住问:“姜浔,你是不是很生气呀。”

姜浔嗯了一声。

兰恬于是老老实实的坐好,半响才慢吞吞道:“这么多年,你没有娶太子妃,总娶了良娣了罢。”

“没有。”

“你一直在等我吗?”

“嗯。”

兰恬低下了头:“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

他沉默,看着摇椅晃的门帘,像是初见她时她发上的流云,晃在他的眼里,晃进他的心里。这些年,除了慕容山外,没有人知晓他为何守着一个亡人等一个结果。他从前不信所谓鬼怪,但也是那年初进京都时,观星阁说他的心底人是未亡人。不过一句话,支撑了他以后的几年。

“观星之言,言而有信。”他盯着腰间的玉兔坠子“阁主说你没死,我信便是。只要你能回来,是人是鬼,我姜羽都认你。”

兰恬愣了愣,眼里蓄了泪,啪嗒一声滴在了袖子上的桃花上,正中花蕊,似坠不坠。

他轻轻拭去兰恬眼角的水:“你既将那坠子还给了我,那你就是愿做我的太子妃了,你就不能再对萧呈有情了,我好歹是个太子,你不能让我没有面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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