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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仰吞北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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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太皇所施美人计,乃“连环美人计”。将时人熟知之美人计,一分成二。先赐婚,再认女。

正因“毒性”不显,故未能察觉。

今木已成舟,待生米煮成熟饭,血盟自成。然设计蓟王,总觉理亏。故封马氏为“荥阳(xíng yáng)君”。陪嫁一县之地。战国时,韩在荥水北岸筑城,从此得名“荥阳”。荥阳东有鸿沟连淮泗,北依邙山毗大河,南临索水接嵩山,西过虎牢通洛阳。地势险要,交通便利。乃兵家必争之地。素有“东都襟带、三秦咽喉”之称。

得荥阳,即得敖仓。屯粮此地,贩运天下。如此,河南粮商,便无需北上蓟国,缩短三千里水路。敖仓本就是城仓。扩建为商邑,转运南北货物,亦称便利。

关键是,敖仓据大河南岸。只需良港建成,蓟国水军畅通无阻。转运兵马,登陆河南。兵锋所指,尽收豫州之地。

此都是后话。蓟王需大婚后,方可夙愿得偿。

蓟王大器免成。马氏虽曾嫁为人妇,然却有名无实。新婚之夜,恐力有不逮。故邹氏、杜氏,当伴嫁同寝。即便如此,函园贵人希雷娅,亦令亚马逊美人严阵以待。已备不时之需。

曹节本欲趁机将安素伴嫁入宫。不料却被养女婉拒。推说,本是马氏大婚,岂能夺人之美。

女儿心思,老父岂能不知。终归想风光大嫁,不想不明不白,委身于人。

得蓟王许诺。何苗表周慎为右中郎将。

汉初呈秦制,置五官、左、右三中郎将,分统郎官,号为三署,为光禄勋所辖。署中各有中郎、议郎、侍郎、郎中,皆无员,多至千人,称“三署郎”。今汉又定,郎官五十以上者,属五官中郎将,余分属左右中郎将。掌宿卫殿门、出充车骑,外派征战;协光禄勋,典领郎官选举;有大臣丧,则奉命持节策赠印绶,或东园秘器。

至此,宫中禁卫军,编制齐备。

左中郎将吕布、右中郎将周慎,并五官中郎将张绣,及羽林中郎将李傕,虎贲中郎将王越,齐听命于卫将军张济。统领南北禁军,拱卫宫城。并率城门校尉赵延等,洛阳各部,护佑京都。西园卫,名义上归属禁军,然却独立在外。由上军校尉伍孚统帅,受命于太后。不遵卫将军号令。

洛阳城外,分驻有辅汉大建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三幕府精兵数万,再往外,便是洛阳八关都尉。如此里外里,三层守护。洛阳京师,可谓固若金汤。

前提是,不出内乱。

若一而再,再而三,祸起萧墙。今汉当真气数已尽,神仙难救。

人心不足蛇吞象。

总想以弱胜强,以小博大。利欲熏心之下,铤而走险者,古往今来,何其多也。

刘备窃以为,以何苗、董重之为人,当绝无此念。

一无才智,二无野心。能稳坐今日之高位,必志得意满,再无进取之心。

不得不说。大将军何进,兵败身死。利大于弊。

蓟王为二家说和,亦为二家担保。上至三公九卿,下到文武百官。凡有空缺,皆被补全。何董二戚,平分秋色,各偿所愿。

窦太皇孤家寡人,无欲无求。且有蓟王庇护,无人敢动其分毫。自稳如泰山。

蓟王此行,可谓功德圆满。

洛阳百姓皆长出一口浊气。

常谓“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然蓟王高屋建瓴,不谋私利。二戚心悦诚服,少帝言听计从,百官欣然领命,百姓拍手称快。自当无往不利。

又谓“扶君上马,再送一程”。蓟王坐镇京师,待朝政重入正轨,再离京就国不迟。

九九重阳之日。

蓟王携菖蒲酒等重礼,入瑶光后殿,为二宫太皇寿。

太皇设宴款待。午后方归。

入寝宫小憩,便有何氏来报。言,舞阳君夜宴华云号,请夫君赴宴。

舞阳君乃太后并何氏生母。恰逢九九重阳,蓟王虽已提前送上节礼,却也不好推辞。

略作思量,这便应允。沐浴更衣,散尽酒意。

日薄西山,乘王驾入城,奔赴濯龙园。

蓟王刚中美人计,岂能无备。此行不仅携何氏同往,还将麻姑仙一并带上,以防万一。登船方知,乃是家宴。舞阳君自居帘后,仅车骑将军何苗一人作陪。

饶是如此,刘备亦不敢有丝毫放松警惕。

所幸,从始至终,别无异常。

秋风送爽,皓月当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备起身告辞,舞阳君遂罢筵席。母女连心。舞阳君与何氏一别经年,颇多挂念。于是留宿华云寝宫。蓟王自回。

自夜宴始,麻姑整晚如临大敌,待重回三足乌船宫,沐浴侍寝,方得心安。

翌日晨,何氏重返。

见一切如常,蓟王终是放心。

然,何后终归要见。

三宫鼎足,岂能厚此薄彼。有失臣节,亦非蓟王所愿。

九九重阳后,车驾浩浩荡荡,驶入西园。路人皆知,蓟王携厚礼,觐见太后。

西园宫妃,遂引蓟王入千秋殿。

千秋殿乃万金堂改建。院内一草一木,刘备记忆尤深。

“臣,拜见太后。”刘备肃容参拜。

“蓟王免礼,赐座。”

“谢太后。”刘备起身落座。

帘内何后似在哺乳。刘备眼观鼻,鼻观心。凝神以待。

“麟儿饱食酣睡,日有长进。”何后整理仪容,命宫婢挑帘相见。

“太后喜得麟子,可喜可贺。”蓟王低眉垂目,不敢正视。

“幸得祖宗垂怜,幸赖上苍成全。”何后言道:“才有,无故而孕,麟子入怀。话说,身怀六甲时,妾常夜梦‘仰吞北斗’,故取小名‘阿斗’。”

“……”刘备如遭雷击。少顷,才悠悠回魂:“太后此子,必贵不可言。”

“先前,大将军上表为贺,请册封麟子为鲁王。不知,蓟王意下如何。”

“先帝贵子,既封勃海王。太后麟子,封鲁王,亦无不可。”刘备言道。

“无故受孕,剖腹产子。蓟王以为是凶是吉,是福是祸。何后追问。”

“福祸相依,吉凶莫测。事在人为,焉有定数。”刘备与何后四目相对。

何后忽然露怯:“蓟王之言,两可之间。”

刘备暗叹一声:“太后顺应天命,颐养天年。大汉盛世,当可亲见。”

“蓟王麒麟天降,应运而生。自当上应天命,再兴国祚。然,妾不过一妇道人家,并无远见。了此残生,只求爱恨终了,善恶得报。至于身后事,便由后人评说去吧。”

“太后活得明白。”刘备无话可说。

“若妾早亡,可否不入文陵,葬身于函园。”何太后目光清冽,深不可测。

“如太后所愿。”刘备目光如水,浩荡无边。

阿斗之母,自当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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