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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路中断对先生影响很大吧。”
端木正很委婉,柳寒也听出其中含义,他很坚定的摇摇头:“传闻西域地广人稀,戈壁瀚海,所以物产稀少,土地贫瘠,这种理解是错误的,这上百年,大晋对西域的了解越来越差了,前朝曾经在西域设护西都护所,本朝太宗皇帝和文宗皇帝也曾设西域都督府,前朝博望侯鲁谦曾着《西域记》,本朝太宗年间名臣安西侯程载着《西行见闻》,都曾经详述了西域风土人情。
草民在西域十多年,对西域别的不能说,西域的物产,水土非常清楚,沿伊河而下,圣山雪水浇灌两岸土地数百万亩,只是西域各族,擅游牧,不善耕种,与我大晋迥异,然数年以前,有人自安西来,教会了他们种植棉花,又教会了他们纺织,故现在西域棉布返销大晋。
大人,西域棉花无论从产量还是质量都高于我大晋,棉花细长,织出的布匹绵密结实,经久耐用,大人可想,既然可以种植棉花,自然也可以种植小麦水稻。
除了这些,西域还有铁矿铜矿银矿金矿,前些年,在大漠中又发现盐海,从此解了西域各国缺盐之苦,大人,若鲜卑得此丰饶之地,鲜卑将迅速强大起来,对我大晋十分不利。”
“盐海?这可没听说过。”端木正喃喃自语。
柳寒轻轻叹口气,心中却十分欢畅,这盐海便是他最大的利润来源,也是他发家的第一桶金。当年他为修炼,深入大漠苦修,遇上沙暴,待沙暴过去便迷路了,凭着天上的北斗七星指引好容易才走出沙漠,没成想在路上发现了盐海。
他猜测,这盐海其实是地下河溶解了地下岩层,喷出地表后,被晒干,经过数千年,甚至上万年,终成了一遍盐海,静静的躺在沙漠深处,最终便宜了他。
在他发现盐海之前,西域的食盐非常紧张,要么是从吐蕃过去,要么是从安西过来,西域诸国中只有乌车国产盐,特别是精盐,在西域,半斤精盐可以换一头羊,两斤精盐可以换一匹马或牛。这个盐田还不是那种粗盐,而是精盐,用不着任何加工,只需要拉上麻袋装便行了。
柳寒有种强烈的感觉,这个时代与前世书上记载的历史很相似,除了历史朝代不一样外,其他都惊人的相似,特别是在不重视商业上,甚至他们根本没意识到商业对一个国家的重要,这一方面给了他巨大的机会,但同时也给他带来很多麻烦,这种麻烦主要是在社会生活中,商人的社会地位很低,当然,也没低到明朝那个份上,连绫罗绸缎都不准穿。
当然,在皇权社会,任何人的财产都没有保障,皇帝一声令下,不管有多少财产都会被没收,这与前世一样。
实际上,不但西域大漠缺盐,就连凉州也同样缺盐,凉州的盐是从益州和冀州运来的,可谓千里迢迢,运费便超过了盐价,百姓根本吃不上精盐,只能以粗盐代替,这种盐除了咸味之外,还有一些难闻的味道,但即便是这样的,价格也不菲。
此刻听说西域有盐田,而且还是精盐的盐田,端木正都禁不住有些羡慕,良久,他才叹道:“如此说来,朝廷必须支持西域各国。”
柳寒点点头,端木正呆呆的看着门外,院子里很安静,没有人影,几株鸡冠花在阳光下展开花瓣,端木正重重叹口气。柳寒试探着问:“大人,是不是朝廷无暇顾及..?”
端木正轻轻点头,柳寒皱眉想了想说:“草民听闻一句话,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大人,咱们可以不出兵,也可以达到支持西域的目的。”
端木正闻言精神一振,探身问道:“哦,还请先生指教。”
“指教不敢,身为大晋臣民,草民只当应尽义务。
鲜卑人有两大问题,一是他们内部不合,二是他们有两大世仇羌人和柔然人。
首先,鲜卑人内部,大人可以作点手脚。欲向西域扩张的是西部鲜卑的槐头部落和苍狼部落,但南部鲜卑归附的拓跋部落等与之矛盾重重,大人可以暗示拓跋部落,让他们向北方进攻;此外,还可以利用羌人,大人,只要利用好这两股力量,不但凉州可以安如泰山,西域也一样安如泰山。”
端木正愁眉渐渐散开,抚掌轻赞:“先生真乃高才,一言即解今日凉州之困,我当上报朝廷,为先生请功。”
“不敢,不敢,”柳寒连忙摆手:“草民本是大晋人士,为朝廷出力,自是理所应当,况且,此策能否实现,还靠大人运筹帷幄,小人只是动动嘴,那来什么功劳,而且,小人此番能平安归来,全赖秋少将军的英勇,秋少将军对小人实有救命之恩,大人万万不可。”
看着柳寒惶恐的模样,端木正心中一笑,这不过是试探而已,于是他也不再提了,转而问起柳寒的籍贯,柳寒还记得路上与秋歌所谈,连忙一一相告,不过,他看过王掌柜买的身份,于是腔调一转。
“这是草民记得的,不过,草民,”柳寒有些为难的看看端木正,端木正温和的笑了下,柳寒这才壮胆说道:“小人那时太小,也不知道记得是不是准确,所以,就请人买了庶族的身份,所以,.。,还请大人..”
看着柳寒吞吞吐吐的为难的样,端木正哈哈一笑:“庶族身份只要捐献银两即可,朝廷并不禁止,先生不必为难。”
柳寒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其实端木正几乎猜到这个结果,只不过要验证下,看看这个商人是不是老实,结果让他很满意。
大晋立国之初便定下了鼓励耕读之国策,大晋律规定了,士族便是士族,庶族便是庶族,平民便是平民,商人比之平民尚且要低一等,比如平民子弟可以被士族推荐参加乡评,但商人子弟是不行的,无论士族还是庶族都不得推荐商人子弟参加乡评,商人子弟也不得入朝为官,不得入府为吏。
但随着时间推移,武帝时期,大晋与塞外胡族征战不休,国库空虚,便颁下抬籍诏,宣布各级百姓只要交纳一定的钱财便可抬籍,从庶族升为士族,从平民升为庶族,或者从商人升为平民。
诏令一出,满朝哗然,国子学祭酒、名满天下的名士严翰怒闯朝堂,大骂武帝祸乱纲纪,太学国子监数千学生齐集宫门,群情汹汹,要求斩献策之人,出身庶族的帝国财政大臣沈信。
面对这样汹涌的抗议,即便雄才大略的武帝也扛不住,只得退让一步,罢免了沈信,但却没完全废除此策,而是只废除了从庶族向士族的抬籍。
可即便这样,此策也为武帝聚集了大批战争资金,在征服塞外胡族后,武帝晚年又废除了此策,但此例一开,后继者自然蜂拥而至,每逢国家财政困难时,皇帝便用此策,由于此策没有损害士族利益,所以朝中反对声极小,只有那么几个冥顽不灵的人还在反对。
可执行的时间一久,抬籍令便成了惯例,只要有钱,便可以买到士族之下的任何身份,当然花费不虚,所以只有大商人才买得起,现在的大商人都有庶族身份,以柳寒的财力,买个身份轻而易举。
与秋歌了解的情况相对照,端木正判断柳寒没有说假话,于是他又进一步询问西域各国之间的情况,特别是距离凉州最近的山离国的情况,柳寒也尽自己所知毫无保留的一一详细讲述,也亏得他在西域这么多年,才能了解这么多内情。
端木正越听心里越有个奇怪的念头,这柳寒似乎对西域的情况太了解了,甚至有些情况,护羌将军府根本不知道,即或那些常年行走西域商道的也不知道,可他却全知道,更重要的是,他还知道发生的原因,西域各国的国王王后,掌权的家族,以及国中家族之间的事,有些事看上去不起眼,可实际上一般人根本不知道,若不是真的知道他是瀚海商社的主人,他还会以为是内廷那位恐怖的公公布下的棋子。
“先生以后是留在凉州,还是?”端木正又问道。
“到帝都。”柳寒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西域危机重重,即便还能维持两三年,之后必然爆发,与其到时玉石俱焚,不如见好就收。这次我带了一些西域特产回来,我估计在帝都还能卖个好价钱,然后到江南去,买几亩田,种几亩桑,娶个女人,再不用这么辛苦了。”
柳寒露出了向往的神情,端木正心里却不太相信,以瀚海商社的财力,他现在便可以过上悠闲的生活,那还用千辛万苦从西域运些货物上帝都,而且据秋歌所言,这人有武师九品的能力,大名鼎鼎的金狼匪帮的二当家黑虎便死在他手上,这样的人岂会甘于寂寞,此去帝都恐怕也是别有用意。
端木正也没点破,正事谈完,俩人随意的聊起来,柳寒不时看看榻上的秋戈,现在秋戈的鼾声没那么大了,端木正看在眼里,也不解释,这位二公子虽然不像大公子秋歌那样威震全军,但在诗词歌赋上却极有天赋,是凉州有名的才子,其所作的《秋江赋》传遍全天下,传到帝都,连皇帝看后都赞叹不已,称其为秋家麒麟子,而大公子秋歌却从未得此赞扬。
可秋戈的放浪形骸让秋云非常不满,这两年对他的态度愈加严厉,端木正对此很不理解,在他看来,秋云的两个公子一文一武,正好合适,其实秋云还有两个庶出儿子,这两个孩子虽然不像两个哥哥那样有名,可只有靠近秋家的人才知道,这两个虽然年龄小,可一样非常才干。
三公子秋剑,年不过十一,就已经有了武士修为,四公子秋漠,年不过十岁,却已经熟记道藏百卷,曲灵书院山长称为奇才,将来必定光大凉州府学。
秋云有这样四个出色的儿子,秋家将来无可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