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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摆脱这种受制于人的悲惨命运,哪怕不做这个王妃,哪怕连最后的虚名也是枉费。
“皇上,您若真的为了玉儿着想,就请容许臣替她诊脉,看是伤到哪里了,”天放想,怀雪这样一个自重自爱的人会大着肚子去策马,想来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了。
他以不变应万变,极其冷静地以医者的口吻想要支开荣帝。
“你说的极是,就让朕守着玉儿,许你替她治病,”荣帝命香云以丝帕覆在怀雪的玉腕上,引了丝线,隔着垂帘着沈天放远远请脉。
哭过、吵过、闹过、挣扎过……甚至连绝食这样极其疯狂的行为怀雪都使尽了,可眼前仍是未明的黑,天放也被荣帝命人遣送回太医院,若非奉诏不得擅入贞王府。
自此刻起,怀雪彻底绝望,已极其悲惨的沦为了荣帝的禁脔,连一点讨价还价都不能够。
“玉儿,再熬上两个多月,你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荣帝见怀雪终日歪在贵妃榻上一动不动,虽极其安心,又深恐怀雪生产艰难,每每出宫来探望她,便携她去逛王府的花园散步。
贞王府的花园虽不如御花园大,园中却堆满了出自江南的太湖石,嵯峨嶙峋,清奇峻峭,太湖石旁以人工开凿的半月型流渠内飘着点点浮萍,有红翅蜻蜓栖在水面上,颇有几分盛夏时节的野趣。
“朕跟你说话,听到了没有?”
再过两个月就要做父亲了,荣帝心情愉悦,可怀雪仍是一幅面无表情的样子,他的面色阴沉了,突然松开怀雪,冷道:“朕就是放了你,你也走不出去。”
“你真的愿意放了我?”
怀雪一面呓语,一面开始摸索着向前而行,不是假山寿石横亘在她的跟前,便是青藤老树缠住了她的脚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每走一步都不能够。
直到她走到了莲花池畔,再往前两步便要一脚踏入水中,荣帝在怀雪的身后先是放声大笑,这才缓步上前揽过她,将她当作布偶一般任意摆布。
“多危险,真要是掉了下去,谁来救你,再者说你不管天佑了,那小子如今吃住在宫里,一日大似一日,虎头虎脑的,怪招人喜欢。”
“看来我是非进宫不可了?”
“对,宫里才是你的家,这贞王府不过只是一座客栈。”
“我的家?”
怀雪闻言一怔,年少时一直以为怀家老宅是她的家,每每被父母亲接回学士府,总是千般委屈万般不情愿,待得她及笄之后,因结识了荣帝,抛父弃母,随荣帝去了济州。
也曾一度以为济洲的诚亲王府将是她这一生所在,却未料到不过两年光景,她便被轰了出来,从此过着流漓失所的日子,直到遇见了贞王,直到入了这贞王府。
她曾有认真的想过,就是死也要死在这贞王府,无论如何,贞王府都会是她终结之地,结果却只是一场笑话,贞王一早就想休弃她,和荣帝一样,他们都想休弃她。
如今是留下也好,去宫里也罢,当心中的执念被击得粉碎,于怀雪而言都无所谓了。
“玉儿入宫,朕必当以金屋筑之,将除昭阳宫外最轩昂壮丽的玉宸宫赏赐给你,如今宫人们正在按照从前你喜欢的式样来布置,待你回宫之日朕便册封你为贵妃,仅屈居于皇后之下……”
“听着真不错,”
怀雪忽然笑了,眼角凉凉噙着泪滴,殊途同归,最后还是走上了荣帝布置好的路,之前所有的反抗不过是一场笑话,荣帝如猫捉老鼠陪着她玩儿而已。
“瞧瞧,眼皮子又浅了不是?你怎么这么爱哭啊,有朕在,没有敢欺负你,将来在宫里你只要伺候好朕,就是天上的星星朕也给你摘下来。”
看来不论是做荣帝的女人,还是做贞王的女人,怀氏都没能够真正过过一天快乐的日子,她虽仍在恨她,心下却有些感叹。
“王妃,太阳已经下山了,四下里渐渐起了露气,虽是大暑天,到底还是须着忌着受寒,容奴婢扶您回房歇息罢!”
“我不想回去。”
“王妃,皇上有旨,不能由着您的性子。”
“我不想回去,不想回去,”
她真的就悲惨到连一个奴婢的话都不能抗拒吗?就在香云招手命几个粗壮有力的仆妇架起怀雪欲送其回上房之地,忽有一段短笛的声音从园中深处传来。
“什么人这样大胆,竟敢擅自吹曲?”
“回月姑姑,那人是救过王妃的马倌,因是立了功,皇上恩准他由马倌晋为四,谩说贞王想要堂尔皇之步入王府,就是想要易容都不能够。
在怀雪重回王府之前,所有王府从前的侍从皆被秘密处死,如今改头换面守在王府的全是他的羽林军,就连这顾香云也在他的掌控中。
怀雪,意欲何为?
夏末的夜晚,王府的晚香玉落了一地,为着怀雪打死了救命恩人,香云又连夜入宫去见荣帝,王府上下有了那么片刻的松懈,也就是这么一线的机会,那个等了许久的人终于出现在怀雪的上房。
“玉儿,你越来越聪明,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怀雪原是面壁而眠,心思却极静,新近又渐渐适应了失明,听觉便越觉灵敏,早在厢房外花影摇动,有晚香玉花瓣儿坠落那刻,她就知是他。
是他,是贞王,淡拂的香气,温和的声音,就算岁月会长到遥遥无期她也不会忘记这熟惯了的味道。
“既然王爷还肯回来,那么我真该走了。”
“对,你是该离开了……”
见怀雪半坐起身,贞王挨着她并肩而坐,以手抚触过她如瑛如玉的容颜,又闻了闻她衣襟处幽幽的香气,才将目光极其伤感的落在她的小腹上:“他一定很想要这个孩子。”
“王爷不也想要么?如此一来,不就可以危胁他了?”怀雪话音刚落,一道寒光闪过,她从袖中取出一把短小精致的匕首。
“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冲动,聪明写在脸上,伤心也写在脸上。”
“放轻松一点,玉儿,你太累了,我也是看你太累,才在离开前请他废去你的妃位,”
“最懂我的人不是他,也不是天放。”
大事临头,贞王向来都是云淡风情,明明从她的手中夺去了匕首,却表现的如同与之嬉戏一般,只因贞王的再度出现,怀雪虽觉即将面临的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危险,却也不乏出逃的机遇。
她想,这就是危机。
“玉儿,从一开始我就跟你说得极其明白,此生,我最在意的女子只会是已故的亡妻,从来就不是你。”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一直都极其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所处的身份,王爷只是假戏真做,既然许过我妃位,我不会白领你的恩情的。”
“那就是好,”贞王叹了口气,方向怀雪伸出手,离开之前,他还是想带着她好好看一看这座王府,好好看一看他们共同生活了四年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