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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您快点躺下。”小丫头也是心慌意乱,替我掖好被角,放下帘帐。
门外响起扑扑的拍雪声,下一刻,一股幽幽的暗香随着冷风灌入屋内。
“她睡了么?”
“是。”秋霜的嗓音发颤。
“那朕小坐一会儿就走。”说着,吩咐内侍,“将那枝绿萼插在花瓶里。”
“皇上,请用茶。”秋霜倒上热茶,依旧是那壶冬青叶。
端起茶杯,无意瞟见床头小几上的翡翠盏,皇上轻问一句,“是谁来过,还喝了酒?”
“是,是……”丫头一惊,不知该如何回答。
虽静静安躺,可心脏却咚咚跳得厉害,见事情快要曝光,我一时心虚,坐起身子,答曰,“没有人来过,是我自斟自饮!”
“是么?”帐外传来极其寒凉的语声,“那为何会有两只翡翠盏?”
皇上的问题尖锐,几乎是一针见血,我向来就不会说谎,完全无言以对。
撩起帘帐,在床头坐下,他俯下身子,欲脱去暖靴,同禄见了,旋即上前帮忙。
“你们全都退下。”他抬袖挥了挥,“朕只想歇息片刻。”
或许是因为布袜打湿的缘故,暖靴似乎黏在脚上,脱也脱不了,甩也甩不掉,他有些急恼,面颊憋得通红。
见此情形,我慌忙下床,跪在他脚畔,小心翼翼除靴,“有些事,生拉硬拽是不行的。”
他听了,默然无语,仅是垂眸望我。
靴袜湿透,他的双脚冷得像冰,我将暖炉拎到床畔,自言自语,“外面一定积了很深的雪,不然……”
“不是。”他幽幽一语,“绿萼在夜里绽开,朕猜你会喜欢,所以就撷了一枝,怎料踏入未曾冰封的浅池里,所以才湿了靴袜。”
绿萼开了,就在我进宫的第一夜。
怔怔抬头,望见案上花瓶中的梅花,我心中哀叹,“多么纯洁的花儿,白得璀璨,很可惜啊,姐姐没有机会再见。”
盘腿坐在床上,皇上蹙眉相问,“喜欢么?”
我笑答,“当然喜欢,喜欢至极。”
“那就好。”见我赤足站在冰冷的地上,他朝我伸出手,“过来,到朕的身边来。”
与之并肩斜倚床头,我牵过被衾覆盖彼此的腿脚,无意之间,皇上发现遗在床角的紫貂风氅,随即冷了声气,“是他来过?”
“千万别误会,昭文只是……”
“他是你的什么人?”探出指尖,挑起我的下颌,皇上霸气十足,一字一句顿道,“朕又是你的什么人?”
他的手,苍白如玉。
不住摇头,我极力辩解道,“不是那样的,不是您想得那样!”
“你叫他什么?”清冷的眸光流连在我的颊上,皇上再次质问,“你又叫朕什么?”
这次的问题简单了许多,也容易回答,我颤声道,“他…他是昭文,而您是皇上!”
“错了!”他陡然笑了,笑声中透着些许戏谑之意,“朕从前叫做昭业,现在改名为元尚,从今夜开始,特别准许你唤朕――元尚!”
皇上在秋华宫待了整整一夜,仅是和衣而眠,不曾临幸。
这番话语,无论说给谁听,都是不会相信的。
可是,这就是事实。
依照历朝历代的规矩,迎娶皇后是要行‘三书六礼’的,可这次却与众不同,不知是太后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聘礼聘金能免就免,仪式典礼一切从简…更有甚者,在无人护送陪侍的情况下,仅
凭一乘鸾车,就将新皇后连夜迎进宫来。
由于昨夜一宿无眠,我的精神不济,还未到晚膳时分,便已然昏昏入睡。
秋霜见了,忙为我铺床暖被,“主子,您先小睡一会儿,晚些时候,还要去紫宸宫向皇后娘娘道喜。”
“道喜?”我懵懵一问,“道什么喜?”
“今晚是皇上的大婚之夜,按惯例,各宫妃嫔要去紫宸宫道喜领赏。”
素来不喜热闹,只想躲在这冷清的秋华宫度日,我轻叹一声,“能不能不去?”
“怕是不妥!”指了指堆在案上的几匹锦缎,秋霜显露出一副说教模样,“那些是皇上特地让禄公公送来的,说是安南国进贡的妆花缎,赏赐给您做新衣…您可以不见皇后娘娘,可还是要顾及皇上的颜面。”
被她如此说教一番,我的睡意全无,“好吧,那只有去了,你来为我梳妆,如何?”
得知我中选的消息之后,府中管家旺福立马派人向姐夫报喜,又将我平日穿戴的衣饰备齐,遣人送进宫来。
托他的‘福’,我才有几件像样的服饰可以替换,不然又要素面孝服向新皇后道喜了。
“主子,穿这件如何?”秋霜将一袭烟霞色的罗裳搭在衣架上,供我挑选首饰搭配。
“我喜欢那件青色的,正好配这支簪子。”说着,从发髻间取下一根玉簪,与之比对。
“会不会素了点?”
听闻此言,我微微笑了,“如若不素,又怎能托出皇后娘娘的艳冠群芳呢?”
“说的也是。”秋霜一乐,满口称赞,“主子还真是聪慧呢!”
妆扮完毕,已是上灯时分。
由小陆子引路,在秋霜的陪侍下,我去往紫宸宫,拜见新皇后裴斐。
我来的,不算早,也不算迟,淑妃她们也是刚刚才到。
正预备进殿道喜,却被内宦拦住,“皇后娘娘有令,诸位妃嫔皆可入内,唯独?嫔不行。”
“这是为何?”我追问一句。
那内宦面无表情道,“有些话,不方便当着众人说,若是您一再相问,那也只能如实坦白,皇后娘娘说,?嫔是不洁之人!”
不洁?这两字过于沉重,简直就是对女子的最大侮辱。
这位新皇后裴斐如此诽谤我,到底是何目的,有何居心?
是为了故意挑起争斗,还是……
见我窘在殿前,凌淑妃等一干人哄堂大笑,还不忘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不去理会她们探究目光及不怀好意的嗤笑,我扭过身子,预备离开这高贵圣洁的殿堂…就是那么巧,刚刚转身之后,便撞入一人怀中,还来不及看清他的样貌,只见其他妃嫔齐齐跪地,异口同声颂道,
“皇上大喜!”
这下完了,又遇上他了。
心里暗叫不好,退后小步,与之保持距离,然后亦跪伏在地,称颂道,“皇上大喜!”
“你唤朕什么?”他的语声清冷,隐隐透着一丝不悦。
我一怔,兀然念起昨夜的话语,俯首道,“可馨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他伸出掌心,示意我起身,“一定要记住,唤朕元尚。”
见皇上驾临,早有内宦禀报,裴皇后听闻,慌忙迎出殿来。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的仰望她,或许是金红华服的衬托,她看上去很美,像一朵富贵艳丽的牡丹。
忽而,我想起姐夫的一句话――穿红衣的女子最为妖娆妩媚。
“皇上,是喝过酒么?”见夫君的脚步踉跄,裴斐踏前一步,欲搀扶,却被极为无情的挡开。
“你来扶朕!”故意将手搭在我的肩头,皇上轻瞥皇后一眼,冷声言笑,“什么大婚,什么大喜,不过是多一处睡觉的地方,多一具暖床的人偶;什么裴氏儿女,什么辅国将军的千金,除去这身华丽的
衣裙,躺在那温软的床上,还不就是一块肉,仅是白一些或者黑一点的肤色上的区别!”说罢,他对我笑了,轻浮道,“可馨,你说朕的话语,有没有道理?”
在这深宫内苑之中,谁也不是省油的灯。
皇上的话语咄咄逼人,将我往绝路上逼迫,无论回答‘有道理’或者‘没道理’,都会得罪人。
这时候,不言不语不吭声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低垂螓首,我不去审度任何人的神情,仅是立在原地。
过了许久,皇上等得有些不耐烦,搭在我肩头的掌心徐缓下滑,来到腰间,将我揽在身侧,“走,跟朕进殿,瞧瞧皇后的新居。”话至此处,又极为不屑地横了裴皇后一眼,“今夜,你去佛香殿烧香祝
祷,为百姓万民祈福。”
皇上金口一开,谁人胆敢不听,就算裴斐心中有千万个不愿意,也不得不去。
见身穿喜服的皇后离去,我踟蹰在原地不前,皇上蹙了蹙眉,嗔道,“怎么,可馨连朕的话也不听了么?”
“这…似乎不合礼数。”我低声应答。
“礼数不是一成不变的,朕的话语就是礼数。”说着挥手,示意其他妃嫔与侍者齐齐退下。
紫宸宫乃皇后正宫,前一任主人是太上皇的嫡后孝淑皇后,也就是懿仁太子萧昭瑞的母亲。
她出身江南巨贾之家,喜奢华之风,故装饰陈设华美炫丽,又加之帝后大婚的关系――殿内,满眼所见之色,皆为鲜艳的喜红。
“这儿美吗,华贵吗?”皇上的语声莫名温柔,将我径直引至铺有金绣喜被的婚床前,“这里的一切原本属于你,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我欠了欠身子,欲走。
他是我的夫君?他是我的亲人?他是我的依靠?
这让人难以相信,可又不得不相信!
不知为何,眼前忽而闪过姐姐的身影,还有…还有我最想遗忘,却又不能彻底忘却的父亲。
“你不是我的亲人!”顾不得尊卑,我疯了似的朝他踢打,好似凄惨无比的幼兽,发出尖厉的哀嚎,“我不该在这儿,我要回家!”
牙齿是最为原始、最为锋利的武器。
那一下,一定是疼极了,他随手抓起婚床上的素白丝帕拭血,愤怒吼道,“伊可馨,真有你的!”
美满温馨的大婚之夜居然以腥甜的血吻收场,所有人都在暗自揣测:皇上一定会降罪于我,秋华宫怕是真要成为货真价实的冷宫了。
若真是如此这般,那正符合我的心意。
可惜……
那夜之后的第三日清晨,我尚未起床,就听殿外传来凿坑取土的当啷声,心中顿觉纳闷――隆冬时节,还在大兴土木?
正想推窗一探究竟,怎料窗外风景被一道青幔遮掩,我忙唤秋霜,“是何人在殿外敲敲打打?”
“主子,外面在挪树,据说是内侍监指派的。”说着,丫头关上窗扇,一面伺候我穿衣,一面禀道,“徐公公在外等候,专程拿图样给您过目。”
“图样?”我一愣,不知是何物。
秋霜也是一知半解,答曰,“好像是修葺宫室的图样。”
既然来了,也不好让他无功而返,我缓声开口,“那就请他进来吧。”
须臾之后,老宦官躬身而入,垂首问安,“老奴见过?主子。”
“坐吧。”让座之后,我亲自端过一盏茶给他。
他见了,忙推却,“老奴不敢。”
“没事的。”我淡淡一笑,“这儿是冷宫,没有太多礼数。”
听我如此言语,老宦官没吭声,递上一沓厚重的画册,“这是内侍监的官匠绘制的图样,请?主子择选,好呈给皇上过目,再挑选吉日吉时动工。”
“这是修葺秋华宫的图样?”事到如今,我才恍然大悟。
“正是,是皇上特别交代的。”老宦官一直低头答话。
听闻是元尚的主意,我一口回绝,“不必劳师动众,可馨本是穷苦命,有瓦遮头已是天大的恩赐。”
“您若这样,老奴不好交差,最起码也要修葺一两处地方。”
不愿见我将关系弄僵,秋霜在一旁劝慰,“主子,不如将阶上的莲华玉砖换掉,那块砖红得过于刺目,怪吓人的。”
听她一说,我也想起…那块莲华玉砖原本是青色的,可只要被雨水雪水打湿,就会呈现血一样的鲜红。
“您要换莲华玉砖?”老宦官蓦地抬头,显出一副惊骇的模样,“万万不可,那上面染过前朝孝宣皇后的鲜血,是……”
又是前朝的孝宣皇后?
记得秋霜说过,这秋华宫原来就是孝宣皇后的寝宫,若阶上的莲华玉砖真染过她的鲜血,那么她生在此处,亦死在此处…就像元尚说得那样,这儿是家,亦是坟墓。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真的好可怕!
愈想愈乱,愈乱愈想,我不禁脱口而出,“她是死在这里吗?”
一语出,众人惊。
秋霜立即制止,“主子,言多必失!”
我一怔,随手翻阅绘有图样的册子,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
下一刻,老宦官缓缓开口,幽咽言语,“她是死在这儿,就扑倒在殿外的玉砖上,殷殷的血水顺着千瓣莲华流淌…或许是因为有新鲜血液灌溉滋润的缘故,仅是一瞬,那些玉雕的花儿仿佛有了生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