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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她觉得就如在打仗一般,心没有得到一下停歇。
风玄礼,还在路途中吧?
叶景龙和暗夜会谨遵她的话,将他送到风国的皇宫之后再解开他的穴道吧?
他醒过来之后,一定想再来寻她,但她想那不是她要担心了,因为他的父皇应该会想办法阻止他前来的。
想到他们离奇的相识,激情的一夜,悲伤的分手,她的心就又忍不住痉挛起来。
泪水悄悄地从眼角滑落,她也不想管。
就这样流吧!
这是她最后一次的奢侈。
是为了埋葬她和他的爱情而祭奠。
“曲颦叩见安王妃!”突然一个软而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猛然一惊,睁开了眼睛,赫然看见一个皮肤像牛奶一样白嫩,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的紫衣女子跪在了她的面前。
她含着泪,蹙着眉头用一种哀婉的眼神看着她。
那副娇柔不堪一击的模样,让她不禁想起曹雪芹笔下的林黛玉。
“你是谁?是哪个宫的宫女吗?为何向我下跪?快快起来罢!”她急忙起身前去想将她扶起来。
“曲颦想请安王妃答应一件事情,如果不行,曲颦也不想活下去!”她悲悲切切地哽咽着说,泪水如晶莹剔透的珍珠一般滚滚而落。
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让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无法不心软。
可是安若凤却缩回了手,重又坐在了石凳之上,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认识我?”
“曲颦见过您的画像!”曲颦抬起泪眼抽抽噎噎地说。
“好罢!我就跟你明说罢,我不知道你从哪里看到过我的画像,我不想追究。可是我劝你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今天能够在这个园子里,只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我不知道你得罪了哪个主子,可你现在应该去求的,是能够在这里说得上话的人,而不是我!我无权无势,自身都难保,哪里能够应承些你什么!速速离去罢!”她冷冷地挥了挥手。
心里却因为说上这些话而痛苦不堪。
她,曾经是黑道上叱咤风云的女人,是让许多人畏惧的女人。
不但主宰着自己的命运,更主宰着别人的性命。
可是,今天,她却命贱如草芥,说得好听,是燕千寒的王妃,说得难听点,她就是一名不值的随时准备拿出去利用的棋子。
这个曲颦一定是晕了头了,竟然来求她这个差点就命丧燕航沛手中的女人!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安王妃,曲颦没有疯!曲颦来此,是想求您救一个人的性命。而这个人,是曲颦的夫君,燕千松!”曲颦不肯放弃,手足并用地爬到她的面前,一边说一边对着她猛磕头,“请您救救他罢!饶他一命罢!我们会走得远远的,隐姓埋名,永远不会有人记得这世上还有燕千松这个人存在过的!”
“曲颦?颦儿?!”她大惊,因为她分明记得昨天晚上,燕千松分明就是将她当作了另一个叫颦儿的女子。
她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这个名字跟贾宝玉给林黛玉取的小名一模一样!
“是。小女子正是颦儿!千松口中的颦儿!”曲颦激动地紧握住她的手,泪水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将她们相叠的手打湿。
“我帮不了你!你走吧!”安若凤用力地将手从她手中抽了出来,起身就想走。
“安王妃!曲颦求求你!”曲颦身子一扑,死死地抱住了她的一条腿,声泪俱下的哀求着。
“你,你要我如何帮你?一个皇上已经决定要处死的人,我能做什么?你真的太高估我了!而且,你以为我会为了他撒谎?”安若凤说到这里,冷冷地笑了起来,“你太天真了!竟然来求你的敌人!我不知道是谁给你出的这个主意,不过我告诉你不可能!”
她将自己处于屈辱的地位,帮着燕千寒扳倒了燕千松,怎么可能出尔反尔,背后捅他一刀?
就算她讨厌他憎恶他,也不喜欢这种暗地里的背叛!
她若要离开他,一定要离开得坦坦荡荡。
做小人,她安若凤还不屑!
她弯下腰来,伸手将曲颦紧抱着她腿的手一根一根用力地?开。
成功地摆脱她之后,正想施轻功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曲颦却流着泪不顾一切地大叫,“是皇上!是皇上让我来求您!”
她猛然顿住,缓缓地转过身,冷冷地问:“是谁?”
“皇上!是曲颦去求皇上。然后皇上说普天之下,能救下千松性命的便只有您安王妃一人!只要您可以开口去跟朱王说,千松就有活下来的机会!”曲颦上气不接下气,不敢有丝毫怠慢地将话一口气说了下来。
安若凤听了,不由一阵冷笑。
燕航沛果然是个人精啊!
“你死了这条心罢!我不会救他的!”安若凤冷冷地转身就走。
可是还没走上两步,就听到‘砰’的一声。
她心一滞,急忙回头。
只见曲颦血流满面,身子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而她的额头破了一个洞,鲜血正汩汩地喷射了出来。
“该死!”她不由得低声诅咒了一声,疾步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打开了瓶塞,又从身上撕下一块衣布,然后将瓶子里的药粉倒了出来。
将布按在她的额头上,看着她瞬间变得苍白无色的脸,只感觉到心难过得想要大声地呐喊出来。
这是个什么世界?
为什么要处处危机,处处风险?
老天到底要她安若凤怎么办?
怎么可以让她去陷害了一个男人之后,又让他的女人这样在她面前垂死挣扎?!
“你别管我!早晚都是死,就让曲颦先他一步而去罢!曲颦实在,实在没有办法看着他死!你知道看着心爱的人的头颅跌落在地上,会有多痛苦吗?曲颦光是想想,就感觉心要裂开了啊!要裂开了啊!”曲颦闭着眼睛,痛苦地呻吟,声音轻得缥缈无踪。
“安若凤紧紧地按住她的额头,却不再敢看她。
她一直坚持着自己的信念,坦坦荡荡地做人,从前想摆脱燕千寒,就是不想看到流血事件。
可是,她一直都很失败!
尽管她全力以赴,可是一件件的血案还是不断地在她的面前发生。
只要一闭上眼,她就看到天都被血染成了红色。
今天,又有一个女人因她流血倒下,她只觉得自己的承受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她害怕再多看一眼这稠浓的鲜血,她就要疯了!
没有声音回答她。
寂静让她的心陷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之中。
她闭了闭眼,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终于低头看她,发现她早已牙关紧闭,脸色苍白地昏厥了过去。
虽然无法应承她的要求,却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生命在眼前一点点消失殆净!
她缓缓地伸出手放在她脖子的大动脉上,看曲颦是否还活着。
当摸到动脉仍然在微弱的跳动时,她欣喜若狂。
急忙想也不想地将她抱了起来,随意地冲着一个方向奔跑着。
在跑了一段路之后,终于看到了两个太监。
连忙高声呼叫:“太医院在哪里?”
“啊!安王妃!这是谁?”一位太监明显认识她,看到她披头散发,双手鲜血,脸上也沾着鲜血的狼狈模样吓了一跳。
凑近一看,这才发现竟然是太子燕千松极为宠爱的一个妃子!
“给奴才们罢!奴才负责将她送到太医院!”他急忙将曲颦接了过来,飞也似地就跑。
“若是她没事,就过来跟我说一声。”她看到曲颦那双苍白无力的手垂落了下来,心不禁高高地提了起来。
“是!”那太监头也不回地应承着。
看到他们消失在她的视线里,这才无力地找寻了一张石凳坐下了。
好险!
她长长地呼了口气,伸手去拭额头上的汗水,不由摇头苦笑。
不过是为了躲避某些人而已,没想到却差点引发人命!
曲颦啊曲颦,怎么会愚笨如此?
燕千松胸无大计,不能看清形势,处处莽撞行事就如草包一个,这样的男人,也值得她倾心如此么?
连命都不想要,真的是太讽刺了。
在这个世上,她最看重的就是人命!
即便身临绝境,她也会苟延残喘。
当然也因为太重人命,她将自己逼进了死胡同。
可是,她从不后悔!
活着,就是希望!
可是这里的女人眼里只有男人,随随便便就可以为了某一个人毫不犹豫地赴死,也不去想想这个男人是否真的值得。
自己都不看重自己,又怎么让男人看重?
这可怕的观念,要到什么时候才消除掉?
想到这里,她郁闷无比。
疲累再度袭来,让她晕晕欲睡。
抬头看了看天,估摸着自己出来也将近一个时辰了。
燕千寒和方凌萱要做的只怕已经做完了罢?
唉!就算没做完也没关系,她就到侧殿休息一会罢!
想到这里,便起身慢慢地往云轩宫走去。
只是越走越累,经过不少妃嫔住的宫殿,这才发现她刚才竟然走了很远的路程,来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
长时间的行走,让她感觉头晕眼花,腹部也隐隐作痛,明显地体力不支,最后不得不最近走进了一个凉亭休息。
坐下之后,头晕腹痛的现象并没有减轻,还越来越厉害。
她也没在意,只是想大概因为吃得太少,又经过了宫殿上的惊心动魄,方凌萱的无理取闹,还有曲颦的自尽,精神和体力大大地被消耗才会这样而已。
她的身体是越来越差了,这可不是个好的征兆。
她得多吃些补品,并勤加习武锻炼才行。
放弃了对生活的追求,不让连自己的身体都放弃掉。
身体是本钱,这一基本的道理在任何社会任何环境都最重要。
只是,肚子怎么越来越痛了?
她痛得全身直冒冷汗,不得不伏在石桌上勉强自己忍耐着。
正自与那疼痛抵抗着,突然一只手轻摇她的肩膀。
她蹙眉,镇定地抬头,却见一个满脸焦急的宫女哭丧地对着她跪倒在地,口里叫道:“安王妃,您叫奴婢好找!”
“你又是谁?”看到又一个女人又这样一副模样跪在地上这样对她说话,她感觉到一阵崩溃。
这又是谁?不会又是想求她饶谁的性命罢?
到底要她说多少遍才可以?
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妃子而已,而且是满朝文武都知道差点失身的朱王妃而已!
不但没有势力遮天的背景,更是身份及名声都极其不堪的女人!
这些人都疯了么?
一个一个地要找她,这分明就是在变相地提醒着她过着多么卑贱可怜的生活!
“奴婢是雪兰。是朱王爷命令奴婢来寻王妃娘娘的。”雪兰委屈地扁着嘴。
“呼!原来是这样!这不是找到了么?何必跪着?起来罢!”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头痛欲裂,勉强地扯着嘴角对她笑。
“是。奴婢只是一时害怕。”雪兰嗫嚅地站了起来。
“害怕?是王爷又发火了罢?”她淡淡地说。
“呃。王爷说您若少一根头发,奴婢也不必回去了,自去找棵树吊死在外面,省得让他看了碍眼!”雪兰年纪尚小,进宫还不到一年,原来在御书房听差,跟着大宫女做做跑腿的事情而已,这刚分到云轩宫,就遇到燕千寒冷言戾色的怒斥,自然是被吓得魂魄尽失。
“扶我一把。”她缓缓地伸出手。
“呀!王妃您的手怎么这么凉?额头也是冷汗?您这是怎么了?病了么?”当雪兰一接触到她那冰冷彻骨的手指,现看到她苍白的脸色,立即吓得惊叫起来。
“不碍事。别大惊小怪的!你扶着我慢慢回罢!”她摇了摇头,将手搭在了雪兰的肩膀慢慢地站了起来。
“王妃,要不您在这等着,雪兰立即去叫人准备轿子,反正咱们云轩宫也不远了!”雪兰感觉到她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再看她额头上不再是细密的汗珠,而是大如珍珠般地颗颗滴落下来,更是怀疑她生病了,不由焦急万分,不敢就这样轻易地扶着她走。
“不用了!我没这么大的谱!”她摇头,坚持不肯享受特殊待遇。
重重深宫,陷阱处处,她不想行错差池,给任何人把柄在握。
雪兰无法,只好使出全身的力气搀扶着她慢慢地往云轩宫走去。
幸亏距离已经不远,不到一刻钟,她们已经走到了宫门口。
还未进去,安若凤看着院子里纷乱奔走忙碌的宫女太监门,头都大了。
看这架式,这里大概要长期住下去了!
也是!燕千寒被封太子的事,指日可待。
提前入住这里,天经地仪!
只是她真的很不喜欢这里!
如果说以前的朱王府是个金丝鸟笼的话,那么这里就是用金子堆砌的牢房。
挑了挑眉,她抿紧了唇。
“遥池姐姐,王妃娘娘回来了!快点让人来扶啊!”雪兰一身的汗水,发鬓也散乱了下来,模样极其狼狈。
看到他们,正在院前指挥着宫女们摆弄各种刚分下来的盆景花草的大宫女遥池吓了一跳。
急忙几步上前,一见到安若凤的脸色,立即在另一边挽住了,然后对着一个小太监大叫:“小德子,赶紧去请太医!”
“是!”小德子听了,脚一拨,很顺溜地就冲出了院子。
“不用了!快着人将他追回来!我只是有点不舒服,休息一会就好了!不要大惊小怪!”她急忙出声制止。
今天,她已经出够风头了,不想因为身体的稍稍不适再度引人注目。
“主子,这可不行!您的身子重要,不舒服就要让太医过来诊治,千万不能马虎!”遥池不由分说地摇头,将她搀到偏殿的内室的床上躺了下来。
安若凤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遥池很聪明,竟然不用吩咐,也知道将她搀到侧殿,看来燕千寒的能力果然不一般。
才出了那么多血,竟然还有闲情逸志与方凌萱痴缠。
淡淡的讥笑不禁浮于嘴角。
“雪兰,赶紧吩咐厨房送碗燕窝过来。听王爷说,主子早上和中午根本就没吃下什么东西!赶紧去!”遥池看她静静地躺着,似乎没这么痛苦了,便转身推雪兰。
“是。”雪兰不敢怠慢,急忙飞也似地跑了。
不一会,燕窝端来了,遥池想亲手喂她吃,她却拒绝了,挣扎着坐了起来,正欲接过来,一双修长而白皙的手却中途拦截住了。
她没有抬头,因为那双手,她想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她更熟悉。
低着头,只是淡淡地问:“你身子那个样子,过来做什么?”
“我不碍事。曾经我拖着比这更重的伤天天若无其事地上朝!”他淡笑,在床边坐下,舀了一汤勺燕窝喂到她嘴里,“怎么不舒服呢?”
“大概是饿得胃痛吧!不碍事的。吃饱就没事了。”她终于抬眼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脸色已不像方才她离去时那样苍白。
他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耐心而细致地一口口喂着她。
很快一碗燕窝就吃完了,而肚子也似乎不痛了。
看来,这是真的饿着了呢!
她苦笑。
他放了碗,挥手令遥池退下,伸手正想将她抱在怀里,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之声。
抬眼看去,正是张太医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燕千寒见了,急忙招手道:“来得正好!速来细细诊治。”
张太医疾步上前,伸手为安若凤把脉。
片刻之后,他站了起来双手作揖对着他们躬身行礼道:“恭喜王爷王妃娘娘!”
“恭喜?”燕千寒大喜,眼睛流光溢彩。
安若凤的心却瞬间沉入谷底。
“王妃娘娘已怀有身孕一个月,方才腹痛,只是受了刺激!而且身体确实是很虚弱,体内有种阴寒,小臣会想办法为王妃娘娘除去,不然的话,胎儿可能会受损不能长大成型!”张太医此时的眉头一皱,因为他行医数十年,再加上混迹皇宫多年,又岂有不知道安若凤腹中的阴寒是因何而来。
“阴寒?!”燕千寒眸光一闪,凝重地点点头,说道,“那就有劳张太医了,一切请张太医多费心!”
他现在的身份地位与从前大大不同,可是他仍然是恭谦有礼,毫无半分的架子,让人不得不心甘情愿地为他卖命。
“小臣这就开方子,尽快将王妃的身体调整到健康的状态上来!”张太医点头,退至一旁,拿起笔在早已铺好的纸上疾速地写下了一张药方。
递给在一旁侍立的遥池,“叫人去太医院取药吧!用法都按纸上写的来!”
“是。”遥池接过,急忙转身而去。
张太医想了想,又提笔写了一张单子,然后转身交给燕千寒,恭敬地说道:“王爷,这是小臣为王妃娘娘开的饮食单子。里面分别写了什么时候该吃什么样的食物,也请吩咐下去严格按照这个方法为王妃娘娘制作饮食。”
燕千寒接过一看,点了点头,将单子递给了雪兰吩咐道:“吩咐下去,从此厨房一定要按照此单子给王妃娘娘制作饮食,若有一点差池,厨房的所有人提头来见本王!”
“是。”雪兰一见燕千寒,就抖得不行,现在见他如此的戾气,更是胆战心惊,所以去接单子的时候,手就不免有些颤抖。
“做什么?!”燕千寒看到了她的异常,不由蹙眉低喝。
“是奴婢不中用!请王爷饶了奴婢!”雪兰吓得立即伏地求饶。
安若凤看不过眼,低声地说:“王爷何必生气,她不过年小不经事,有些惊慌,那也在情理之中,王爷何必如此动怒?”
燕千寒听了,皱了皱眉,不再说话。
“赶紧请来罢!速去厨房!”安若凤急忙提醒雪兰。
“是。奴婢告退!”雪兰立即爬了起来,低头后退而去。
张太医又叮嘱了安若凤一些事情,比如不可动气,一定要保持良好的心态之类的,另外也不能专门窝在厢房里,得时不时地出去散步之类的。
安若凤淡淡应了,眉眼之间并无半分的开心。
张太医告辞而去时,燕千寒拍了拍她的手,追了上去。
看着他的背影,她颓废地倒在了床上,眼睛定定地看着头上那绣着花草树木的蚊帐,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