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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格哒将脖子一挺,宁死不屈道:“只要有我琅格哒在,吐蕃一寸土地都不能少!他娘的,大不了咱们吐蕃,就上战场痛快快地,跟那狗娘养的南诏干上一战!这样儿戏,一场马球比试,就决定胜败,哼!老子,他妈的不服!宁死也不服!”
见袁一和琅格哒打起了,吐蕃和大唐双方人马都聚了过来,手持兵器开始对峙。
吐蕃的球手见自己的大将军这么硬气,也纷纷响应,高呼道:“我们也宁死不服!宁死不服!”
见状,袁一怒从心起,将手中的刀抛向聚集的吐蕃球手,只见削铁如泥的刀,穿破土层,插进地中,只露出剑柄。
此举,完全震慑到了吐蕃球手,只见他们停止高呼,噤若寒蝉的看着袁一如勃然大怒的雄狮般走来。
袁一背着手站在众人面前,锐利的目光扫视过一张张胆怯的面孔。
而后,他用流利的吐蕃语掷地有声道:“败军之将,何以言勇!?你们连一场马球比试都胜不了,不知道你们还有什么脸说上战场?”
这时,一个吐蕃球手小声反驳道:“马球和打战根本就是两码事,怎么能相提并论?”
听到这话,袁一忽然转头,锐利的目光,如一支箭般,落到球手的脸上。
顿时,球手吓得面如土色,暗暗地移动脚步,往后躲。
袁一怎会轻易放过球手,只见他抬手一指,用命令得口吻道:“你给我出来!”
听到这一声,球手几乎僵住,怎么也不敢向前。
袁一再次喝令道:“出来!”
见球手怂得迟迟迈不开脚步,甚至,他身边的人都看不下去,纷纷伸手推他。
没辙,他只好硬着头皮,走到袁一面前。
袁一见他佝偻着身子,低着头,一副怂包样,袁一喝道:“抬起头!看着我!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如此,球手畏畏缩缩的抬起头,结结巴巴道:“刚才,我……我,刚才……我……”
见他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袁一转头看了眼,身后一脸羞愧难当的琅格哒,轻蔑一笑:“你就是打算带着这样的怂包,上战场吗?”
此时的琅格哒完全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他没有反驳,而是将头压得更低。
袁一向众人继续道:“你们看清楚了,这是我的地盘,马球比试是我订的游戏规则,你们可以觉得这很儿戏,可以嘲笑这个游戏。”
说着,袁一凌厉的目光从众人面前扫射过,掷地有声道:“不过,你们已经玩了游戏,就得遵守规则。你们谁敢破坏规则,就别想活着离开这儿!你们想要战争,就跟我打,你们赢了,才有资格,让我遵守你们的规则!”
琅格哒突然喃喃自语道:“自古以来,都是强者制定规则,弱者遵守规则!从几何时,我们吐蕃成了只能任人摆布的弱者?”说着,他仰头看着阴沉的天空,凄然大笑。
正在众人为琅格哒的反常,感到不解时,只见他突然“咚”的一声重重跪在小赞普面前,哽咽道:“微臣无能!微臣该死!微臣恐怕,已难以……难以保全吐蕃国土,微臣该死啊!”
说到这儿,琅格哒失声痛哭起来。
此情此景,让一众吐蕃球手都潸然泪下,他们纷纷跪地,像小赞普请罪。
一直安静待在一旁的小赞普,此时的表现完全不像个孩子,只见他看了眼跪在面前的琅格哒,问道:“大将军,我们这次输了,代表永远都输了吗?”
听到问话,琅格哒抹了把泪,看着面前一脸严肃的小大人,思考了片刻,摇头道:“不,仅仅是这一次。不过,吐蕃将会失去很多土地。”
“哦!”小赞普点了点头,想了会道:“没关系,这次输了,我们下次赢回来就好了。”
琅格哒皱着眉,一脸忧郁道:“可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小赞普就打断道:“难道,大将军没信心?”
“不是,只是……微臣怕,轻易让出去的土地,再收回来就难了。”
小赞普又点了点头,蹙着眉思考许久,转声看向袁一,问道:“大都护,这是真的吗?”
看着这个一脸严肃的小大人,袁一颇有些忍俊不禁,只见他微微一笑,直言道:“没错!不过,难不代表不可能。所以,赞普有没有信心,把这些怂包丢了的土地,日后加倍收回?”
这回,小赞普没有犹豫,斩钉截铁道:“有!三年时间,应该就够了。本王可以跟南诏签和约。”
说到这儿,小赞普思考了一会儿,方才继续道:“不过,要在其中加上条款。三年后,吐蕃和南诏要再举行一场马球比试。如果吐蕃输了,自愿再让二十里,如果南诏输了,不但要把拿去的土地还回来,还要南诏,再让吐蕃二十里。”
见赞普小小年纪竟有这么的胆识,袁一心中暗暗惊讶,他正要开口回复。
没想到,琅格哒却抢先道:“赞普,您可得想清楚,别中了这混蛋的圈套。”
赞普端出一副威严的架子:“大将军无需多言,本王自有分寸!母后,时常告诉本王,大都护不
是坏人,他所做的,只是在保全自己国家的利益,他也竭力保护想保护的人,他没有错。母后一直希望大将军,不要再憎恨大都护。”
听到这番话,琅格哒顿时间怒容满面,他咬牙切齿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她可以放下,我不能。如果,赞普已经决定了,那微臣也只有遵命!”
说罢,他便起身,跟着小赞普往签订和约的地点去了。
袁一呆立在原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不由得思绪万千。
正在他出神之际,听到身后的梅仁道:“你杀了他的战神老爹,也别怪他这么恨你。”
他回过神,看到梅仁仍旧坐在地上,皱眉道:“他的刀不是没碰到你吗?这就瘫了啊?打算在这里坐一辈子吗?”
梅仁从地上捡起那一缕秀发,反驳道:“没碰到我?!你看这是什么?”
“你一个都护将军,真不嫌丢脸!再不起来,信不信我把你给废了!”袁一语气中满是嫌弃。
“别!别!我这就起来!”梅仁慌忙从地上爬起。
梅仁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见场上的人都已离开,他便凑近袁一道:“说起来,你和琅格哒那一家子的关系,还挺复杂。当年,原本战神笃鲁,想要招你这个初出茅庐的敌军将领,做上门女
婿……”
袁一义正言辞的打断道:“瞎说什么?!这些都是你的臆想,别再提了!”
梅仁道:“就算,当年笃鲁心里真没什么小九九,可他的作法,很让误会,好吗?不过,后来他又被你给……”
袁一垂下视线,声音低沉道:“一直以来,笃鲁都是我最敬重的英雄,可惜,我和他各为其主,
当年我没想要……都怪我一时失手,造成了难以挽回的错误。”
见他情绪低落,满是内疚,梅仁急忙转移话题,道:“不说笃鲁,就说琅格哒的姐夫,前任赞普阿布扎,那王八羔子丧尽天良。当年用毒计害了那么多兄弟,还差点要了我们的性命,可算是我们的大仇人。幸好老天有眼,他还没能过足皇帝瘾,就被人给干掉,真是大快人心!”
“还有,琅格哒,他姐,穆和珠,当年,她被我们抓住,成了俘虏,你明明可以用她要挟笃鲁,可你却让她毫发无损的回了吐蕃。然后,你被阿布扎暗算,她又救了你一命。所以,你跟他们这
一家子的恩恩仇仇,真是很难算清哦?”
袁一长长叹了口气:“是啊!算不清,真算不清啊!”
正在这时,一个士兵前来禀报道:“大都护,朝廷派人,带着圣旨,请您去政事堂接旨!”
见圣旨突然而至,袁一心中莫名有种难以形容的滋味,不知是喜,还是忧。
他舔了舔嘴唇,暗暗地吐了口气,然后,向来人吩咐道:“你们备上茶点,好好招待来使,我先去换上官服。”
士兵得令而去。
袁一则站在原地,望着远方灰暗而阴沉的天空陷入了沉思。
他自从来到这儿,记忆中的天空都是这样雾霭重重。
仿佛永远看不到蓝天,白云,也看不到星辰,明月。
这里天空始终都是灰色的,一种让人很压抑的灰色。
他正出神,听到一旁惴惴不安的梅仁问道:“我们已经来这儿五年了,朝廷对我们一直都是不闻不问。现在,却突然来了圣旨,袁哥,你觉得来的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安西都护府距离大唐路途遥远,消息闭塞。所以,关于现在的朝廷局势,袁一并不知道。
不过,他清楚,自己对大唐的价值究竟有多大,所以,要是坏事,早就该来了。
等到现在才来,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这样想着,袁一嘴角露出一抹释然的笑:“不好,也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