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一梦

队长高玉大这几天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安排换了学校的房梁。桌椅暂时还不能修，新放的树不干，破板也不能用，能拉出水来。这样修好的桌椅板凳以后容易走形。叫人把底下粗的那截树干抬到了自己家背了起来。问题是最顶的那截不好办，按照马志远的安排是要做旗杆的。可是，这笔直的白杨树栽在那可就太明显了。没进马耳朵沟呢，就能够远远望见。高玉大糊弄马志远，就说都栽好了，你就放心走吧。马志远微笑，高玉大一走，就用嘴角朝大面和二面努。大面说，队长唬你呢，那旗杆根本没栽。二面点头证明，说，就是，队长一个屁三个谎呢。

高玉大再来，马志远还是老样子，不死不活地熬心血。只是盯着高玉大的眼神里多了内容，好像是仇恨。高玉大被马志远瞅得发毛，半天，终于僵持不过，冲马志远说，得得，我服了你了，旗杆我立马就立。

旗杆立上了，马志远看高玉大的目光就温和了。高玉大找乡亲们开了会，研究马志远身后的事情。养老衣服早就做好了，都在秋月家的柜子里放着。其实，穿了好几次了。每次看到马志远不行了，就穿上。穿上又啥事没有了，只好再脱下来。棺材还没有准备，高玉大建议去公社申请一下，把几棵机动树先放了。沟口有几棵老柳树，当初是河套里自己冒出来的。开始的时候只是柳树毛子，没想到几年过去，柳树毛子成了事，都长成了腰粗。上级就没有登记注册，树就变成了马耳朵沟自己的机动树。紧急情况可以自己调配。柳树放倒了，找了木匠做棺材。高玉大的申请也得到了批准，被马志远私自放的白杨树高玉大也做了安排。高玉大想好了，上面不查这棵树拉倒，真要查的话，就死咬着说是上面答应的。因为马志远死得急，没来得及写树条申请。全沟的人都统一了口径，上面也就不会那么认真了。

现在的问题是，一切都准备妥当了，马志远还是那个状态。高玉大急了，朝昏睡的马志远喊，作妖闹猴。马志远是不会顶嘴了，嘴里“呼哒”“呼哒”有口气。就这么埋了肯定不成。可是老也不死也不是个事，活人跟他靠不起。高玉大在马志远脚下没少烧香，嘴里叨咕的词听着旁边的人发毛。高玉大以干部的身份在跟马志远的老婆谈判，谈判的内容是关于马老师到阴间报到的具体时间问题。

高玉大这天多喝了两杯酒，就住在马志远身边。晚上做了个梦，梦见马志远和老婆设宴招待高玉大。高玉大吹了很多牛，马志远老婆一直笑盈盈地看着高玉大。马志远老婆活着的时候是马耳朵沟里最美的女人。这个女人的美说不出来，跟别的女人不一样。比如，她嫁到马耳朵沟那么多年，沟里沟外的人们没有知道她的乃资生得什么样子。也就是说，马志远的老婆长的乃资是金的，比金子还金贵呢。在马耳朵沟里，没结婚的姑娘家的乃资是金乃资，外人是不能看到的。结婚以后马上就变成了银乃资，自己的男人是可以看到的。生了孩子以后呢，女人的乃资马上就变成了猪乃资了。她们夏天敞着衣怀，甭管在什么地方也甭管有什么人，随便就掀开衣裳，把各种各样的乃资摸出来，塞进自己孩子的嘴巴里。有的女人为了试奶水足不足，对着当街往外挤白色的浆液。

马志远的老婆从来没有这样干过。马大志出生以后也没有，马大志要吃奶的时候，马志远的老婆就折回身子，到自己家里去奶。所以，马耳朵沟流传的民间“四大嫩”就成了现在这样：小茄苞，嫩豆角，大志娘的乃资，孝的雀儿(读巧音)。马志远的老婆死时，队长高玉大的老婆在现场给换的衣服洗的身子。回来以后钻进被窝里就忍不住把看到的事情都说了。高玉大老婆说话频率很快，像爆豆一样。她说，啧啧。她说话好啧啧地搓着牙花子说。她说啧啧，人家也叫女人，该鼓的地方才鼓，该凹的地方才凹，哪里像咱们沟里的女人，没有组织和纪律。人家那小腰，像棵嫩葱。人家那乃资，挺挺的不大不小。队长高玉大听傻了，问乃资真挺挺的，马志远这狗东西，使了啥法保持的呢？不大不小是咋回事？老婆就吃醋地比划说，不大不小就是男人的手掌正好握得过来，人家的奶头像蚕豆一样，别说咱马耳朵沟的娘们，就是姑娘家也比不了。高玉大听老婆说到这的时候，脑子里就毫不讲理地浮现出两粒饱满黝黑的蚕豆来。

高玉大老婆后来有所警觉，骂高玉大说，怎么我一讲马志远老婆的事情，你就上我身上来劲，折腾个没完没了，奶头都被你咬破了。高玉大不好意思，嘴里却很硬气，骂道，死婆娘，别胡说八道，我是正常上工呢。老婆把枕头扔出去，说，你糊弄傻子呢你，哪次都是你明明没力气了，我一提大志娘的乃资，你就“呼”地粗了一圈！看看，看看，还想抵赖吗，眼瞅着你在变粗。高玉大就慌忙捂住下面，再不敢叫老婆看了。

队长高玉大的梦做得莫名其妙，梦见自己一个人到马志远家里吃饭。一进门，就见马志远闷着头生气呢。马志远的老婆在做菜，四个小菜，花生米，猪头肉，咸鸭蛋，马耳朵沟河里产的“白漂鱼”。还有一壶烫好的小烧酒。高玉大心想，这酒我得少喝，吴旺达和李菊花就是喝这酒连地震都没有察觉，太耽误事。马志远不上桌，磨磨蹭蹭地。高玉大不乐意了，说马老师，你啥意思嘛，是你请我来家吃饭的。马志远看一眼高玉大说，你更不够意思，这些年瞒着我。高玉大蒙了，说马老师，咱哥俩没外人，我啥事瞒过你啊。马志远瞅着老婆说，你还不承认，这些年你老也想看大志娘的乃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