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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通运大营。
帅营内,众将官分坐左右,明复居中,气氛略显沉闷。
“此事无须再议,依令行事便是!营内粮草物资,速速运往香河,三日内务必运完,不得有误!”明复脸色不是很好。
作为都统制,必须为北伐大局考虑,有些军事部署他此时还不能跟他们说的太明白,以免泄密,被隔河对峙的金军侦知,坏了大计。
“大人,之前不是说的好好的,我们绝对不会撤,不会后退吗?为何要把粮草物资撤回香河?敌军兵力虽然比我们多,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们还不是过不来,我们根本不用怕他们!”
“是啊,有那么怕马?金军实力也不怎么样,隔着河他们根本打不过来,就算能过来,我们一样能打败他们!大人到底在怕什么?”
“我不同意撤退,要撤你们撤,反正我不撤!”
.......
众将官纷纷质疑撤退的决定,并表明自己的态度,议事厅内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明复这么多年带兵向来宽松,作战命令下达之前,聚将议事会议上任何意见和不同的观点都可以自由表达,都可以拿到桌面上来讨论,但由此也产生了一些问题,那便是作为主将的权威会因此受损。
好在明复领兵打仗并不完全依靠权威,而是讲透作战计划,取得诸将共识。
现在这个局面也是因为他之前将为何固守通运大营说的太透,诸将也都听到心里,并照此往下传达了,此时忽然又说要将粮草物资撤离通运大营,他们自然难以接受,怎么跟手下人说?怎么让他们相信撤退也对北伐有利?
然而总体作战计划此时需要保密,还不是告诉他们的时候,如何安抚众人,便成了明复急需解决的问题。
“都静一静,听我说!”明复提高声调,压过诸将的纷纷议论之声。
等营内安静下来,明复才看着众人道:“将物资撤离通运大营不是我的决定,是上面的决定。具体有何深意,我并不清楚,但上面给了我明确的命令,三日之内必须撤离完毕,这对整个北伐之战能不能在今年除夕之前结束至关重要!你们有想法,我也有想法,但我们是军武之人,就必须服从上面的命令。你们要相信,上面对整个北伐战局的理解和了解比我们要全面,也更深。就比如说,我们只能了解到周边区域敌军和友军动向,包括潮白河大营、海子村大营,甚至是平州,可我们无法知道我们有多少兵力从登州渡海直击东金国都辽阳城,更不知道战局如何,是优是劣,但这些信息上面很清楚。”
“如果你们以为辽阳城太远,举例不太合适,那我们就以燕京城为例,北上这么久,你们派出去的哨探斥候可有进入燕京城?”
面对明复的问题,众将无人言语。
燕京城可不是那么好进的,进出检查极其严格,特别是在局势紧张,或是战争期间,没有熟人作保,根本不可能进出燕京城。
明复他们北上之时,河间府驻军罗聪部已经发动战争,攻陷平州城,并向来州进攻,所以他们的斥候探子都没能进入燕京城,就连燕京城外都没能到达。
明复见众将不语,于是便道:“我们的人无法进入燕京城,但上面早在数十年前就已在燕京城内布下眼线,上面对燕京城的了解,我们无法想象。相信他们此时做出决定,命通运大营将粮草物资撤至香河,是综合整个战局信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我们现在只需要依令行事,限期完成粮草物资转移,其他的不要多问,问了我也不知,我也没有时间派人去探明究竟。从还是不从,你们现在都给我一个答复。”
明复说完,目光从营内诸将身上扫过,看他们是否能接受这个说法和解释,如若不能,那就只能继续费些口舌了。
幸运的是这次无人再出声,没人再表达异议,可能他们也知道上面的命令与明复的将令不同,不是他们改变的,况且他们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待或浪费。
“末将遵命!马上搜集船只,装运粮草!”片刻之后,一统制官起身表明态度。
“末将遵命!”
“末将遵命!”
一时间,营内众将官纷纷起身,表示依令行事。
“好,物资要转移,阵地也要守住!在新命令到来之前,务必不能让敌军觉察到任何端倪!”众人不再闹腾,明复心下不由的一轻,但也没有放松警惕。
众将官纷纷应是。
随后明复给各军分配任务,并就关键任务做出具体部署。
当天下午,通运大营前营将士继续与河对岸的金军进行攻防反击,经过这许多天对峙战斗,双方战线已经从原先几十丈宽,扩展到数百丈宽。
与此同时,临近潮白河的后营开始搜集船只,搬运粮草物资,装船运往几十里外的香河县城。
几乎在同一时间,距离通运大营六七十里外的潮白河大营也在调整兵力部署,蠢蠢欲动,准备渡过潮白河,向金军发起进攻,策应通运大营。
两天后,因攻不下通运大营正焦头烂额,对是进是退拿不定主意的金军统帅得到消息,说宋军潮白河大营有异动,有一支约五千人的部队渡过潮白河,向燕京城方向进发,不过考虑到五千人难以攻城,他们极有可能南下策应通运大营宋军。
听说对方只有五千人,金军统帅表示根本不足为虑,因为他知道他们此时出动,更多的是表明支援通运大营宋军的态度,而不是真心救援,否则他们派来就是一万人两万人,而不是装模作样的五千人。
因此,正忧心如何攻陷通运大营的金军统帅随即就将这条消息抛之脑后,苦思冥想破敌之计。
面前这条运河并不算宽,水也算有多深,可惜河上本就不多的桥梁宋金两军先后摧毁,弄得现在过河成了问题。其实,若不是宋军在对面阻止作梗,一天时间完全有可能搭起能供将士过河的简易舟桥,可宋军依据地利和数不清的弓弩利箭硬生生阻止他们下水大桥,有时候凭着巨大牺牲,好不容易搭到一半的舟桥还被宋军顶着箭雨下水破坏,实在让人恼火。
燕京城内多次催促,并传话过来,说若是难以攻破通运大营可以放弃,转攻潮白河大营也是一个选择。
转攻潮白河大营?疯了吧!
金军统帅忍不住想骂人。
潮白河大营在河东面,燕京城在西面,那河可比眼前这条运河宽的多,水也深的多,虽然两岸在狭窄处有桥梁相连,但一旦金军表现出攻击潮白河大营的意图,宋军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摧毁河上的桥梁,到时候一样是望着潮白河干瞪眼。
迟迟想不到合适的渡河办法,金军统帅十分烦心,连以往最喜欢吃的撒了香料的烤牛肉都觉得不香了,看着亲兵拿进来的烤肉,没有丝毫胃口。
烦闷之下,便走出帅帐透气。
出了帅帐,寒冷的空气入肺,心里的烦闷之感顿时一轻,脑袋也清醒了不少,感觉十分舒服,于是便放空心虚,由着脚下的路,漫无目的的四处走走。
这一走就不知走了多远多久,走到了哪里。
走着走着,金军统帅忽然看到前边不远处有士兵在营地内掘土,顿时感觉有些好奇、警觉。
因为营内战马较多,而战马奔走最忌讳地面高低不平和平地上突然出现的土坑,一般情况下,士兵发现老鼠或野兔在营地内打洞,都会马上填起来,以免战马误踩,伤了马蹄马腿。
而此时士兵在营地掘地,着实奇怪。
金军统帅很快走上前去,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几个士兵正忙着挖土,猛一抬头,发现身前站着的是统帅,顿时惊慌失措的行礼问安:“小的见过大元帅!”
行礼过后,才有一个士兵回道:“回禀大帅,小的们这是在挖井取水。”
“取水?附近不是有河吗?为何在营内挖井?不知道营内不准挖井吗?”金军统帅连发几问。
见大元帅神色不善,挖井的士兵顿时惶恐起来,一时之间,尽然说不出话来。
“说,为何在营内挖井?”金军统帅再问,目光异常凌厉。
眼见再不答话可能会惹怒大元帅,砍了他们的脑袋也说不定,于是其中一人颤抖着答道:“回禀大元帅,小的们是负责烧饭的,之前确实是在附近河里取水,可从昨天开始,河里就结冰了,取水的伤害要花不少时间敲碎冰面,结果取一桶水,过一会儿再去,河面上又结冰了,很耽误时间,小的们便想在附近挖口井,省点取水时间,尽快给兄弟们做好饭。”
“果真如此?”金军统帅听完微微一愣。
“小的绝不敢欺瞒大元帅!”
几个士兵纷纷表态,表示不敢有所欺瞒。
金军统帅略一思索,觉得他们说的也有道理,若在取水上浪费太多时间,耽误了将士开饭的时辰,势必会影响军心士气,于是便不再多言,举步离开。
谁知刚刚走出几步,几个字忽然在他脑海浮现:河里结冰!
对啊,河里结冰!
“回营!聚将议事!”金军统帅大喜,忍不住高喊一声,转身便走。
跟在他身后的亲卫虽不知发生了何事,还是急忙上前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