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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有人来访, 诸位侯夫人都非常识趣地纷纷告辞离开。临走之前, 信武侯夫人还不忘叮嘱樊伉:“兴平侯可一定要记得我的玻璃暖房啊!”
“一定一定。我忘了什么也不会忘记您的玻璃的,放心罢!”樊伉今天这群女人围着吵了半天,头都大了, 现在只要能把她们送走, 别说玻璃,就是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办法给她们摘下来的。
信武侯夫人满意地离开了, 她走之后清阳侯夫人她们也纷纷上前朝樊伉预定建玻璃暖房。一时之间樊伉订单接得手软,以现在玻璃作坊的规模,估计得排到明年的这个时候了。
樊伉心想原来你们都这么富有的吗?他还以为所有的贵族都像他阿翁一样穷呢!
送走了客人,吕媭面色一整, 问阿偌道:“谁来了?”
阿偌摇头,只道:“客人说您去了就知道了。”
“到底是谁呀?这么神神秘秘的。”吕媭边走边说。
阿偌低着头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一言不发。
樊伉今天感觉就像是被几万只鸭子在耳朵吵吵嚷嚷了半天似的, 好不容易把人送走,掩嘴打了个呵欠,准备回去把几天缺的觉全补回来。
吕媭穿过回廊, 来到客院,就见到一个从头到脚都裹在黑斗蓬里的人立在屋中,不由警觉万分。
“阁下是谁?见我有何事?”
那人听到吕媭的声音, 转过头来,缓缓摘下头上的帽子。
“姨母,是我!”
吕媭睁大眼睛看着她,惊讶地道:“鲁元是你?!为何你作这副装扮?”
来人正是刘邦和吕雉的长女鲁元公主刘乐。
鲁元目光扫了一眼吕媭身后的阿偌, 有些欲言又止。
吕媭见状,扭头对阿偌道:“你下去吧,过着门别让人进来。”
阿偌应了声嘶喏,转身带上门出去了。
吕媭这才上前,拉着鲁元问道:“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长安城?赵王和嫣儿可还好?”
鲁元听她问起,眼眶瞬间就红了,“扑通”一声朝她跪了下去。
“姨母救命!”
吕媭被她吓了一跳,连忙弯腰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道:“究竟出了何事,竟让你如此慌张?”
鲁元紧紧地抓着吕媭的胳膊,力气大得仿佛溺水的人遇见浮木一般死不松手:“姨母,有人密告赵王谋反,可赵王并未生反心,亦未曾有谋反之举,赵王实在是冤枉的,求姨母救赵王一命!”
吕媭吃了一惊:“竟有此事?你可曾见过你阿母?”
鲁元摇头:“未曾见到。”
她担心的是如今宫中戚姬受宠,她阿母处境艰难,纵然想方设法进了宫,只怕也无法保得住赵王,只会连累阿母。
吕媭拧起眉,道:“你从何得知有人密告之事?为何我在长安城中竟未听闻半点消息?可是你弄错了?”
“千真万确。”鲁元定了定神,解释说,“密告之人乃是赵相贯高的仇人,一得到消息,我便立刻启程赶往长安,本想进宫求见阿母,不想如今皇宫护卫戒严,竟不得入,不得已才求到姨母这里来。”
吕媭诧异道:“长乐宫戒严了?何时的事?我竟不知道。”
鲁元道:“姨母,如今赵王性命全握在姨母手上,求姨母想方设法让我进宫见父皇母后一面,鲁元感激不尽。”
吕媭张了张嘴,思索了一会,安慰她道:“鲁元你且莫急。既然宫中并未传出赵王谋反的事,想必陛下和阿姊并未相信密告之人的话,你放宽心,我这就进宫探探口风。”
吕媭让人好生招待鲁元,换了衣裳,准备进宫去面见吕雉。
樊伉补了个短午觉,起来的时候只觉浑身通体舒畅,翻了个身,滚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无名半坐在炕上,一手搂着他,一手拿着一本新出的《留侯传》漫不经心地翻着,神情嫌弃得很。
樊伉其实很好奇,无名兄对什么都是一副无比嫌弃的样子,真不知道这个世上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满意的。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无名兄喜欢上自己,是不是表示自己与众不同,所以才能得到无名兄的表睐?
樊伉臭不要脸地想着,内心有些美滋滋。
无名把《留侯传》一扔,忍不住淡嘲道:“郎君挺有写书的天份的。”
“是吗?我也觉得写得不错,印刷得更好。”樊伉忍不住有些沾沾自喜之余,还是保持理智,不忘客观评价一波活字印刷术的魅力。
“是是是,郎君最厉害了。”无名捏了捏他的脸,说,“瘦了。”
樊伉摸了摸脸,道:“长身体的时候所以会瘦一点,这是好事。”
无名皱着眉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很快就松开了:“多吃点,太瘦了抱着不舒服。”
抱着不舒服抱着不舒服抱着不舒服……
樊伉脑中一排抱着不舒服闪过,虽然知道无名兄说这话可能真的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并没有什么十八禁的想法,但莫名就是有种羞耻感。
“你脸怎么那么红?”无名有些纳闷,还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没发烧啊?”
看吧!
这就是他的小男朋友啊!
让他觉得有什么十八禁的念头都是种罪恶。
樊伉当然不能当着无名兄的面承认他内心邪恶的想法,随口转移话题:“阿母呢?”
“进宫去了。”无名道。
樊伉微愣:“这个时候进宫?”宫门都要下钥了。
无名想了想,还是告诉他了:“你表姊来了。”
表姊?
樊伉大脑齿轮咔嚓转了好几圈,才反应过来无名兄口中的表姊是谁。
“鲁元公主来了?”樊伉和鲁元年龄相差较大,脑海中对这位大汉朝的公主毫无印象,“她来干什么?”
无名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道:“有人告赵王谋反,鲁元公主想进宫找你姨母求情被人拦在宫外,所以找上你阿母,你阿母就进宫去了。”
无名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樊伉张大了嘴:“不是吧?赵王不是陛下的女婿吗?怎么会谋反?”
张敖此人无论才华胆识还是实力都不比英布彭越韩王信他们,身为刘邦的女婿,只要张敖脑子没有进水就肯定不会谋反。
所以听到他谋反的消息,樊伉脑中第一个反应便是这其中必有什么阴谋。
“不能啊!”樊伉道,“赵王谋反这么大的事,为什么长安城一点风声都没有?无名兄你从哪儿知道这个消息的?”
“听你表姊说的。”无名道,“带大黑出去逛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你表姊进门。”
其实是因为他回来的时候见鲁元藏头露尾神神秘秘的,他担心樊家人的安危,所以拍走了大黑以后,直接跃上了屋顶听了一耳朵。
以他的耳力还有樊府屋子的隔音度,他趴在屋顶上把屋子里两人的对话从头到尾听了个一清二楚。
但这种趴人屋顶听壁脚的不光彩行为就不必告诉郎君了。
听到这种谋反的消息,樊伉的心就直发抖。
因为但凡只要跟谋反这两个字扯上关系,最后的结果无一不是血流成何,冤魂无数。
这就是凡事不讲证据没有一套健全的司法体系做后盾的社会形态的弊端之处。
只凭有心人的一句诬告,以统治者对自己至高无上皇权的看重,必然是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先把人定罪再说。
若是你拿不出没有谋反的证据,那就是有罪了。
轻则罢官削爵,重则夷三族。
樊伉对这种凭一句谗言就可能导致人们家破人亡的操蛋年代非常痛恨,但身为这个年代中的渺小一员,樊伉又无力反抗,只能随波逐流,尽力自保。
见他一张讨喜的脸沉了下来,无名只觉得心情都不那么美好了。
他还是更喜欢郎君心情愉快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
“放心罢!赵王肯定没事的。”无名安慰他道。
“你又知道了?”樊伉可没他那么乐观。
无名摸了摸他的脸,道:“你想啊,皇帝中了风不能理政事,国事全是你表兄和姨母在处理。谋反这么大的事整个长安城居然一无所知,想就知道是你那个好姨母把事情压下去了。你姨母不见你表姊,必然是不想让皇帝中风的消息传到赵王耳朵里罢了。”
刘邦中风的事宫中内侍都被处置了,外臣当中也只有萧何樊哙几个被刘邦和吕雉二人都视之为心腹的几人知道,消息被吕雉捂得严严实实的。
刘邦久不露面,外人也只以为刘邦又去了洛阳行宫,反正刘邦大半时间都在洛阳,长安城的政事向来都是吕雉在处理。
樊伉一想觉得十分有道理。
“没想到无名兄政治头脑不错啊,想得挺明白的。不错不错!无名兄果然有前途。”樊伉拍了拍无名的肩,一脸我看好你哦的表情,毫不吝啬地夸奖他。
他笑起来的时候,两眼都眯成了月牙儿,看得无名十分手痒,忍不住拿手在他脸上掐了一下。
郎君果然还是笑得快乐的样子更可爱。
樊伉正想抗议,不能谁都拿他的脸当面团儿捏,忽觉眼前一暗,方才脸上被掐的地方仿佛被一阵热风吹过似的,暖暖的,软软的。
抬起眼睛,就看见无名兄扭过头,薄薄的嘴唇映着水光,甚是勾人。
樊伉眼珠子一转,本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心情,踮起脚,搭着无名兄的胳膊,“叭唧”一声,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