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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离九自然是不好告诉龙池她剪指甲做什么, 只好埋头修指甲不说话。
龙池看看自己的指甲,她拥有一半的龙族血统, 指甲并不比南离九的短多少,不过,她从来不用自己的指甲当武器, 使得她的武器缺少打磨和沾过血的锋锐感,看起来更像是摆设。
她想象了下自己变成龙形, 伸出爪子, 十指光秃秃的样子,估计得笑掉所有人和妖的大牙, 毫不犹豫地打消了修指甲的念头。她猜测南离九肯定是因为和她成双成对了才注意打扮,想变得更好看, 把她迷得神魂颠倒,顿时心头得意,她轻哼一声:“有对象的女人就是麻烦。”美滋滋地走了。
南离九抬起头看着龙池离开的背景,心头划过困惑:龙池小时候没少往妓馆跑和砸场子,怎么看起来并不太通人事。
玄女宫里的护卫和侍女们,包括管事们都是懵的。
宫主是尸修, 所以他们对于玄女宫冷清得如同陵墓丝毫不觉哪里有怪异,所有人都用隐匿符几乎是不成文的惯例。龙池来了后,对他们那叫一个嫌弃, “死人都比你们有活气儿,好歹死人还散发臭味有苍蝇蛆虫拱来拱去。你们又不是暗卫暗哨什么的,用什么隐匿符, 大白天的没声没息地像个桩子站在柱子下,吓不吓人,半夜三更的,我要是出来遛个弯,你们把我魂吓掉了,你们赔呀。”
他们如果把龙池的魂吓掉,宫主得把他们全家上下给铲平了,吓得立即把隐匿符给撤了。
待过了一会儿,云天宫的人送东西过来,龙池便把他们都叫过来,让他们帮忙搬东西,里里外外的布置张罗,待所有东西都摆放完,龙池又把玄女宫的总管叫过来,让他们把地砖都撬了,她要种灵药。还在玄女宫里划出地方,哪些地方挖一个深水池,要多深多宽,讲得清清楚楚,再顺着和地脉走势挖水渠,哪个地方挖多深,哪个地方挖多宽,池子要怎么弯曲怎么走,要求特多。她甚至连泉眼位都找好了,让人从泉眼位打井。
龙池赶工还特别急,吩咐完就让人开工,于是,陵墓似的玄女宫当天晚上就到处敲施工,尘土飞扬。
过了一会儿,龙池少主又出来了,“黑夜瞎火的这么干活,好像闹鬼呀。幸好我买了好多宫灯,还是法宝型的,照明可好了,都挂上点起来。”
死气沉沉的,都习惯了隐于黑暗中的所有人,当天晚上见到了玄女宫灯火通明的盛景。
他们宫主对此,只有一句话:“龙池想做什么,不必来禀报,照办便是,一切开销由玄女宫出。”
龙池知道人间地界的工匠干活,多的是偷奸耍滑不好好干的,她不放心,亲自督工,特别是她让打井的地方,每口井都是她盯着挖的。
玄女宫里有专门负责建造的建造堂。
因为龙池是在玄女宫里大动工,要做风水方面的改动,很容易动到玄女宫的防御大阵和无妄城的护城大阵,或者是改变无妄城和玄女宫的风水,整个建造总堂都被惊动。他们赶到玄女宫的时候,玄女宫里已经被龙池挖得不成样子,地表那些就算了,那井,很多都打在地脉的结穴位上。
总堂主看到龙池打出来的井像根钉子般直接扎进了结穴位,额头上的筋都突突地跳了起来,如果这是他家的小崽子,他得一巴掌抽死她。可这位,他是真的惹不起,只好抱拳央求:“龙池少主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又赶紧让挖井的工匠住手。
龙池说:“继续挖。”她看向这位大成境的修士,问:“你有意见?”
总堂主请龙池借几步说话,说:“虽然,大阴山看起来一马平川,但地下仍旧有其地势气脉,也就是风水上所说的龙脉。无妄城不是随便找地方建的,在地下,有一条地龙脉,您这口井,正好钉在地龙脉的结穴位上。打下去,没水,但是,会引动地脉,形成风水变化。”他抱拳:“龙池少主,风水灵脉,影响到的是灵气汇聚,讲求的是让灵气生生不息,一旦遭遇破坏,无妄城便会成为灵气稀薄的死地。”
龙池看着总堂主,说:“玄女宫里养什么死什么,连南离九身上的煞气都镇不住,整个无妄城灵气稀薄得跟没有似的,有什么风水呀。”
总堂主说:“少主,龙池少主,大阴山遭遇百年前的那场覆灭浩劫,灵脉尽遭破坏,总得慢慢养。”
龙池指指自己,问:“我是哪一族的?”
总堂主愣了下,说:“妖族。”
龙池跳起来,蹦到总堂主耳边,以最大声音吼出句:“龙族!”她落回地上,大声说:“你跟我比风水本事,你比得过我吗?”她说完,头顶的参珠运转,漫天的月华瞬间朝她涌聚过来,周围稀薄的灵气也朝她聚过来,几个呼吸的功夫,她的身边已经一片灵雾缭绕月华如瀑的景象,但是,除她以外的地方,一片漆黑,连月光都不见了,灵气也所剩无几。她指指外面,说:“你看看外面的无妄城,像不像毫无灵气的鬼城。就你们现在无妄城现在这风水局,不要说养活南离九,连我都养活不了。”
南离九的声音从寝宫传来:“你们能在龙池身上学到一二成皮毛,都够你们受益无穷。”
龙池在玄女宫里打了九口井,又分别再在无妄城中打了三口井作为泉眼,又再把三个泉眼与无妄城外的河流相连。
建造总堂的人全程跟着龙池建造,然后,他们发现龙池打井的位置,整个形状像苍龙摆尾作势欲腾飞的姿势,可是这九口井都是旱井,没水,也就是相当于是一条死龙。挖出井之后,地下不出水,又连着地气,会让地脉倒吸地表的灵气,久而久之,会让这地方变成不毛之地。
不过,宫主有话,他们不敢违背,只能看着龙池祸害,暗自着急。
建造总堂的人着急,不认同龙池的作法,但是绝不敢拖延施工速度,因此,没两天,沟挖好了,井也打好了。
总堂主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龙池少主,您这阵,会抽空无妄城的所有生机的。大阴山的风水,早在百年前是绝了的,如今的,全仗死于黑水河畔的那条真龙的余荫所滋生,大阴山重回生机,慢慢养将,过上几百数千年,总会越来越好的,操之过及,容易……”他说到一半,就见龙池斜斜地看了她一眼,又吼他一句:“我是龙还是你是龙。”
总堂主心说:“知道你是龙族,才怀疑你是来祸害无妄城的。”
龙池当然知道风水是要养的,可这大阴山现在连座山都没有,一马平川的,聚不了气,旁边是幽冥鬼界,每逢初一、十五就会有鬼门开启,无妄城里有只南离九这样的大尸修,地底下还有至少十数万僵尸,这么一个煞气汇聚之地,再给他们万年时间都养不出灵脉。黑水河边的那条真龙死后溢散的龙气余荫已经快消耗光,现在无妄城和大阴山的生机,全靠迁移来的人气维持。
大阴山的繁华,是因为这里是玄女宫势力的权力中心,是由南离九所辖之地所有宗国和宗派供养来的,是靠商路的人气维持起来的。这种繁荣是没有根基的。天下大势,分分合合,大阴山与外界还隔了条黑水河,这条商路很容易断掉,商路断,人气断,大阴山很快就会衰落成她曾经见到的无妄城那样。
她对总堂主说:“让人见识下,什么叫做龙族。”她对总堂主他们勾勾手指,说:“跟我来。”
她领着他们去到一口井边,说:“看清楚了。”她说完,从得到的龙族骸骨中引出一道龙气,张嘴吐出来。
那道龙气被她吐出来后,化成一条身长百丈的龙形虚影盘踞到空中,在龙池的引导下,翻腾一圈过后,一头扎进了井里。龙池抬手就是一道真龙宝印顺着那道龙气打进去,她大喝声:“封!”真龙宝盈作金光从井底溢散开,封住龙气不外泄。龙气无法外泄,顺着井钻进地脉中,沉积到了地脉里。大阴山那弱得可怜的地脉得到龙气灌注,顿时像干涸的大地得到灌注,龙气开拓着地气主脉络,剩余的则延着地下的缝隙蜿蜒而形,开拓支脉。
大地微微震动,很多低洼处开始往外冒着水。
龙池面前的这口旱井出现泉眼,汩汩地往外冒着泉水。泉水刚出来时,还带着从地底冲刷出来的泥沙碎石,不多时,便变成清澈干净起来。
建造总堂的那些修士个个瞠目结舌。
龙池得意地瞥了眼总堂主,“哼”了声,去往下一口井。
建造总堂的总堂主以及无妄城的修士全都被龙池震得说不出话来。难怪龙池是能让玄女宫宫主心心念念不计一切代价都要找回来的,她张嘴吐出一口龙气,竟然能化成百丈巨龙,她竟然能直接造出一座风水宝地。
十二口井,龙池连续用了十二条真龙骸骨中的龙气,之后,遁进地脉中,取带有龙髓的真龙骨埋进地脉中,用来镇大阴山的地脉。
她把龙骨埋好后,发动天赋神通引动地脉,将十二条游散的龙气全部融进地脉中,龙气与地气融合逐渐转为灵气,一些汇进地下水中,一些渗向地表,有些被地里的庄稼作物和山石吸收,有些则溢散到空中,将无妄城中若有若无的死气洗荡一空。在玄女宫地底深处的地宫中,龙气与煞气交融,形成一个太极图生生不息地来回循环,滋养着地宫里的僵尸和尸修。
龙池把这些布置好,才钻出地面,找到站在玄女宫大殿前的南离九,笑眯眯地说:“这也是聘礼。”
南离九的视线从天空湛蓝透亮,再不见一丝煞气的无妄城中挪到龙池身上,悄悄地把手背到身后摸摸自己修过的指甲,暗叹口气,说:“谢谢啊。”她心想:“光给聘礼,什么时候来娶?”她的脸上半点不显,视线又从龙池身上扫过,暗自发愁。
龙气能养风水滋养天地,是需要时间慢慢转化的,以龙气布风水阵,确实可以办到改善风水,但是与让其在短短几天时间里融入山川大地,与天地完全地融合为一体,让一片不毛之地变成灵山宝地,这不是龙族能办得到的,是天妖王族肉参精一族的天赋神通,也是这一族最值钱的地方所在。龙界知道龙池的本事,本就已经虎视眈眈地等着,再见到龙池露的这手本事,估计得直接下手开抢。
可如果龙池不改变大阴山的风水灵气,这里养不起龙池。她知道,龙池这么做,是想留在无妄城陪她。
南离九收回思绪,说:“走吧,看看你改造过的玄女宫。”她对龙池也是服气的,能在玄女宫地势最高的地方,在玄女宫大殿的门口的左右两侧各挖一口井,沏成小喷泉,喷涌的灵泉水汩汩冒出,汇成小溪流沿着水道绕着玄女宫大殿蜿蜒而行,灵气外溢,使得整座大殿灵气缭绕霞光万千。她是尸修,她的部下很多也是尸修,在这么个灵气浓郁的地方,浑身难受。
南离九给自己的尸修部下都发了隔绝灵气的防御法宝,她的修为高深,倒也忍受得了。
她陪龙池逛完前殿,又逛向后宫。
玄女宫的后宫非常空旷,除了些亭台楼阁等休息闲逛的场所,就全是预留的空地。
她用不了这么大的地方,但玄女宫造小了又说不过去,原本是想用来弄成花园或药园的,结果养什么死什么,就只好铺上了地砖。龙池想要种灵药,又再后宫划出湖泊池子和水流的地方,南离九便让人按照龙池说的改造。水流有了,但不知道龙池想做什么,地里已经填充上适合种植灵植的灵土,也布好了聚灵阵,但不知道龙池要种些什么。
龙池说:“种什么都行,我如果缺药材,就让大松子给我送来。”
她俩从下午逛到晚上,然后,一起躺到水榭顶上看星星。
漫天星辰,一道弯弯的月牙。
龙池盯着天空看星星,南离九则扭头看着龙池。
龙池的眼睫毛又长又翘,明亮的眼睛印着星空的倒影,格外漂亮。
南离九凑近些,然后在龙池的眼眸深处看到淡淡的金光,以及一丝很不起眼的竖瞳纹路。龙池的眼瞳是双层的,外面一层人眼般的圆形的眼瞳,深处则是一道似乎龙族的眼瞳,可那道眼瞳与龙族略有不同。她不知道翠仙姑和老参仙是否也有这样的眼瞳。
龙池见到南离九起身半压在她的身上,盯着她的眼睛看得直入神,眼中划过丝困惑:什么反应呀?
南离九嗅到龙池的呼吸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离龙池很近,龙池并没有推开自己,只是眼里略带困惑。
她的手指拢在龙池身后的头发上轻轻抚过,问:“你什么时候来提亲?”
龙池皱眉,噘嘴。
南离九:“……”不会又变卦吧?
龙池满脸不乐意地说:“海龙族隔得远,来得慢,情有可原。这妖宗就在隔壁,我连大阴山的风水灵脉都改造好了,他们还没来。”
南离九说:“以前的太极宗境内有一道鬼门,我灭太极宗的时候,把那道鬼门封了,把太极宗的山打塌了,将鬼门埋在了下面。王二狗占下太极宗的地界后,挖了条通道下去。”
龙池说:“不意外,他敢杀我,就有通往幽冥界的退路,开启鬼门在预料之中。”她略作思量,说:“他肯定不甘心放弃人间地界,该不会是聚集起手下的势力打算与妖宗分庭抗礼吧?”
南离九说:“妖宗内乱了,黑虺忙着平乱,所以暂时没空来送聘礼。”她说完,取出封黑虺的回信给龙池,“翠仙姑出关了,让你安心待在无妄城。”她顿了下,说:“海龙族的血煞鬼龙全部杀去了太极宗鬼门。龙主已经从海龙族出发,送聘礼来,不过,听说得先到妖宗找翠仙姑商议出个章程再过来。”她想了想,说:“龙界肯定是想方设法也要把你带去龙界的,妖界那边不只你一只肉参精,估计是想把你迎回去,但不是非你不可,看龙主和翠仙姑怎么交易。”她顿了下,说:“辞夕老祖……对你……誓在必得。南家在上界,是由众多飞升修士汇聚成的势力,一直辗转征战,处境艰难,难有立足地。待你长大成王,成为森林王的那天,你能成为为南家和众多修士遮风蔽雨的参天大树。辞夕老祖会和妖界结血盟做交易,用我和你联姻,让你到南家。这事妖皇已经同意,就差你愿意。”
龙池“噌”地一下子坐起来,看着南离九,问:“你……你是因为联姻才愿意……才……才说喜欢我……”她瞬间心头一堵,又想到南离九的性子刚烈,未必会受这委屈。可如果一点点喜欢,或者是不讨厌,又因为有好处,就……愿意了呢?
南离九见龙池急眼,担心龙池一气之下又跑了,赶紧抓住龙池的衣袖,又再想起龙池是干得出割掉衣袖跑掉的事来的,赶紧改为抓住手腕,说:“等你成长起来,万年都不算长。辞夕老祖谋算的,是将来,是为后世子孙考虑。”
龙池看看被南离九紧紧握住的手腕,又盯着南离九,问:“那……你呢?如果没有南主让你联姻,你……你会答应我娶你吗?”
南离九说:“我答应你的时候,并不知道你是妖界的天妖王族,更没想到过我不飞升还能与已经飞升的先祖们联系上。”她的视线落在龙池的脸上,说:“我喜欢你,对你有欲念,想占有,想让我们……属于彼此,拥有彼此。”
龙池突然听到南离九这露骨的话,羞得面红耳赤,又想,南离九那冷脸寡语的,竟然会说这话,太反常了。她悄悄地去摸南离九的额头,然后才想起尸修才不会发烧。她躺回去,与南离九并排平躺,想了想,问:“你……不会……也想……”她顿时紧张和结巴起来,忙说:“其……其实……”她想说,南离九如果不伸手挡住她推开她什么的,她现在就可以凑上去亲南离九。不过,很显然,南离九明显不是只亲,是要成亲后才能做的事?要脱衣服的?她可以马上回房脱衣服的呀。
龙池这么一想,顿时又激动又紧张,还很别扭,坐起来,又躺回去,又再坐起来,又躺回去,就是没敢真回房把衣服脱了。
南离九没敢动,怕自己真做出什么事来。她慢慢地伸出手去,握住龙池的手,说:“等成亲吧。”她说完,又皱眉,说:“只是我担心我们的亲事会生出变故。”她怕龙界来抢人。龙族护短,龙界三十多条血煞鬼龙一起杀向王二狗,只能是一个原因,那就是在他们眼里,龙池就是他们龙族的崽子,且是位前途无量的幼崽。
龙池转身,趴在房顶上,托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又扭头看向南离九,怎么看怎么喜欢,思量道:“要不……我不问他们要聘礼了,我们早点成亲吧。”
南离九直犯愁。她们的婚礼简简单单办,怕委屈龙池,大办,要操持很久,而且中间还有龙界插足,变数多。
南离九觉得,这要是打架,她早就先下手为强,把对方铲了,先把东西抢到手再说。可对着龙池,她怕让龙池委屈,更怕自己的一些心思,对她是玷污,更不愿去做下作的事。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想怎么避开龙界插手,再就是修着指甲,肖想下大婚后的日子,还担心被龙池看出来。
突然,南离九听到龙池冒出句:“南离九,要不,我们生米煮成熟饭吧?”
南离九顿时僵在原地,慢慢的,慢慢的,一点点扭头,默默地看着龙池,心说:我倒是想。
紧跟着,她就见到龙池心虚地往旁边挪了挪。
龙池说:“我先把你娶了,这样,不管我去哪,你都得跟着我,对吧?”又往旁边挪了挪。
南离九没敢说话,她继续望着头顶的星空,把双手拢在一起紧紧地扣住,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