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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蓝正在心里头盘算之时,冷不丁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哟老板娘,看地哪。”
青蓝吓了一跳,抬头只见一张明晃晃的笑容,惊喜交加地唤道:“飞雪?”寒意依旧的半空里唯见她口中一团白气冒了出来。
多日不见,飞雪还是一副慵懒模样,站没站相地杵在大马路上,头顶大片阳光洒在他身上,他浑身像是沐浴在光影里。看着飞雪这张没心没肺的笑脸,青蓝忍不棕想起高昌城里的阴谋阳谋,一时恍若隔世。她愣了一会儿,心里涌起一股熟悉而温暖的情感。
温暖归温暖,但两人对话时候画风是这样的——
“你来干嘛?”跟飞雪说话格外省心,不需要什么繁文缛节,青蓝一开口就直奔主题,连寒暄都省了。
“奉老大之令做你保镖。”
青蓝本能地拒绝:“我好端端的,不需要跟班。”
飞雪嘴角耷拉,忍不住重申:“是保镖,不是跟班!”
青蓝耸肩,两手一摊:“有何区别?”
飞雪愤愤不平地解释着,随后忽地压低声音:“都知道你公然指证前任礼部尚书,拔了二皇子胡子,我对你的敬仰之情有若滔滔江水,更上一层楼……”
青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直接无视飞雪后面那些废话。忽而她想到什么,心头一跳:“流昀息也知道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不然,老大叫我来干嘛?”飞雪露出一副“算你有点觉悟”的欣慰表情,而后语重心长叮嘱道,“老大身在前线心在都城,可别辜负了老大一番心意。”
青蓝无奈苦笑。不知怎的,当她听见飞雪这些话时,忽觉周遭空气一下子沉静了,那些纷纷扰扰的、嘈杂不堪的喧嚣都落在了尘土里,只剩下一片蓝汪汪的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的湖。
飞雪晃晃悠悠走到街上卖糖葫芦的摊前,毫不客气地拿了一串,然后眼角一瞥青蓝,示意老板娘结账。而后他嘴里咬着糖葫芦,口齿不清地说着:“反正平时呢我也懒得在你面前晃悠,但凡你有事要找我,就摇这个铃铛。方圆百里之内,我都能听见。”说罢另一只手伸了出来,递给青蓝一个金黄的小铃铛。
接过铃铛的那一刻,青蓝心中有种奇异的感觉,就像是她这个风筝不论飞到那里都被某人攥着线头……
仰天台的定时炸弹终究是爆了。
苏停云正在陪苏梅下棋,想不到九皇子来了,这会儿青蓝尚未回来,偌大的仰天台唯有苏停云和九皇子对视,两国皇子尊华的气度各不相让,一个如曜曜暖阳,一个如沉渊静水,空气中笼罩着一丝诡异的静谧。
苏梅多日不见九皇子,娇呼一声后亲热地拉着他胳膊:“这是司音史的朋友……”
那一刻苏停云的心情无法用言语形容。他亲妹妹,竟然拉着个外人,向对方介绍自己?
当青蓝回到仰天台的时候,目睹的就是这样一个尴尬的画面,不由同情地望向苏停云。
九皇子目光转移到青蓝脸上:“没听你说过有这样一位朋友啊。”
青蓝心虚一笑:“总不至于这也要向九皇子殿下打报告吧。”
苏停云脸色一变,目光闪烁不定望着九皇子和苏梅,而后他将眼神投向青蓝,漆黑的眸中分明绽出一点火星。
青蓝低下头,装作没有看见。这时只见九皇子取来件裘皮替苏梅穿上:“今天天气不错,正好本王得空,便想带小梅出去走走,听闻城郊腊梅正旺,你们要一起去吗?”
青蓝想也不想地就摇头,想不到苏停云也颇有默契地同时摇头。九皇子也不过随口问问,见他们两人都不去,乐得如此,说了声“马车已在外头候着”,便带着苏梅离开了。
这下青蓝只能独自一人面对苏停云,一脸无奈地望着他:“我在这里遇到苏梅时,她已经跟九皇子认识了……就是九皇子在两国边界处发现了她,带她来到都城的。”
苏停云颓然后退,目中掀起一股忿意,忽地一拳砸在墙上:“他知道小梅身份吗?”
“应该不知道。”青蓝摇头,望着苏停云的忧急之色,她劝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就目前看来,九皇子待苏梅是真心的,未曾掺杂什么杂质。”
苏停云胸口起伏着,他靠在墙边,脸色不太好看。也真是奇了怪了,他在其他人面前都能维持着完美无瑕的丰仪,可偏偏见了青蓝,从容尽失,心中的喜怒哀乐都不自觉写在脸上。
青蓝幽幽说着:“其实现在的情况,对苏梅来说反而是安全的,不是吗?”
苏停云沉默了一下,陷入深思,而后面上露出纠结之色:“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妹妹……”
他顿了顿,看着青蓝:“父王染恙,朝中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处理,明天我就要回去了。”
“哦。”青蓝点点头,像是听见了一件很平常的事,既不觉得仓促,也未开口留人。
苏停云看着青蓝这副淡定的表情,他心中的火花摇曳,几欲熄灭。他恢复了从容之色,礼数有加地说着:“到时候还得麻烦你多照看小梅。”
青蓝颔首:“放心吧,你不说我也会照看她的。”
苏停云抬起眼,眸中燃烧着最后一点微弱的火光,他面上苦笑着:“说实在的,有贵国九皇子这棵大树我还挺放心她的。比较放心不下的,是你。”
青蓝顾左而言他:“既然你明天就要回华夏朝了,定还有些行李需要收拾,今日还是尽早请回吧。”
苏停云呆了一呆,眼底有星光从海平面坠下,跌落漆黑无波的深渊。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像是座孤岛,注定靠不到岸。他喃喃着:“青蓝,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赶我走?”
青蓝尴尬地笑笑,只能当做没有听见第一句话:“不是赶你走,而是你我都身份特殊,你不便在仰天台久留。再说了,我们都确实各有各的要事。”
“是啊,各有各的……”苏停云转身,留下静默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