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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桦树林对面的小山坡上忽有火光隐约闪动,一排裹着点燃油布的箭矢毫无征兆的从坡上射下,但这阵箭却不是射向正在奔走的军士们,而是射向那片桦树林。【 】
火箭射入桦树林,一黯即炽,星星点点的火光猛然烧灼成片,芬芳怡人的花香也随着火光变成刺鼻难闻的油味,火势一起即泛,整座桦树林顷刻间燃成一片火海,
逃到前方空旷处的军士们侥幸避免这仇攻,全都面带惊恐的看着身后这片猛烈火海,心中一阵后怕。这仇势如此迅猛,若不是智及时提醒大家离开,就算他们没有入林,林前这片空地会被火蛇瞬间吞噬。
众人正在庆幸,智已急指着小山坡上欲趁乱而走的几十条人影道:“二哥,不要放过坡上伏兵,只有你的错王弩能射出这么远!”
错顿时醒悟,急喝道:“大家快射,别让他们跑了!”见那些军士们还未能从惊变中恢复神智,将与十二龙骑夹手夺过错王弩,上前几步,对着小山坡就是一阵连射。
这些埋伏在山坡上的人正是拓拔战布下的杀招,从昨日起就暗藏在这小山坡上,只等护龙七王入林后立即用火箭点燃桦树林,把所有人都烧死在林中,可他们未料到智竟然识破陷阱,非但未入林还立即逃往前方,这些伏兵却也狠毒,仓促间继续点火,但他们终是迟了一步,智等人已及时逃出火势蔓延之地,而他们更意想不到的是这错王弩竟能射得这么远,猝不及防中立时被射倒一片,其余军士也回过神来,举起错王弩就射,一弩十矢,百弩千矢,密集的箭雨扑向整座小山坡,坡上伏兵只有百余人,大半被错王弩射死,没被弩箭射中的人也在躲避时滚下了山坡,葬身于火海中。
见山坡上的人已被全歼,将擦着额头冷汗,长吁出一口气:“好险!差点被拓拔战这狗贼暗算,四哥,你是怎么猜到这儿有埋伏的?”
众人听了他的话也一起呆呆的望向了智,不知道智是怎会凭着一股花香就察觉出异状的。
“因为我今日也曾在上京城内放过火,为了布下火阵,我和刀郎他们在城中四处搜寻引火之物,但却无法掩盖尊油硫磺的刺鼻之味,结果被拓拔战识破了我的火计。所以我方才听小妹她们说这里花香浓烈的时候就心生警意,猜到这是拓拔战故意命人采摘了大量鲜花放在这林中以掩盖引火之物的异味。”智解释了几句,长叹一声道:“二哥,我终于明白拓拔战为什么要把你骗出上京城,又故意派人引你去追,这是他的一箭双雕,既能将你我兄弟各个击破,又预留后招,拓拔战料到我们若能逃出上京城后必会先与你会合,这样他就可以来个一打尽!”
将恍然道:“好险,我差点铸成大错!四哥,你们先歇息片刻,我到那小山坡上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埋伏。”
“不用了,他们都没能逃出二哥的错王弩,拓拔战设在此地的伏兵不会太多,否则就会暴露行踪。”智看了眼惊魂未定的军士们,又道:“二哥,军士们赶了这一路都已劳累不堪,急需休息,我们去前面找片地方歇息一个时辰再走,这片桦树林太大,不烧上一天一夜是不会停熄的,既然它未能烧死我们,倒能帮我们阻住身后追兵!”
错经过这一劫也是浑身发软,忙率众人又往前走了一阵,等远离了这片险些把他们葬送于此的桦树林,才在路旁找了块空旷地停下休息。为防有失,错又指派了一百名精锐军士守在四周。
等安顿好众人,错又叫过了几兄弟,轻声道:“刚才这把火显然是想把我们都烧死在树林里,可若卫龙军里真有内奸,刚才也一定会跟我们入林,难道拓拔战想连这内奸都烧死?还是这畜生也不知道拓拔战在这里设的火计。”
智思索道:“方才我曾仔细留心过这些卫龙军的神情,我命他们往前冲的时候他们脸上的神情都是惊慌失措,看来这名内奸非常狡诈,很善于掩饰,就算我们刚才要入林,估计他也会想法溜走,拓拔战的伏兵没有在我们一到桦树林时就立即放火,也是要给这内奸先行走开的时机,这样也好,我们先不要急于找出这人,只要把他留在身边,他就没机会向拓拔战传递消息,所以我们要好生留心这二十名卫龙军,等到了幽州,不能让他们参与任何事情,先找个借口把这些人都放在一处,再仔细观察他们的言行举动┉”说了几句,智脸色愈白,忽然又是一阵咳嗽。
“四哥,你先躺下睡上一会儿吧。”飞望着智虚弱的神色,劝道,“你已经累了一整天,别再想太多了。”
“没事,只是有些疲惫,过会儿就好。”智摇了摇头,正要再和弟兄们商议前往幽州之事,忽见马车门被轻轻推开,却是呼延年搀扶着神情恍惚的耶律明凰走下车来。
几兄弟见耶律明凰已然苏醒,忙一起围了上去,可望着这位身遭惨变的大辽公主,谁都不知该如何启齿相劝,几人怔了片刻后又转头望向了智,希望他能对这位公主出言相劝。
耶律明凰泪眼迷蒙的看着智,幽幽走近道:“智,父皇他┉”
智的神情却有些僵硬,默默看了公主一眼,突然后退数步,躬身一礼,沉声道:“殿下,请您先回车中静养,在我们未到幽州时还望殿下不要轻易下车,反贼拓拔战的追兵正隐伏于后,若殿下冒然暴露行藏,定会引来他们的偷袭,您是万金之体,身系复国重任,若有任何闪失之处,则是臣毕生之憾,请殿下上车!”
“您?臣?┉”耶律明凰眼中掠过一阵迷离之色,幽怨的望着这位已变得比往日更为淡然恭顺的少年,不知所措的哀声道:“智,你是怎么了?为什么┉?”
“臣恭请公主上车!”智恭敬的声音打断了耶律明凰疑惑的询问。
众人讶异的望着这本该是一对惹尽欣羡的少年情侣,一时间,四周一片死寂,只余下耶律明凰凄楚忧戚的泪眼凝望着面前这位恭敬虔诚的智王。
知晓原由的飞轻轻一叹,无奈的一摇头,向呼延年点了点头,帮着他把公主搀上了马车,又柔声道:“明凰姐,你先静心休息,四哥心里┉很乱,有什么事等到了幽州再说吧!”
耶律明凰失神的又望了眼垂首肃立的智,黯然无语的坐回了车中。
错与将二人呆呆看着智,正想开口询问,只见猛已突然从马车上跌跌撞撞的出来,一头扑到了错的怀中哭着道:“二哥!我要义父和大哥!二哥┉”
错心疼的把猛搂在怀里,不住劝慰道:“小七不哭,有二哥在,有二哥在!”
猛哭叫道:“二哥!大哥的尸首还在皇宫里!我要大哥┉”
智立时神色大变,急忙上前道:“小七,别哭了,你放心,四哥已让人去找大哥的尸首了,四哥一定会把大哥带回来的!”他紧张的看着几兄弟悲愤的神情,知道自己最担心的就要发生,心急如焚下只得大声道:“二哥,五弟,你们快去看看燕姑娘和闵姑娘,六弟,你陪着小七去照顾一下小妹,方才若不是她们三位,只怕我们已陷身火海。”
可是,智最焦虑担心的事情还是无可避免的发生了,正拥在一起伤心垂泪的几兄弟怔怔的互望一眼,忽然齐声痛呼道:“义父的尸首还在上京城中┉”
眼见众兄弟已想起了此事,早为此事焦急缠心许久的智终于无法抑制住心中忧郁,突然一声尖呼,一口鲜血狂喷而出,白衣上被这片片泣血伤心染上了斑斑红泪。
“四哥┉”几兄弟吓得一起抢上,惊恐的扶住口吐鲜血的智,错赶紧握住了智的脉门,仔细一搭后大惊失色:“快!快把四弟扶上马车,让他平躺着,四弟早已殚精竭虑,心力交瘁,他一直在**着!”
飞焦急的问道:“四哥怎会吐血的?”
“是伤心过度下突然急痛攻心,快,把四弟扶上马车,不能再让他费神操心!”错急叫着抱起智上了马车,车上的呼延年忙和萧怜儿三位少女下了车,空出车中之位让智平躺在了坐椅上,错一边给智搓揉胸口,一边对惊得面色惨淡的耶律明凰道:“明凰,你千万别下车,拓拔战的追兵还在后头,你在这里陪着四弟,别让他再操神了。”
软倒在车上的智全身不停抽搐,心事被破,再不能勉强掩饰,随着强忍许久的怒意喷薄,神智渐渐萦乱,眼中满是痛恨自责之色,恨恨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拓拔战说的对,义父给我取名为智,我就该为他守护江山,可我太蠢了,竟会害得义父以身殉国,大哥惨死,这都是我的错,拓拔战!你这狗贼没有说错,这都是我的错┉”
耶律明凰痛惜的紧握着智的双手,悲声道,“智!你别再自责了,父皇说了,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兄弟们,把兄弟们都叫来,快!让刀郎和十二龙骑守住马车四周,别让其他军士接近,别让他们听到我的话┉”智只觉胸口一阵涨痛,他知道自己随时都会突然昏迷,咬牙支撑着渐渐不支的神智,努力不让自己昏睡过去,颤声道:“快把兄弟们都叫来,不要让外人进车!我有话要告诉你们,快,别让我昏过去!”
“四哥!我们都在,你别担心了!”飞和猛抱住智憔悴的身子,一齐痛哭。错与将二人也赶紧叫过刀郎和十二龙骑护在马车周围,不许任何军士靠近。
四兄弟紧紧的守在智的身边,担忧的望着智死灰色的脸庞。
“兄弟们,先去幽州,到幽州之前什么事都别管,先别去抢义父┉义父的遗体,不要中了拓拔战的奸计,我┉我会想法夺过义父的遗体┉兄弟们,答应我┉别莽撞┉”智竭力睁大眼睛,担心的看着手足兄弟。
“放心吧,四弟,我们不会让你担心的,这一路上苦了你了!”错终于知道了智心中忧郁,心里一阵内疚,含泪点头。
“好┉现在,还有一件事要立刻去做,不能大意┉”智见兄弟们都点头答应,心中稍安,强撑着道:“六弟,你马上挑选两匹快马,立刻动身,星夜赶往幽州,不要爱惜马力,也别管马匹力竭而毙,你要尽快赶到幽州,把上京城的事告诉汉官张砺,他是个忠臣,可以信赖,你让他立刻守紧幽州城,要外驰内张,不要惊动百姓,然后你找新军的副统领窟哥成贤,命他挑选五千名精通鼓乐的精锐军士暗中出城来接应我们,不要让城中军民发现他们出城的行踪,你告诉他,要他多准备几辆最宽敞华丽的车马一起带出城,还要命他多备些旌旗仪仗,号角鼓乐,等你们暗中出城后,一定要把马车装饰得威严华丽,对了,你要让张砺把四门扫净,焚香赞礼,等我们入城的时候,要张砺率着城中官员,穿上朝服,率着军民一起迎接公主大驾┉”
猛见智的神智已渐渐昏沉,哭着道:“四哥,你先安心休息,别管这些杂事了,你自己的身子要紧!”
飞也劝道:“四哥,你就先睡上一阵吧,别再操心了,这种琐事就别放在心里了┉”
“不行┉这事必须办妥,千万不能大意┉”智见兄弟们都只顾着他的身子,无心理会这些事情,眼中顿时涌上焦急之色,竭力探起身来,用尽余力道:“六弟,你一定不能忘了这事,此事不能有半分大意,要办得越隆重越好,现在京城已沦陷,大辽江山眼看就要尽落奸贼之手,拓拔战乃世之枭雄,在辽境内无人敢违逆他,所以当百姓们知道他谋反的时候一定会心生惧怕,若被幽州军民们看见我们一行人仓皇无助的逃入幽州,定会引来人心恐慌,军无士气,民无忠心,说不定还会畏于战乱而向拓拔战倒戈投降,因此我们绝不能就这么入幽州,一定要大张旗鼓,在鼓乐喧天中,精骑护卫之下昂首挺胸的入城,给城中军民壮胆,激起他们的斗志和信心,要让所有辽人知道,公主并不是因君陨国破而弃都避难的亡国遗孤,而是迁都幽州,蓄势复仇的大辽新君,只要人心不倒,军心不丧,我们就能重收山河,所以要让公主以高高在上,神圣难犯的王者之势驾临幽州,让所有人都仰视着公主,匍匐在新君的凛然之威下┉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再整兵力,与拓拔战一战┉兄弟们┉若我不能在进幽州城时复苏,你们一定要办好此事┉不可有半点差池┉”
智勉强说完,已是无力的倒在坐椅上,几兄弟泪眼汪汪的抱着智,心痛的望着他疲惫不堪的神色,智仿佛是在预留遗言般的忧虑神情更是让他们心如刀绞。
“义父┉原谅我吧┉智儿不孝┉辜负了您的一片厚望┉”智虚弱的一摇头,就要昏睡过去的他口中犹在喃喃道:“拓拔战…拓拔战…拓拔战…”神智虽已渐失,恨意常常不绝,一声一声的咀嚼着死敌之名。
“智┉”耶律明凰口中一声哀呼,扑向了这心爱的少年,紧紧的搂住他憔悴昏沉的身子,“智,你好好休养,别再说了,我心里好痛!”
“公主┉”本已阖上双眼的智忽然身子一震,勉强睁开眼睛,见自己正倒在公主的怀中,似是突然生出一股力气,颤抖着双手缓缓推开公主,勉强让自己倒向另一边,口中低低呓道:“公主┉您是君┉我是臣┉君臣有别┉请公主自重┉”
耶律明凰的神色霎时一黯,双手无力的一垂,智虚弱的身子挣扎着往旁一移,倒在了二哥错的怀中,他的头轻轻一仰,口中苦涩的一声长叹,终于沉沉睡去。
马车内已一片寂静,众人都在默默望着昏睡的智,谁都不忍心去看耶律明凰,智最后的话低沉无力却又清晰可闻。
耶律明凰玉容一片惨白,痴痴凝视着在痛苦自责中昏睡的少年,两行清泪从她眼角缓缓滑落,轻轻打湿了她的衣角,狠狠揉碎了她的肝肠,斯时斯地,竟是心碎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