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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真是惊人。”南宫惜玉感叹似地开口,一时间看玉染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颇有敬佩感慨之意。
“听得确实复杂,但其实真的要过,也就这么过来了。”玉染轻轻抿了一口酒,淡然地笑了笑。
所谓散尽前身琐事,估计正如当下的玉染。
玉染一偏头,就见慕容景辉一直安静地呆在角落里,她朝他招了招手,奇怪道:“小景辉,你坐那么远作甚?”
“没事,姐姐……我坐在这里就好。”慕容景辉摆了摆手,乖巧地呆在原地。
玉染身子一斜,轻轻倚靠在容袭肩侧,她凤眸斜飞,叹气道:“容袭,你看你做得什么事?弄得小景辉这么怕你。明明刚才还那么闹腾可爱。”
“这么一听,总觉得阿染对六弟的关心都快要要超过我了。莫非是容袭年纪大了,就入不了阿染的眼了?”容袭浅浅地抿了一口酒,然后语气悠哉地开口。
“你?年纪大了?”玉染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放心,要是有人敢和你比美,那我断言一定是他输。”
“想来也是。”容袭挑了挑眉,轻捻着杯盏微笑。
玉染原本也是一口酒刚刚饮进去,此刻听到容袭的话,一时间竟也噎了一下。不过她还不至于像南宫惜玉和慕容景辉那么夸张,只是稍微平复之后便慢慢地将酒咽了下去。
她抬眸转向容袭,似笑非笑道:“容袭你这自信可真是没人比得上你啊!”
“多谢夸奖。”容袭笑着应声。
“你这样下去,让我日后要怎么舍得回明元啊?”玉染一手撑着头,笑着感叹。
容袭闻言,眼神微深,“那便不要回去了如何?”
玉染撇开了眼,半晌深笑着没有回应。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家吧。”终究还是容袭在轻叹之下朝她伸出手,俊美无暇的容颜上浮现的是既无奈又温情的神态。
“好,回家。”玉染点点头,一双凤眸里含着皎洁如月的光泽。
云华殿是生养玉染的地方,就算玉染经历过再多的曲折,离开多漫长岁月,但她的骨子里仍然会思念这里,仍然会倾尽一生都无法忘怀。
几人是走了侧门悄悄回去的,总不好让别家人知道宫里的秀女翻了墙出去,然后君上为了私会秀女也一道偷摸着出门吧?
慕容景辉被南宫惜玉给领回去了,而玉染则坐在云华殿中庭的石桌边,颇有些怅然的意味。她拢了拢披在肩上的外袍,伸手摸了摸摆在桌面上的烫茶。待到身体稍微暖和了一些,她才慢慢地撤回手,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染若是当真放不下明元,那也不必独自在此忧虑。”是容袭温和的声音传来,他从玉染的身后走出,然后坐在了她的身侧。他对上玉染漆黑纯澈的双眼,然后轻轻地笑了,“待到褚丰羽的事情解决,我会送你回去明元。”
说到最后一句,容袭的声色还是稳的。倒是玉染,一时间觉得自己喉间干涩,什么都说不出来。
“容袭,我一直在想,我们两世蹉跎究竟是为了什么呢?”玉染轻轻吁出一口气,在空气中凝结出雪白色的雾气,她的眼底朦胧,时而觉得自己仍处旧梦,“为了百姓,为了天下,还是为了自己?”
“都有。”容袭无声地笑着,“我们只是在努力地活着。但在活着的时候,又在努力改变着我们能改变的。”
玉染笑出了声,“哦——听起来可有道理了!”
容袭仰头望了望夜色,最后语气突然悠然明朗了起来,“什么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这才像阿染吧?”
“那是自然。”玉染扬了扬下巴,旋即恢复了一派自在的模样,“反正我们之间的事情以后还有很多的时间来解决,但是褚丰羽的问题,倒是刻不容缓。”
“阿染不习惯宫里那么‘热闹?’”容袭别有深意地问道。
玉染挑眉,“我明元王宫里也挺‘热闹’的。”
“那阿染果真是打定主意要立秦奚为王后了?”容袭故意道。
“要是你不能宠着我、爱着我,那我可能真的得考虑考虑了。”玉染双手托着脸颊两侧,贝齿红唇,凤眸弯弯,在月色下显得艳而不妖,却又格外惑人。
容袭听着一笑,随即凑过去俯身环住了玉染的纤瘦腰际,然后一把将人抱了起来,他笑说:“我还会将你当作是九重天送归的仙女,一直供着你、捧着你。让所有人都知道,倾怀君就是一个贪图温柔乡的‘昏君’而已。”
玉染双手撑在他的肩膀上,笑个不停,“得了吧!若是连你容袭都能成为‘昏君’,那日后谁都别自诩定力谋略可堪天下之主,还是一道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要是阿染有这想法,那倒也不错啊。”容袭把玉染搂在怀里,两个人脖颈依偎着,眼神皆是柔和。
夜深了,落起了雪,白雪绵绵,如絮纷飞。
两个人乌黑的头发上沾了一小块一小块的白色,映衬着他们如雪般晶莹白皙的肌肤。
他们可能是这世上相距最“远”的人,却又不可置否地是两颗心离得极近的人。
两世的牵绊,玉染和容袭已经再也没可能割舍下彼此了。
因为他们不傻,他们知道用一次的死亡换来的相守已经是十分不易了。若是无法珍惜每一次重聚的时间,那就是对不起自己在世上的苦苦挣扎。
两人进了内殿,一道窝在被褥里,玉染才半支着身子问道:“褚丰羽拥兵自重,在昊天边界闹出了不小的矛盾。而且看他这次的态度强硬,应当是非要让你准许攻打明元了。”
“阿染是何想法?”容袭浑身有些冰凉,他稍微挪开玉染一段距离,却被玉染发现了。玉染直接环上了他的腰,又将被角往上拉了一些,埋得两人只剩下个脑袋露在外面。
“我先前同你父王也提过一个想法,既然褚丰羽想要攻打明元,那你就让他打。”玉染半阖着眼,神态慵懒道。
“我估计他想要拿下一场胜仗,然后在班师回朝之际谋反篡位。所以近日里,他总是希望往我身边多塞些人手,以便接下去可以动手。”容袭不在意地笑了笑。
“他大抵觉得我们两人身处两国,就算恩爱的传言再多,那也不过是百姓间的美化,总之是不大可能真心走到一起的。但我们之前表现得约莫还是太近,所以他就一直防备着我派兵站在你这一边,不敢直接动手。”玉染说到此处,面露纠结。
“看阿染这神色,估计想的不是什么好事。”容袭笑说。
玉染眨了眨眼,在被褥里抓了一把容袭的手,“你的手还好冰……我这不是在想是不是先该给他唱一出决裂的戏码。”
“他急着出兵明元,又想要说服我娶他的女儿,不就是希望可以让身处两国的我们决裂吗?”容袭淡然道。
“是啊,不过他估摸着也料不到我是个喜欢四处“瞎跑”的国君吧?”玉染吐了吐舌头。
“好了,早点睡,要‘决裂’明天再说。”容袭摸了一把玉染的头顶,然后把人搂得紧了些。
灯火熄灭,只听女子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容袭,都多少年,怎么老是捂不热你呀……”
“没有,‘捂’得热的,阿染想试试?”男子温和带笑的嗓音在女子的耳畔哑声念着。
“不了,我困,睡觉。”
“好,夜安。”
翌日,玉染醒的时候,容袭还没有回来。
玉染揉了揉脖子,从床榻上起身。
“明元君,你醒啦!需要现在用早膳吗?”婢女端着水盆过来,细心询问。
“不必,等容袭回来再说。”玉染揉了揉额角,问道:“他还没回来?”
“今日早朝时上书者多人,约莫要花上不少时间君上才能回来。”婢女解释道。
“哦?上书者何人,你可知晓?”既然都是问思楼出来的,而且近些日子来都要随侍在玉染左右,那这些紧要事务应当都有消息传递。
“以褚太尉为首,其下数人。”婢女低头回应。
玉染想了想,走到书案边,翻开了一册空白的折子,提笔间凌冽却不失优雅的黑字行云流水地被她书写出来。
写完,她稍微晾了晾字迹,然后将折子慢慢合了起来,抬手递给了婢女,“拿过去,交给他。”
“是,明元君。”婢女颔首,双手接过折子,福身后脚步飞快地走了出去。
玉染将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微微仰头,一双凤眸里隐约有笑意划过。
既然你褚丰羽如此心急,那不打紧,我也可以陪你“心急”一些。
等消息带到容袭耳边的时候,他还装模作样地谈论了晌久别他的事情,最后才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对褚丰羽赞同地说道:“孤思量许久,既然太尉有心,对孤的天下安危关切着急至此,那孤也理应顺从天下意。从即日起,暂时减少与明元国的通商,限制明元与倾怀之间的百姓流动。尤其是昊天城一带,需加强兵力戒备。”
“君上圣明。”
“君上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