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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继仁吃过晚饭,半躺在睡椅上休憩。幻羽疾步进来,脸带喜色,道:“帮主,张平带少爷回来了。”
“哦!”棠继仁喜然于色,立身起来,快叫他们进来。
张平已经进来他身后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虽然穿着朴实,可是一双眼透着机灵顽皮。
“帮主!”张平道。
“回来了!”棠继仁把目光转向孩子,“青儿。”棠继仁喊一声,语气里尽是一个做父亲的慈爱和欢喜。
“少爷,快叫爹啊!”张平在一边催促。
男孩子一双黑而幽亮的眼睛,扑烁地看着他面前高大威武的男人,脸上露出仰慕和爱意。
“——爹。”男孩子初到这样一个极其陌生的地方还不是那么放得开,他腼腆叫一声。
“青儿好。”棠继仁脸上露出少有的慈柔:“青儿,来了就好。以后就跟着爹生活了。”他双手轻轻捂着孩子小小的肩头,脸上隐隐含着一丝歉意,对着儿子脸上看了又看,吩咐张平道:“张平,明天去给少爷联系学校,少爷早该念书了。”
“是,帮主。”张平应答。
“好吧,幻羽,叫张妈过来带青儿去洗一个澡,换上干净衣服穿了。”
张妈已经过来,牵着继青阁去洗澡换衣服了,棠继仁对一边的张平道:“张平,你出去这一趟,一定累了,去休息吧。”又对幻羽说:“幻羽,你也去休息吧。”
张平、幻羽退出去了。
幻羽站在门口犹豫着,立在那里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幻羽,你有什么话要说?”棠继仁站起身来,打开墙角红木柜中的一瓶高档红酒,倒上两杯,一杯递给幻羽,道:“来坐下,如果你还不想休息,不如我们一起来喝杯酒。”
幻羽接过酒杯,浅浅喝了一口,道:“帮主,有个新消息,星皇路那边新开了一家典当行,老板叫朱启盛,听说以前在宫中做太监。我因此联想到了高巍。”
“哦,有这样的事情!”棠继仁举杯欲喝,听到这里不由得停下,又道:“嗯,你继续说。”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是,帮主,我派人查过了,此人年纪和高巍差不多,只是是个残疾。”
“残疾?”棠继仁又拿过红酒给自己和幻羽满上,问:“怎样的残疾?”
“塌鼻子,瘸腿。”
“塌鼻子,瘸腿!”棠继仁摇着手中的酒杯,那酒殷红如血,却又如此澄亮,他又问:“还查出别什么来没有?”
“暂时没有,他带有一个徒弟,叫黄龅牙,十六七岁,以前是个街头流浪儿。”
“嗯。”棠继仁沉吟思忖着,道:“不急,慢慢查,如果他真的是高巍,不怕他不露出痕迹。”
幻羽眉宇微微一戚,道:“如果他真的是高巍,胆子也太大了,居然跑到滩海来,还呆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棠继仁怒道:“TM的,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派人洗去,狠狠查,如果他真是高巍,一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是,帮主!”
朱启盛确实就是高巍,胆子也够大,他就在青虎、金龙、黑豹三帮的眼皮子底下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
朱起盛自从开了朱记典当行,收下黄龅牙为徒,日子也过得更加顺畅。他自小在宫中长大,又对古玩器皿熟悉,且在一领域有些天赋,所以朱记典当的生意蒸蒸日上,他在滩海市典当行也渐渐小有名气起来。他不知道青虎帮已经盯上他,并且查着他的底细。
他在他自织的温柔乡里,——那一日,朱启盛在街头偶然遇见秦苕昉,心中一直闪着一个影子,而这个影子让他时忧时喜,明知道就是他自己刻意的一个梦,还是把这唯一的梦幻紧紧搂住。也明知道她和自己是一点干系也没有的一个人,而再内心角落,偏偏就是他最亲昵的那一个人。他心思漫漫,正愁茫,黄龅牙从外面买早餐点回店,一进店门就大声嚷嚷:“师父师父,快看时尚周刊的报刊。”一边扬起手中的报刊。
“你这个败家子,什么东西都乱买,花的不是你的钱。”朱启盛一见黄龅牙买回一叠报子,心中更加烦闷,便骂骂咧咧,伸手扯过黄龅牙手中的报刊。
黄龅牙是见怪不怪,他早习惯了朱启盛对他的暴戾,嘻嘻一笑,道:“师父,我是时刻替你着想,这报刊上有你喜欢的人,秦苕昉!”
“什么,秦苕昉,真的。”朱启盛一听到秦苕昉几个字,语气马上温柔起来,道:“在那里,我看看。”
黄龅牙指着报纸一角,道:“师傅,你看,就在这最上面,头条新闻——齐润峙迟娜菱今日订婚,第一青衣秦苕昉失意。”
“齐润峙迟娜菱今日订婚,怎么可能。”朱启盛激动得手都颤抖起来,道:“怎么可能,前几天我还看见秦苕昉牵着齐润峙的手在街上散步呢。”
“师父,这可是白字黑字呢!”
——白字黑字,那报刊上漆黑的蝌蚪大字,字字都钉进朱启盛眼中,钉得他眼睛生涩发痛,叫道:“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师父,有什么可能不可能,难道像时尚周刊这样有影响力的报纸还会乱说不成。”
黄龅牙说得句句是理,朱启盛闷声无言。
黄龅牙见朱启盛闷闷不乐,建议道:“师傅,迟月楼府离我们也并不远,不如我们亲自去看看热闹,听说迟府宴请了许多客人,这是滩海市的大事情,很多新闻记者都去了,此时一定热闹非凡呢。”
“什么热闹非凡,我呸!”
“呃,是,我呸。”黄龅牙顺着他师傅呸一声,朱启盛白他一眼。
“师傅,骂归骂,人家还是要订婚的,我们去看看吧。”
朱启盛心中挂记秦少昉,仍然骂道:“说什么‘齐润峙迟娜菱今日订婚,第一青衣秦苕昉失意’这些新闻记者发新闻标这样的题目,真的是太无聊了。”
黄龅牙说:“就是,他们这些人最缺德。”
“走吧走吧。”朱启盛起身就走。
黄龅牙一把抓过柜台上的旱烟斗道:“师父,你的这个。”
“不抽不抽,走!”朱启盛口里嚷嚷,人早已走出门外。
朱启盛和黄龅牙喊了一辆人力车朝迟府过来。迟府大院里此时正张灯结彩,整整一条大街都是来来往往的宾客,那真的是衣香鬓影,人流交错,热闹非凡。远远的就听见震天的鞭炮声响,再近一点,就能听见咚咚锵锵的锣鼓声,正唱着戏呢,那洪悦的唱腔穿透有力,只透破云层了。
黄龅牙叹道:“师父,我长这么大也没有见过这样大气派的订婚宴礼。”
朱启盛哪里有心思听他徒弟发表感概,一心挂念着秦苕昉,可是自己不打算送礼,也不好进去,就对黄龅牙说:“黄龅牙,你是孝子,没人注意,你进去看看,看见了秦苕昉出来告诉我。”
黄龅牙一听师父允许他进去看热闹,欢喜道:“好咧,我看看就出来。”
黄龅牙一钻身,进到院子里,院子中央搭着戏台,此时正是锣鼓升天,依依呀呀的唱腔余余未了。他东张西望,却未看见秦苕昉。他旁边两人在嘀嘀咕咕,一个说:“可惜没有秦苕昉的戏。”
另外一个说:“听说秦苕昉病了。”
那一个惊奇道:“怎么会病了?”
这一个正要说:“听说是……”一转眼看见黄龅牙痴痴呆楞地听着他们对话,便有意压低嗓子,黄龅牙听不清了,撇撇嘴,又怕他师父等久了,只得出了院子。
朱启盛等得不耐烦了,这时看见黄龅牙出来,连声问:“怎样,看见没有。”
“没看见,只是听说病了。”
“病了?怎么会呢,哦,大概是伤心了……”朱启盛若有所失。
“走,回去!”朱启盛忽然怒吼一声。
黄龅牙被震得吓一跳,只见朱启盛满面怒容,他陪笑道,“师父,您也别生气。”
“我怎么能不生气,这样好一个女孩子被他们白白欺负。”朱启盛怒气难忍。
黄龅牙自然明白朱启盛一遍苦情,道:“他们是对秦苕昉不好,然而,那青虎帮的帮主棠继仁不是一直对秦苕昉好吗?她这不是赚回来了?”
朱启盛眨巴着眼睛一想,棠继仁?对啊,棠继仁比起齐润峙强多了。朱启盛莫名就心情好起来,对黄龅牙道:“黄龅牙,还是你聪明,什么都想得透,师父都得跟着你的话打转转。只是你该早告诉我才是,你这是存心让我一会儿悲伤一会儿快乐。整我啊!”
黄龅牙道:“师傅,我哪有那个胆子。”
朱启盛点点头,说:“不过我还是要奖励你,黄龅牙中午想打牙祭么?”
黄龅牙一听有牙祭可打,高兴了,道:“师父,打牙祭的事情人人都想啊!”
朱启盛伸手在黄龅牙头上打一个爆丁,道:“那好吧,师父今天钱包出出血,去,买一对猪蹄子来,中午我们红烧猪蹄,饱餐一顿。”
“师父,你下手黑了点,痛啊!”黄龅牙双手捂着脑门高声嚷嚷,搞得路边的人都回过头来看他们师徒。
“惨叫什么?杀了你不成!”朱启盛黑着脸说。
黄龅牙只得说:“师父,红烧猪蹄好是好吃咧,只是师父您拿钱啊!”
朱启盛又举起手作势要打他爆丁,道:“去,师父老子能少了你的钱。”
黄龅牙这一次早有防备,抱着头跑到一边大声说:“师父饶命。”
朱启盛反而哈哈笑起来,道:“什么胆量,说跑就跑。”说着从腰包里数出一叠碎票子,仔细又清点一遍,给黄龅牙道:“给,拿去,我不会打你了。”
黄龅牙才敢慢慢走近他师父,一把抢过钱就跑。
黄龅牙刚才进迟府没有看见秦苕昉,齐苕昉其实就站在人群后面,只是人人都争看热闹,台上不时撒下甜心果子红包什么的,众人又急着哄抢东西抢喜包,所以吵吵嚷嚷的根本没有看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