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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伏?!”
李长安当下一惊,莫不是老僧出尔反尔!
可随他即便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这尖啸声持续太长了,分明是远远射过来的,到了自己身边也就是强弩之末。与其说是袭击,倒不如说是打声招呼。
李长安轻抬剑鞘,破空而来的物件就被弹开,正落在大青驴的顶门上。
他定眼瞧去,一撮带旋的鬃毛上搁着一颗……铁珠子?
唉!脑瓜子疼。
他一转眼,一匹神俊的狮子骢从道旁迈步而出,马背上笑吟吟倚着个……嗯,姑且唤作少年郎吧。
“道士,听说你要去綦县?”
狮子骢迈着小碎步靠了近来,马背上除了飞飞,还有一大包行囊,压得这匹骏马步履都有些沉重。
怎么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李长安心里有些不妙,只是敷衍着点点头。
“我也要去綦县。”飞飞有些出神,双眼凝视着前方的虚空,“父亲还是不肯承认我,总说我本事太小,经验太少。我这次去綦县,就是为了那“织女娘娘”手上的仙梭……”
话说到一半,李长安却越听越不是味道,他急匆匆一抬手。
“既然如此,就祝郎君马到功成,咱们就山高水长,有缘再见。”
“再见”两字出口,李长安早已骑驴跑出了百余步。他回身看去,飞飞还驻马在原地。
他才松口气,忽的,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狮子骢鬃发飞扬,几息之后,已和大青驴并驾齐驱。
“唉。”李长安敲了记驴脑袋,“你这蠢驴咋不跑得快一点。”
“道士是要与我赛‘马’么?”飞飞骑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俯视着驴背上的李长安,“要不我再让你几十步?”
“唉。”他又敲了记驴脑袋,“你这蠢驴咋不长得高一些呢?”
“啊呃……”
大青驴委屈得直叫唤,大眼睛扑闪扑闪瞧着自家主人,分明是在说:
“道爷,俺只是头驴啊!”
……………………
“小郎君,你要去綦县便去。”李长安有些无奈,“何必跟着我个野道士不放?”
飞飞只是骑着马默默跟着,许久之后,才开口,却答非所问。
“从小父亲都不喜欢我学他的东西,可我偏偏喜欢,而且学得很快。有一天,父亲告诉我他要退隐,而我告诉他我要当大盗,名震天下的大盗!他不许,我就偏不依,他就找了许多人,想叫我知难而退,可那些人统统不是我的对手!”
飞飞说到这儿,昂起下巴,快骄傲成开屏的空雀。
“直到父亲手下最厉害的二叔输给你,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找你来与我比试。那时,我没有担忧,只有高兴,以为只要胜过你,父亲就会改变心意……”飞飞转过头来,声音有些低沉:“道士,我赢了么?”
“你赢了。”李长安漫不经心点头,他没在乎那点儿胜负,更对土匪家的家长里短提不起兴趣。
“可父亲说我胜之不武,可赢了不就是赢了么?”
飞飞望着李长安,眼神迷蒙。
李长安却只是笑,并不答话。
这反应却有让他气恼起来,他猛地一挥马鞭,一声脆响炸在空处。李长安和大青驴没什么反应,狮子骢反倒差点吓得撅了蹄子。
飞飞慌忙安抚好自己的坐骑,再看过来,李长安一副悠悠哉看戏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我们再打一次!”
李长安依旧不回答,依旧只是笑。那笑容在飞飞眼中格外可恶。
“锵。”
他拔出腰间配剑。
“昨日,我输……你在剑术上的确占了上风,但不过是你仗着剑比我长。这柄剑比我昨日用剑长七寸,比你的剑长三寸,这次我一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飞飞将剑横在身前,剑光流转潋滟如同秋水,确实是把难得的好剑。
可惜,比剑又不是比丁丁,哪儿能以长短分高下。况且剑客用剑,务必以身体臂展决定剑身长度,而且要对剑的长短、重心都要了然于胸。
这飞飞也是急晕了眼,仓促换剑,赢是不可能的,反倒会输得更快些。
李长安摇摇头,懒得与他细说,催着驴子就走。
………………………………
老天爷的脸色从来是说翻就翻。
瓢泼的大雨没半点兆头,就从天而降,构成重重雨幕,将人锁在了小小屋棚中。
“都是你!大道不走偏要走小道!一路上连个躲雨的地儿也没有。”
谁让你跟着的?现在反倒怪上我?
李长安心里念叨一声,把湿透的上衣脱下来。
因飞飞死皮赖脸的跟着,李长安干脆就抄了小道,一路上尽往荒僻里走。以为让这飞飞体会到行路的艰苦,便会乖乖熄了心思,至少也不会再跟着自个儿。
谁知,飞飞没改变主意,老天爷倒是来了个措手不及。
两人正在山道上,也找不到片瓦遮身,活活淋了半个时辰的雨,才找到这么一处茅草屋棚。
李长安将袍子晾起来,转过头,飞飞背对着他缩在角落,双手环抱似乎在轻轻发抖。而他那硕大的行囊正在一旁,却没有丝毫打开的意思。
李长安对此心知肚明。
“今晚兴许要在这屋里过夜,我去寻点柴火。”
说完,他寻到一个快要散架的蓑衣,披在身上迈入雨中。
出门的一刻,飞飞稍稍偏过脸来,那黄色似乎淡了许多。
…………………………
约么半个时辰。
雨势转小,天光却又晦暗了几分。
李长安抱着捡来的枯枝回到小屋,刚一进门,迎接他的却是一道雪亮的剑光!
他急忙把枯枝全扔过去,那剑光却只是一抖,便将枯枝尽数绞成碎截子。
这短短一瞬间,李长安却已长剑在手!
他凝眉看去,飞飞换上一身清爽劲装,也挑衅地看过来。
“你这是干什么?”
“我说过我们要再比一场,如今被山雨困住,不比剑还能做什么?”
说吧,飞飞已经长剑一展,攻了上来。
这把剑果然是把好剑,所过之处,桌、椅、墙、柱都如同热刀切黄油,没有半点滞涩。
李长安连声叫到:“停!停……当心!”
他倒不是担心自个儿,飞飞的剑固然是好剑,可李长安手中的剑却也是现代钢材锻造的。
他之所以略显慌张,完全是因为小屋棚。
这屋棚大抵是猎人或者樵户用作山间修整的,已经遗弃多时,屋中的支撑架子多处朽烂。
飞飞这么不管不顾乱砍一气……
“咔嚓……”
在连续的响声中,屋棚仿若醉汉,先是椅了两下,便轰然倒塌!
………………
飞飞顶着一脑袋碎草末,同他的狮子骢一起从屋棚的残骸里钻出来。
耳边便传来一阵欢快的驴叫声。
他气冲冲瞧过去,李长安牵着大青驴,好端端地站在树下,身上还披着蓑衣。
方才,房屋倒塌一刻,李长安和他的驴子,见势不妙就冲了出去,还不忘拿走晾起的道袍。
反观自己……
飞飞一把拍下头上的草渣,举起剑,作势又要攻过来。
李长安赶忙一摆手。
“且慢。”
他指着天边低沉的乌云。
“不如先找个避雨的地儿?”
“还找个什么?”飞飞抹了把脸,手上全是雨水和草屑,“那儿不就有现成的地儿吗?”
飞飞抬手一指,却是山下一个小村子。
两人之前寻避雨之处时,其实先看到这村子,但李长安在路口静立片刻,便头也不回找了这个小屋棚。
飞飞对此颇为不满,现在正好去那村子。
李长安闻言,却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那村子可没人呢。”
“没人不是正好么?”飞飞莫名其妙。
李长安瞧着他,沉吟片刻,摩挲着下巴的短须。
“好。”
也该叫他知道,这世道吃人的,不止强盗和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