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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右大震肩关,将作馆。
深春日暖,美玉生烟。
百车昆仑美玉,正被工匠巧手雕琢。取出杂质,精雕大块。细琢碎块。白玉入贡,山玄自用,水苍则用来春腊二时,赐予文武百官。
《周礼·玉藻》:“古之君子必佩玉。左结佩,右设佩。居则设佩,朝则结佩。齐则綪结佩。而爵鞸。凡带,必有佩玉,唯丧否。佩玉有冲牙。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关于春赐,《汉官仪》有载:“立春之日,遣使者赐文官司徒、司空帛三十匹,九卿十五匹;武官太尉、大将军各六十匹,执金吾、诸校尉各三十匹。武官倍于文官”。
腊赐紧随贺岁,明显厚于春赐。二赐不仅高官得赐,连斗食小吏亦人人有份。所谓“礼轻情厚”。正因少吏人数众。积少成多。
然蓟国春赐亦厚。?除去蓟锦等诸多国中名产,还一次性发放半年薪俸。所谓春种秋实。春天乃耕种时节,还谈不上收获。春季的实物赏赐,自也就无腊赐丰富。织锦和钱币,遂成主赐。
蓟国两汉五铢,早已不再流通。便有各地商客大量贩来,也五兑一,折算成四出文钱后,直接拉入将作馆“铸币署”,重铸成四出五铢。
先有陛下五十亿,再有黑山五十亿。加之各地豪商不断贩来。铸币署,数十座大型熔炉内,赤红铜水,日夜不息。倾入堆积成山的钱范,铸币如流水。
为增加产量,每方钱范上的五铢钱模,由初铸时的十余枚增至一百一十二枚。钱范共计造出四万方。一次可新铸钱,四百四十八万枚。大大提高了铸造效率。
前汉时,铸币规模便已十分宏大。
《汉书?食货志》载:“自孝武元狩五年三官初铸五铢钱,至平帝元始中,成钱二百八十亿万余云。”一百一十九年间。铸钱二百八十亿枚,平均一年铸造二亿三千五百余万()枚。
与前汉不同。刘备无需经历开采、冶炼、铸造等,整个复杂的工艺流程。多用旧币铸新币,本就简单高效。且将作馆规模及工艺,亦远超上林苑,速度何止百倍。
将作令苏伯上书曰,百亿四出五铢,数年可铸完。
果不其然,前汉百余年铸成之币,蓟国数年可成。
铸币署所在的大利匠人城,有过半匠人,在为铸币忙碌。足见一斑。
蓟王未雨绸缪,有备无患。先前在大利亭,修筑匠人城。还开创性的将各种将作工坊,设在机关船内。可同时借助水力,风力,火力。如今,百艘“将作大舡”沿巨马水路,一字排开。皆外包搪瓷甲片,内衬绝火石绵。上中下,三层船舱内,各式工坊齐聚。烟囱耸立甲板之上,甚至高过船桅。白烟滚滚,蒸汽升腾。水轮、风车,遍及船身二侧。运回原料的车轮舟,穿行其间。还有船吊上下吊运。
船工、舟子,舵手、力士,吆喝不断。
放眼望去,整个大利匠人城,充满了机关器阵的邪恶美感。
初入学坛的外乡儒生,皆会被各自恩师引来此地,观摩机关巨阵。那种超越了认知的冲击与震撼,会将原有故步自封,坐井观天,夜郎自大,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书生意气,悉数击碎,碾成齑粉。
视界随之被大为拓宽(请正确理解)。
蓟国所以兴,除去文治武功,还有墨门机关诸器。
农作机关器,生活机关器,百工机关器,军工机关器。省时省力,效率何止提升百倍。
蓟王择址大利亭,兴建匠人城。又取名“大利”。
今时今日,众人方才参透“王者之心”。
后墨门式微。二千年再不闻机关之妙。后世偶有大贤,奇思妙想,匠心独运,创出“机关枪”:“(连珠火铳)形若琵琶,凡火药铅丸,皆贮于铳脊,以机轮开闭。其机有二,相衔如牡牝,扳一机则火药铅丸自落筒中,第二机随之并动,石激火出,而铳发矣,计二十八发,火药铅丸乃尽,始需重贮”。
如此重器,亦被束之高阁。最终消散于历史的迷雾之中。不辨真伪。
究其原因,见仁见智。
刘备不做评论。
只此一句: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没有第一生产力,何来千古一帝。
正因全力铸币而占用了大量人手。乃至楼桑兵甲铸造速度骤减。刘备幕府五校,新招募的数万虎贲,只能先披装龟兹兵甲。
事实上,龟兹兵甲亦足够好。然蓟王向来万事皆备,精益求精。当真未曾辱没老族长,灵犀一指,改“平”为“备”。
言归正传。
肩关玉器坊,毗邻铸币署。
陇右铸币署,不为铸币,只为铸马蹄金饼。女豪钟慧陪嫁来的天然狗头金块,还有从西域运来的贵霜金币,皆回炉重铸成马蹄金。两汉货币皆是铜本位。黄金价高,却很少流通。多用作储备金或打造金器。
追随刘备的远征步伐。蓟国、陇右、西域,正悄然完成一初币替换。大量两汉五铢退出流通。被火热出炉的四出五铢所替代。
货币体系更迭的重要意义,远超时人的理解。可不仅仅表现在价值的提升。
除去蓟国。普天之下,唯有陛下能铸四出文钱。最初的铜范,便是陛下所赐。正因将四出五铢,连同铸币权,一同打包,转卖给了蓟国。陛下恪守皇商信誉,并未盗铸。
当然,在陛下看来,足重五铢,无利可图。而蓟国五铢用料,十分高昂。旧币新铸,不同的铜锡配比,亦难以掌握。诸多义理和技术上的难题,遂让陛下很快打消了另起炉灶的想法。更何况,蓟国五铢还有各种先进防伪。
在商言商。陛下善于的还是货卖,而非生产。
用后世的话说,陛下专精销售,不通制造。乃是经销商与供应商的本质区别。
可以了。上下游利益,也不能全让陛下赚了去。
于人于己,总归要留点余地。
洛阳殖货里,辅汉大将军府,前堂。
宾主落座。
执金吾王斌,一脸愧色:“美人虽向陛下进言,然陇右事关重大,非蓟王不能震慑。恐难以速回。”
贾诩和煦一笑:“诩已尽知也。”
王斌遂将锦囊宝钞,从袖中取出,双手奉回:“美人言,无法全人之美,受之有愧。还望右丞收回。”
贾诩却伸手推回:“此事不急。诩还有一要紧事相求。”
“哦?”王斌忙问:“右丞还有何事。”
贾诩笑道:“我主年少多情。陛下虽数次赐婚。然仍有幼时青梅竹马,深闺待嫁,只愿与我主长相厮守。可否,再请美人进言,为我主赐婚。”
“此事易耳。”王斌顿时松了口气。想来不过一女子,只需不牵扯国家大事,又有何难。
闻此言,贾诩便又取出四四方方一锦囊,双手奉上:“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