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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宸从叶耀明处出来后,又在入夜时分约了许久未见的孙如熙在一家咖啡厅中见面。
“阿宸,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
孙如熙对这位一直忠心耿耿跟随叶世非的男人也十分关心,在她眼中邢宸和叶世非一样,都是她看着一路走来的弟弟。对他的感情也是不言而喻。
“如熙姐,你一直在叶家照顾着宁阿姨,这些年实在辛苦了。”邢宸神色温和地道。
“辛苦什么,世非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馨姨从前对我很好,我这么做也是在还她的人情。”孙如熙淡然地笑看着他,“阿宸,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在我和世非面前向来不是这么爱拐弯抹角的人。”
“呵,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如熙姐你,应该是没有第二个人懂我,了解我了。”
“世非也很了解你啊。”
“我原来也以为他很了解我,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啊。”
邢宸半开玩笑地说着话,用小匙子搅动着黑咖啡。
“阿宸,是叶氏最近出什么事了吗?”孙如熙微微倾身,压低声音问,“我看最近网络上关于叶总裁和叶先生之间不不睦的消息可不少,还传言两人关系闹僵是因为凌小姐。”
邢宸仍旧面带微笑地喝着咖啡,并不急于接话。
“虽然身为叶家人,叶总裁的确对凌小姐有时候会表现出过分的照顾,可叶总裁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啊,再说凌小姐和叶先生还是那样的关系……他们怎么会像外面传的那样不堪呢?”孙如熙微微皱眉,面露忧忡。
“如熙姐,到现在您还觉得,叶晋礼是个好人?凌亭柔是个好人吗?”邢宸抬起眼帘,表情瞬间冷却,像微漾涟漪的湖面突然结了一层强硬的冰霜。
“叶总裁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可我总觉得,他是恩文的亲弟弟,从小与恩文都是秦夫人抚养长大,同样的家庭环境,接受同样的教育,又是那样爱他的母亲,这样的男人无论怎样都让我恨不起来。而凌小姐……她是我的朋友,也是如韵的恩人,我更不可能把她往坏了想,更不可能痛恨她。”孙如熙眼神笃定,并没有因为邢宸的话而动摇了自己的看法。
“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又能代表什么?叶氏家族就是个大染缸,为了权势名利他们什么事干不出来?父亲当儿子是棋子,儿子当兄弟是仇敌,相互算计相互倾轧,这种事如熙姐你还见得少吗?”邢宸强压制着怒火与激动的情绪,他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攥着,坚硬得像石头,“你忘了宁阿姨是因为什么才变成今天这样的?你忘了大少爷是怎么死的了吗?!”
孙如熙紧抿着苍白的唇,她低落眼睑,脸颊的肌肉渐渐变得僵硬。
“我没忘。但我不会因为仇恨,去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的人,这是我做人的底线。”
“无辜的人……哈哈……”邢宸失声笑着摇头,“有谁能拍着胸膛说自己是真正无辜的呢,在这世上无辜的人要么变成恶人,要么只能被人踩在脚下!”
“阿宸,你的想法太偏激了,这世上不是只有这两种人存在,你也不能永远把人心想得那么坏啊。”
“如熙姐,当年大少爷就是太善良了,一再纵容他身边的人才会落得那样的结果。我现在陪着世非,辅佐着世非,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再走他大哥的老路。”
孙如熙一时觉得头很痛,她知道想要改变邢宸根深蒂固的想法一时半会是不可能的。不,应该是这辈子都不太可能了。他的执念太深,甚至强过叶世非。孙如熙隐约觉得他被什么深仇大恨或是利益集团驱使操纵着,这种执拗与死不罢休的态度已令他的面孔扭曲到恐怖。
“你想怎么做?”孙如熙心想如今与其苦口婆心地劝说他,倒不如先听听他的想法再做考虑。
“我要让世非坐上叶氏集团总裁的位置。”邢宸眼神中迸射出奢豪的厉芒,“所以,我希望如熙姐你能助他一臂之力!”
“我?”孙如熙怔愣着,她隐隐觉得有大事要发生了,那种强烈的不安感让她心尖发痛,“我除了能给你们做饭,还能给你们做什么……”
“我要你手中,叶晟谦给你的叶氏集团股份。”
孙如熙眸光震动,她愕然注视着邢宸乌黑的眼睛,那双眼此刻看上去仿佛无底深渊般可怖。
“你要我手里的股份?你要股份干什么?”
“给世非,让他有足够的能力与叶晋礼抗衡,再把叶晋礼从总裁的位置上踹下去。”
“阿宸,我虽然不懂生意场上的事,可我却知道总裁的位置对于一个集团来讲是至关重要的存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二少爷已经在那位子上坐了多年了,论能力论才干他都是首屈一指的。而且叶先生也不会轻易动他的,他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啊!”孙如熙心焦地急道。
“难道世非就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了吗?”
“……”
“如熙姐,你到底是帮着世非还是帮叶晋礼?你难道还没看清形势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就算你凑到了股份,没有董事长的任命,没有董事会股东的首肯世非也一样没法以你一己之力成为叶氏集团的总裁。”
“怎么不能?”邢宸发出一声令人心寒的冷笑,“我能说出来就证明我能做到。我既然能想出这个办法,就说明我有十拿九稳的把握,让叶晋礼滚出叶氏,让叶晟谦彻底对他失望。”
“你到底要怎么做……”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邢宸拿起咖啡杯含笑抿了口咖啡。
“那抱歉。”孙如熙面色一沉,把心一横,“阿宸,这次,我恐怕不能帮你了。”
邢宸瞳仁紧缩了一瞬,他似乎万万没想到向来视他和叶世非若亲生弟弟般的如熙姐竟然会明晃晃地断然拒绝他的请求。他感到胸口遭受了猛烈撞击般痛了一下,这种感觉无疑像是被羞辱了。
“你确定不帮我吗?”
孙如熙面无表情地凝注着他,只是静默。
“你帮我,就等于是在帮凌小姐,而你拒绝我,你就是在无形中害了她。”
孙如熙大惊失色,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连杯中的咖啡都溢到了桌面上。
“你想干什么……你不能伤害她!”
“原本,这场游戏就与凌亭柔无关,我并无意将她卷进来。可现在问题是箭在弦上不能不发了,既然如熙姐你不肯帮我和世非,那我只有靠我自己了,用我自己的方式。”说着邢宸眸色一森,仿若干涸的枯井。
“邢宸!”孙如熙双手紧紧握拳,眼中急出一片泪花,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愤怒过了,愤怒却又深深地感到无力。
“如熙姐,你应该知道的,自从世非选择回到叶氏那天起,你就该清楚这一天迟早会来。如果你真的是为世非好,你就该答应我的请求。”
孙如熙颓然跌坐在椅子上,所有的力气都像被抽干了。
“阿宸……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如果恩文知道你变成了这样,那他宁愿枉死也不愿看到你为他丢掉了良知。”
“我活着,从没有一天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世非,为了如熙姐你,为了你们所有人。”邢宸缓缓起身,向她深鞠一躬,“为了你们,就算是地狱,我也要走一次。”
窗外,夜凉如水,静谧无声。
叶晋礼站在窗前,眼神凝重地望着外面黑压压的夜色,已沉思了许久。
“二少爷,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咱们不能在这儿坐以待毙了。你消失了才不过四十八小时,可外面已经当你是死了,闹得无法无天!”
除了蓝潇潇外,陆恺澄此时已是他身边唯一的人了,既要当跑腿的又要当智囊,脑袋像锅炉一样运转着,忙得不可开交。
叶晋礼凝视着窗外沉默,双眸映着树影,幽然沉寂。
“你倒是说句话啊我的总裁先生!!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陆恺澄在一旁心急如焚地嚷嚷。
“你倒给自己找的定位挺明确。”叶晋礼终于开口说话了。
“都啥时候了你还有闲心开玩笑!!”陆恺澄简直要气得背过气去。
“不然如何?难道要我哭?”叶晋礼回眸,冷冷地凝注着他,“董事长这么做是在逼我出来,也是在逼我把他的小柔带回去。我可以回去,但我回去的理由不是因为叶世非代替我主持了集团会议,而是另有其他。”
“另有其他?”
见陆恺澄神色茫然,如坠五里雾中。叶晋礼从怀中拿出手机递给他。
“这是邢宸和……和那位宁阿姨身边的孙小姐?”陆恺澄惊愕地看着里面的照片。
“在我消失的这四十八小时里,他不仅见了孙如熙,他还见了一个人。”
“是谁?”
“叶耀明。”
陆恺澄霎时如遭雷殛地怔住,手机差点儿从掌心滑落下去。
“我早就开始盯着邢宸了,虽然我人不在,但他接触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我却一清二楚。”
“您怎么会……难道您在他身边布了眼线?”
叶晋礼冷然一笑,推了推眼镜:“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邢宸因为叶世非而中了一弹住进了医院?”
“记得啊。”
“我在他身体里植入了一个跟踪器。”
“什?么?!”陆恺澄惊呆了,他还以为这种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事绝不会发生在现实生活中,可它就这么发生了,“那、那邢宸他知道吗?”
“他若知道,我就不会追踪到这些有趣的东西了。”叶晋礼长叹了一口气,面色略有倦意,“其实我早在那次他救了叶世非开始,我就已经怀疑他了。也许真的是呆在一起久了,我对他的了解甚至超过了我对自己的了解。后来我发现追踪器经常会去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再加上后来的一些事,你也知道,就更加肯定了我的判断。”
“你这么了解邢宸,那邢宸恐怕也很了解你吧。”
“他是很了解我,他甚至已经知道自己暴露了。不然他不可能在我消失的这两天里到处奔走,为叶世非铺路。他这是打算破釜沉舟,孤注一掷了。”叶晋礼眼眸中闪过一缕伤痛,“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我天性是个多疑的人,哪怕他一直对我忠心耿耿,我也仍然对他保持一丝警惕。然而就是因为这一点警惕,才让我把他从暗处揪了出来。”
“你连邢宸都不信,却唯独信任了我。你就不怕我也……”
“怕,但是我没办法。”叶晋礼眸光渐渐黯然下去,像一颗天星坠入海底,“若我谁都不信,我就没法继续往前走,孤家寡人是没法战斗下去的。”
陆恺澄心下动容,他拍了拍他的肩,目光如炬:“我绝不会背叛你。我发誓。你可以不信,但我,一定会做到。”
“恺澄,谢谢你。”叶晋礼看定他坚毅的眉眼,那双眼睛何其清澈,诚不欺他。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是到了该摊牌的时候了,如果我没猜错,他接下来应该会……”
话音未落,门被缓缓推开,蓝潇潇从门外走了进来。
两人见状,忙默契地停止了交谈,朝纷纷露出笑脸。
“潇潇,你睡醒了?”
蓝潇潇不言语,只用一种很微妙的目光注视着他们,看得他们浑身不自在。
“恺哥你先出去一下,我有点话想和晋礼单独聊聊。”
“啊,好……”
陆恺澄瞥了叶晋礼一眼,吐了吐舌头退出了门外,房间里又重新变得安静非常。
“潇潇,我……”
“回去吧。”蓝潇潇轻柔地说出这三个字,没有任何不悦的情绪。
叶晋礼一时错愕,不知该作何反应。
“晋礼,你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要一时任性,也不要因为我毁掉自己的前程。那不值得……”
“什么是值得,又什么是不值得……”叶晋礼走过去一把拥她入怀,“只要我愿意,那就是值得的。”
“虽然我也很想和你守在一起,可现在外面没有你不行,叶氏没有你不行的啊。”蓝潇潇心中泛起一丝苦涩,“如果我成了你人生路上的绊脚石,那我情愿离开你,跑得远远的,让你永远都找不到我!”
“潇潇!”
“答应我,回去,回到你总裁的位置上,等到像你说的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我们就离开这里,去瑞士,去阿尔卑斯山脚下安安稳稳地生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