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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韩天磊和郭芊芊,郭骁骁看向江执远笑道:“你的伤好了?”
“已经完全恢复了。”
她仔细地看着他的脸色:“气色确实好了很多。”
“你呢?”他问。
“前不久接手了子衿坊,做得还算有声有色。”
“我问的是你自己。”
他的最关心的不是郭府的生意,而是郭骁骁的身体和心情。
“我……”她摊开双手,“岁月静好,我也很好。”
我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脸。她轻轻退了一步,于是他的手立刻收了回来。她不肯接受,他就不敢前进。
“对了,我给你准备了一样东西。”郭骁骁走进房间。
不一会儿,她出来了。
“猜猜。”她笑道,将手背到身后。
他仰头看天空,想了想,说道:“发带。”
“没意思,你怎么一下就猜到了?”郭骁骁将发带亮了出来。
他浅浅一笑,上次去苏州的途中,她盯着他的头发看了很久,还说要送他礼物,他就猜到是发带了。
“宝蓝色的?”他挑眉问。
“是啊。”她仰脸一笑,“和你那件虎纹箭袖正好相配。”
两人在院子里说笑了一会儿,小兰便来传话了,说是午饭已经准备好了,请两人移步至正厅。
两人欣然前往。
郭老爷右手边坐着郭夫人,左手边坐着郭芊芊和韩天磊。郭骁骁走进去便在郭夫人旁边坐下了,剩余一个空位,留给江执远。用的是圆形饭桌,这样一来,江执远左边就是郭骁骁,右边就是韩天磊。
江执远对韩天磊轻蔑一笑,随后落座。韩天磊低下眼眸,没说什么,拾起杯子饮了一口。
郭老爷说话了:“今日是中秋,大家难得聚在一起。贤婿,贤侄,来!”
郭老爷起身,对江执远和韩天磊举起酒杯。
韩天磊起身说道:“岳父,天磊祝岳父身体康健,寿比南山。”
郭老爷笑着点了点头。
江执远不甘落后,马上接话:“侄儿祝姨丈,江月年年只相似,不惑之年享天伦。”
“好,好!”郭老爷眼泛桃花,哈哈哈大笑几声,一饮而尽。
比起韩天磊俗套的“寿比南山”,江执远的祝词更有新意。“江月年年只相似”有永葆青春之意,“享天伦”则是祝愿郭老爷早日抱上外孙。
虽然郭老爷很满意韩天磊的祝词,但是江执远更懂得揣摩郭老爷的心理。人到不惑之年,会有两个心理负担,一是风华不再,担心自己会老去;二是畏死,期盼有生之年能看到后代。
几人又落座。郭芊芊娇嗔的说道:“爹,您怎么不多关心关心女儿,反倒关心你的女婿,我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呢。”
“都已经当人家的娘子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郭老爷胡子翘了起来。
“爹,我就算出嫁了,不还是你的女儿吗?”郭芊芊挽着郭老爷的胳膊,“难道真应了那句话‘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吗?”
“来来来,爹给你夹菜。”郭老爷给她夹了她最爱吃的玉米炒碎肉,“看你那可怜巴巴的样子。”
郭夫人见状,拿起勺子又舀了几勺给郭芊芊。然而这样的行为却让郭芊芊反感,觉得郭夫人的无事献殷勤,所以看都不看一眼。
郭骁骁看着郭夫人给郭芊芊夹鸡腿,一语不发的吃着饭。不是早都习惯了吗?她问自己,可是看着亲娘对别人百般照顾,她还是觉得有一丝难过。
“来。”江执远夹了一块鸡肉放到郭骁骁碗里。
郭骁骁看着眼前的肉,咀嚼的嘴巴停了停,随后又是沉默地扒饭。
郭芊芊看见了江执远的动作,便韩天磊撒起轿来:“相公,我要吃那个。”
“那个?白切鸡?”
“对。”
韩天磊二话不说就给郭芊芊夹了一块很大的鸡肉,即便菜碟就在郭芊芊跟前。
“来,你爱吃的翅膀。”韩天磊给郭芊芊加菜。
郭芊芊笑着看向郭骁骁。
郭芊芊就是要她让看到,就是让人她难受,就是要让她痛苦。本该属于她的夫君,现在疼爱的人不是她,本该把她视若珍宝的母亲,也站在了郭芊芊那一边。
半个时辰下来,饭桌上一直听到郭芊芊娇嗔地笑声和郭夫人时不时的寒暄。这让郭骁骁无地自容。如若不是中秋节,她怎么会跟郭芊芊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爹,娘,我吃好了,你们慢吃。”她放下碗筷出了大厅。
江执远没说话,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径自喝起来。
一个时辰后,饭桌终于散了。江执远走到后院,只见郭骁骁蹲在抄手游廊里,低着头正在侍弄花草。
江执远轻轻走去,说道:“别太难过。”
郭骁骁拿着剪子修理叶子,没有答话。
“你还有我呢。”他柔声道。
她抬起头,淡淡说道:“早习惯了不是吗?”
“会变好的。”他安慰道。
“无关紧要了。”她牵强的笑道。
他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想跟她坦白心意,但是又怕她会像上次一样,不明不白的生气,然后几天都不理他。可是,他不再想看到她受到欺辱,想带她离开。也许嫁给他能让她脱离苦海。
他深深地了解,即便是没有打骂的折磨,也会让人遍体鳞伤。所以即便郭老爷和郭夫人没有打骂郭骁骁,但是他们对郭芊芊的那份偏爱,已经足够击垮郭骁骁心里的那道防线。
郭骁骁起身,合上剪子,叹了一口气,对江执远笑了笑,说了声“谢谢”,然后往走廊的另一侧走去。
从这里可以走到东厢房,他今早走的就是这条捷径。看见郭芊芊和韩天磊在对她冷嘲热讽,他就想冲过去把她揽在怀里。他决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
“骁骁。”他拉住她的手臂,“看到你这样,我很难过。”
“你不必难过。”郭骁骁回头看着他,眼中带着倔强的笑意。
“我宁愿你发泄出来。”他热切的拉住她,“如果你想大哭一场,我的怀抱可以让你依靠。”
郭骁骁轻轻拨开他的手,说道:“骁骁已经长大了,不会再随便哭。”
小时候摔倒,要看看周围有没有人,有就大声地哭;长到后摔倒,也要看看周围有没有人,有就赶快爬起来。
他以为她需要他,所以总想用自己的方式去保护她。她也想要温暖的怀抱和避风的港湾,可是她总害怕失去。在一起的时候有多依赖,分开的时候就有多痛苦。所以她宁愿与他保持适当的距离,不让他靠近,却也不会走近他。
他的手轻轻滑落,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然后转过抄手游廊消失不见。
今日的冷嘲和热讽已经够了,郭芊芊心满意足地坐着马车回韩府。
马车里,郭芊芊靠在韩天磊的肩膀上,脸上洋溢着幸福。
韩天磊道:“你呀,已经还是别这样了。”
“什么?”她不明就里。
“不要再对你姐姐说那些难听的话了。”
郭骁骁惊讶的从他肩膀上离开:“什么难听的话?我说什么了我?”
“尖酸刻薄的话。”
“所以你是觉得我尖酸刻薄!那你那时候为什么不说呀?当时你不也跟着一起寒碜她吗?”
“我那不是为你了吗?”
“什么叫为了我!你想寒碜她你就老实说,何必打着这种难听的幌子。”
“你真是,不可理喻。”韩天磊转身面向一边。
“哼。”她也转过身背着他。
过了一会儿,韩天磊又道:“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明白你?那你又明白我吗?我从小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知道吗?你懂那种一直被人叫做庶女不被人认可的难堪吗?被别人一口一个没娘养的叫什么感觉吗?”
韩天磊刚想说话,郭芊芊又道:“你这个阔少爷怎么会知道,你父母健在,锦衣玉食供着你,没有兄弟姐妹会和你争抢父母的宠爱,所有人都恭恭敬敬的叫你少爷,你又怎么会知道。”
“我。”他被她的话被噎住了,“我……我就随便说说,你还当真了?”
他坐过来把她抱在怀里。她用手肘子戳他,把他往外推。
“我不知道你是这样过来的。”他从背后抱住她,死都不放开,“你从来都没跟我说过,我也就无从了解。你也知道我那少爷脾气,有时一犯病,脑子糊涂就说一些不着边儿的话,你别生气啦。”
“哼。”她冷哼一声,咬着嘴唇不看他。
“娘子,全天下最美丽的芊芊,全天下最善解人意的芊芊,您就别把那些话记在心上了。”他的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在她洁白额脖子上啄了几口。
他刚刮了几天的胡子又长了出来,扎得她有点痒。
“我想去看戏。”她撅着嘴说道。
“现在?”
“嗯。”
“现在……现在人家戏院都回家过节去了。”
“你胡说,今天路上不是还看见他们摆唱的吗?”
韩天磊愣住了,她没想到郭芊芊眼睛会这么尖,眼下只能顺水推舟了。
“是吗?那可能是我没看清。行,今儿我就带你看戏去。”他扬声对车外的小厮说道,“去金伶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