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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秦安一行,可算是憋坏了林云根。哪里都不好去,每日留在客栈都要发霉。可一赶路,又都是风餐露宿。来往猛烈的,让林云根接受无能。
林云根不管春夏秋冬,腰间总别着把扇子。晃晃悠悠的出了客栈,见着闹哄哄的街又心生退意。想来倒是有几分可乐,都怪着夏国的人,旁的本事没有光顾着吵架闹事了。越大的城镇,越是气势汹涌。
走在最后的叶楠早已习惯。知道各种一二,便也都能接受。左右不过是时势中的可怜人,为了生存和那点小心思而活。
叶楠握着流萤的手,眼扫过摊位上的饰品。摆满铜器的倒不少,个个做工精良,颜色普遍为青。碰上四五号人围着的,万万要绕开走。免得被拉入其中,愣是要为他们评理或是要听些粗俗不堪的话。
这些,都是邻宿所交与她的。
若是跟林云根叔叔出来,决计一把推开他们,开出一条新路来。在燕见识过一次,带她逃过那些杂七杂八的口舌。
叶楠想到许七,眉眼骤然柔和。喧闹的人们,仿佛换了衣裳一直停在原处。全然像是老天故意演给他们看的,哄骗他们到了哪哪,其实不过是原地踏步。
可饶是如此,叶楠仍旧很开心。身前有师父、云根叔叔,旁有流萤就够让她满足了。至于许七,她独独有些遗憾。可至多是遗憾,不能再多了。她随流萤在各个摊位前走动着,无一入流萤的眼。
奔来走去的,倒是看尽飞舞在空中的唾沫星子。
流萤刻意放慢一步,将叶楠神色尽收眼底。襄和是他们的最后一站,以后叶楠怕是再不会离越。她也想把所有好的,一一呈现在叶楠的面前。可如今的局势不允许,人们能多活几日已是恩赐。
一行人漫无目的的走着,仿佛没个穷尽。直到遇上马车拦了路,挨个停下脚步为其腾路。
马车却止步不前,过了好一阵从上面走下一位旧相识来。身着锦衣玉袍,款款走至江一青面前。他眸中带笑,半张脸掩盖在浓密的落腮胡中。抬手到江一青的肩上,从他的胸腔嘹亮的笑声,震的满街都是。
此人,正是一别数日的宋清是也。
宋清拍着江一青的肩,直道:“没曾想,能在襄和遇上你们几人,真是缘分啊。”
“呵呵,我们也没预料到。”江一青干笑两声,附和道。
林云根嫌弃的后退一步,站到叶楠的身前。每当他忘记宋清时,宋清便会横空跳出,躲也躲不掉。说是孽缘,一点也不为过。他眼盯着江一青与宋清紧握的手上,听江一青道:“宋兄怕是有要事要办,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要事哪里比得到几位。不如我们一道去前面的清源园里坐坐。”宋清紧拉着江一青的手不放,愣是往前面拖。
无奈之下,江一青只好随了宋清的愿。江一青费了些许力气抽回手,眸中的笑不到眼底。
瞧宋清如今如何威风,与宋清身后的那位脱不了干系。江一青顿时来了兴趣,似是要试探一二。清源园不过几个巷子,没几步路可走。
宋清熟门熟路的在前方引着,揽着江一青的肩道:“我知你是风雅人物,自是不会带你去些下三滥的地方。园子里姑娘们曲艺、姿色皆上等,你有福了。”
“宋兄客气了。”江一青随宋清进了院内,低头看了眼肩上的手道。附庸风雅的事,他是做不来。何况,他就是有些学问,在宋清面前也是说不出的。
两人顺着甬路往前穿过一个月亮门,便见湖上起高楼。桥下停靠着两只船,游过几条鱼。微弱的丝竹声传来,悲悲切切好不伤感。
宋清是听不出所以然,故而拉着江一青直奔二楼。对周围这些景色无感,只想早些被酒肉、美人围绕。一楼除去些奴仆,无一人。二楼倒是不少,四五人在屏风后弹琴弄风。候着的女婢见几人入座,纷纷上前倒茶。
江一青扫过桌前一圈,不见流萤、叶楠的人影。想是流萤怕宋清言行粗鲁,怕叶楠受伤回了客栈。留下的林云根,正悠悠的看向他。
宋清在两人脸上扫过,乐道:“我等也算是旧识,尽管撒开性子不必客气。”
“呵呵,自然,自然。宋兄比起往日越发厉害,从起初单枪匹马到现在的号令天下,令江某佩服。”江一青见饭菜挨个送上,为宋清斟了杯酒道。
旁的林云根撑着个脑袋,静静看向两人。真假客套,倒是能聊多久,还不如回客栈睡觉。
宋清几杯酒下去,紧绷的精神稍加松懈问道:“听闻邻宿、秦安相继遇难。你们来时,可曾见到?”
“敲错过,来襄和才知。敢问宋兄,这其中有何关联?莫非真如传言,为鬼怪作祟?”江一青放下酒杯,眼眸里尽是好奇。
看戏的林云根直乐,江一青真够可以,装的挺像那么回事。
宋清忙放下酒杯,拍着江一青的肩乐道:“你们运气真是好,竟都错过了。我也未见,但我们赶到时城已然空了。至于鬼怪,不打可信。传言既是既然,我们又何必放在心上。”
“宋兄未的在理。宋兄接下来该是继而往上走,远赴赵国了。”江一青试探的问。他们打道回永安,应是碰不到了。
闻言,林云根看向宋清。手中的酒杯,悬着空中等待着。炯炯有神双眸,似是要洞穿宋清的内心。
宋清摇了摇头,反驳道“赵国于我,早就是掌中之物。去与不去,无甚区别。二位游山玩水乐得自在,可否到过岱舆之地?”
“……,什么?”林云根手中的杯险些滑落,错愕的望着宋清。
岱舆,他方才可是听到这二字?他内下嘲笑着宋清的胆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
江一青又为宋清倒了杯酒,解围道:“光听名便生疏的很。宋兄若去过,大可讲解一番,让我与云根开开眼界。”
“哈哈,我哪里去过,不过是听说罢了。来,来,来。多喝几杯。”宋清狐疑的看向林云根,笑呵呵的灌了一杯。他看两人的态度,大抵是去过的。为何不与宋清明说,难不成是碰到不好的事,觉得有失颜面?
听闻岱舆是九首圣祖所在之地,凡人哪里能去得了,最多是碰一鼻子灰。
江一青与宋清碰了杯,却滴酒为沾。他望了眼窗外天,日落西山,霞光满天。此等美景,身旁的却不是流萤妹妹,心中多有遗憾。凌冽的丝竹声将他拉回,看着满桌的佳肴,好笑道:“在久远的路,终有到头时。我们打算终止游历,到此为止。怕是今后再也遇不上,今朝且把酒喝尽,明日再无机会相见。”
“如此,甚好。眼下诸国内外争斗不止,早些离开不定能避开战乱。”宋清笑道。
林云根眉头一挑,诸国间的乱子不都是宋清搞出来的吗。如今倒摆出一副怜悯天下苍生的态度来,不觉得可笑吗?
竟企图要去岱舆,若非宋清疯了,就是宋清背后的精怪疯了。
九首蛇早年如何厉害,谁不知晓。莫非以为这些个凡夫俗子能让九首蛇丢兵卸甲?九首蛇能置之度外千万年,会因几条人命而束手就擒?他可信。林云根觉得宋清傻,好不容易壮大队伍,赶着去岱舆送死。
再看宋清饱经风霜的眉眼,多有同情。
林云根干笑两声,问道:“宋兄倒是颇有见解。”
“呵呵,走动的多了,自然知道的多。陆地上我已所向披靡,倒是想去海上看看。若是你们有兴趣的话,不妨一起?”宋清邀约道。
话刚落,林云根眼眸的笑顿时消失。恹恹的坐回桌前,摇了摇头摆手道:“我们拖家带口,麻烦的很。”
“况且我家楠儿年岁已高,该找门亲事。为三十的姑娘家找良缘,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江一青在旁附和道。便是叶楠二八年华,江一青也决计不会去。再者,通往岱舆的船只,很容易翻的。
宋清面上多有不悦,喝了几口闷酒道:“说到底,就是怕丢了性命。我懂,不为难你们。两位能在诸国间游刃有余的游玩,多少有些本事。我宋清,看中的也是这点。想你我合作,好好的干一番大事业。罢了,人各有命。”
“呵呵,我们能有甚本事,不过是运气好。”江一青笑着推脱道。饶是再好的本事与运气,也比不上硬是往死路上跑。他见宋清不支声,笑道:“你们几时离开襄和?”
“三日之后。若是三日内后悔,大可来寻我。”宋清放下酒杯,拍着江一青的肩,一本正经道。
江一青都不知哪里招惹了这位喽啰,非要拉上他们干一番“大事业”。他随口应和了两句,看着宋清一杯杯酒下了肚。旁候着的女婢来回的奔走,不知换了多少酒壶。
轻快的丝竹从背后绕过来,直在耳边打转。风吹过纱帐,只看清奏乐之人的轮廓。江一青正打算与林云根辞行,被宋清摆手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