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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衔珠刚刚上路,月湾镇发生的种种变故就通过飞鹰传书,送到了京城某座阁楼里。
此时已是深夜,阁楼里没有点灯,只有角落里燃着薰香,还有幽幽的月光透过窗棂投进来,隐约可见薄烟之后、幽暗深处盘腿坐着一人。
“主人,乌衣卫正在全力调查月湾镇发生的种种怪事,风鸣安全家也神秘消失,下落不明。”身材瘦小的仆人通报了月湾镇的种种变故后,问,“咱们眼下该怎么办?”
主人道:“什么都不用做,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仆人摸了摸脑袋,“哦”了一声后:“阿蒙想问,乌衣卫在月湾镇吃了这么大的亏,是风家做的么?”
安静。
主人似乎睡着了,又似乎在沉思,更似一座雕塑。
阿蒙不说话,安静的等待主人发话。
约莫半刻钟后,主人慢慢抬头,目光透过迷离的轻雾,看向黑暗的远空:“我认为风鸣安对乌衣卫的行动事先并不知情,否则,他不会到了事发之时才匆匆逃走。此外,风衔珠应该是梦到了君径的背叛及乌衣卫对风家的诛杀,她接受了那个梦的警告,暗中作了防备,月湾镇发生的种种,应该是她的手笔。”
“可是,”阿蒙道,“风衔珠只有三天时间,她是如何做到这些事情的?”
“很简单的手法。”主人道,“雇人演戏,抢占先机,乌衣卫慢了一步,便错失良机。”
仆人想了想,挠着:“阿蒙还是不明白,想听主人仔细说明。”
主人道:“风衔珠看到未来的那一日,留给她的时间应该不多了,她又无凭无据,不太可能向风鸣安说明这一切。再者,她那般迷恋君径,没有亲眼看到君径背叛她,她怎会舍得放弃君径?因此,于她而言,最好的办法就是顺势而为,加以防范,随机应变。”
“你可记得,那日正好是月湾镇的集市?镇上来了很多戏班子,我猜她一定暗中联系那些戏班子,雇佣一批戏子帮她筹备婚事,雇佣另一批戏子扮演乌衣卫去抄风府的家,从而逼迫风鸣安在乌衣卫动手之前逃离月湾镇。因为这个缘故,那些假的乌衣卫才会对风家上下处处留情,不杀一人。”
“与君径成亲的那夜,风衔珠一定会派人在新房附近盯梢。发现乌衣卫的踪影后,她立刻让新房的戏子撤离,同时指示另一批早就准备好的戏子前去风府抄家,她则想办法调开君径,让青楼女子假冒自己,自己乔装成乌衣卫的模样,亲眼目睹了君径的背叛,如此,她对君径便真的死心了。”
阿蒙点头,又道:“那她为何不趁乱杀了君径?”
主人道:“风衔珠不知君径的真面目,君径也许是高手,也许有护卫暗中保护,风衔珠贸然对君径出手,实在过于冒险。此外,她应能想到,君径也许只是一枚棋子,也许知道很多内幕,她需要通过君径追查幕后主谋,即使她有机会,也不能现在就杀掉君径。”
阿蒙道:“筹备婚礼事小,但是,冒充乌衣卫去抄风家,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那些戏班子走南闯北,岂会不知这事的凶险?他们怎么敢干这样的事情?”
主人道:“鸟为食亡,人为财死。风鸣安再怎么自称清廉,也是得过朝廷多次赏赐的名将,家财总不会少的,那些戏子去抄风家时可以随意拿走风家的财物,我相信,这些财物足够他们卖命了。而且,风衔珠肯定帮他们安排好了逃走的路线,他们拿了钱财后就各自散开,远走高飞,也不用担心乌衣卫会追到天涯海角。”
阿蒙道:“主人这么说,我就明白了,但我还是想不通,风衔珠为何要对风家使用这么狠的手段?风鸣安就这么逃了,一定会被朝廷认为是畏罪潜逃,恐怕再无翻身之力。”
主人的声音微微带了笑意:“这就是风衔珠最为高明之处。皇上近年病重,无力治国,朝政主要由皇室元老与朝廷重臣共同把持,国事已现乱象,但无论如何,乌衣卫身为皇上的爪牙,应该是得了皇上的默许才敢动风鸣安,风衔珠担心风鸣安会向皇上申冤和求助,便通过如此狠绝的方式断了风鸣安的后路。”
“原来如此。”阿蒙恍悟,又道,“阿蒙还有一个疑惑。我猜,风家少爷通过鸽子给自个小厮写的那封信其实是风衔珠写的,我不明白,风衔珠为何要向乌衣卫透露母亲的行踪?”
主人道:“我想,缘由有三。一则,风衔珠需要一个足够的诱饵引开乌衣卫,如此她才有机会逃出月湾镇。二则,风衔珠每年都会秘密的去看望母亲,她的心里应该很是渴望全家团聚,如果乌衣卫去京城各间寺庙搜查风夫人,风夫人只能离开寺庙并回归风家,如此,风衔珠的愿望便能实现了。第三条,便是我适才提到的,她要通过乌衣卫的搜查行动,逼迫风鸣安彻底隐匿起来。”
“我这下全都明白了。”阿蒙道,“如此说来,风衔珠确实是个人物,没有辜负您亲赴月湾镇,不惜折寿耗元也要为她预测吉凶的苦心了。”
“咳,咳咳咳……”主人剧烈的咳嗽,“风衔珠虽然躲过了这一劫,但于她而言,真正的浩劫才刚刚开始,她能不能撑过后面的种种,要看她的造化了。”
“主人,您这么快又发病了!”阿蒙跑过去,在幽暗中扶住主人,焦急的道,“这可怎么办才好?要不然我们干脆向风衔珠道明真相,要她交出那些东西,这样主人就有救了。”
“不行。”主人捂着胸口,咬牙将涌上来的鲜血吞下去,“我还不能信任她。”
阿蒙道:“主人救了她的命,她若是不配合主人,我杀了她便是。”
主人摇头:“不仅仅是这个原因,我还要继续观察,看她究竟能不能成事。”
阿蒙想了想:“也是,风衔珠只是一介女子,莫说风鸣安早就归隐,无权无势,就算风鸣安还有能用的势力,跟她也不是一路的,说到底她无所依靠,想成大事并不容易。”
主人道:“我会暗中助她,但所助有限,她若成不了大事,我会亲自送她下地府,咳,咳咳咳……”
他剧烈的咳嗽声听得阿蒙触目惊心。
“主人,”阿蒙慌慌的道,“不如您以生病为由,休养一段时间再说,钱不够的话我可以去抢,绝不至于让您连休息一两个月都不成。”
“不用。”主人摇头,“我能撑得住,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我不可让人抓到把柄。”
“主人——”
“不用担心,咳咳咳,我心里有数,咳咳咳……”主人扶着他的肩膀站起来,“时间就要到了,赶紧背我回去,不可让人发现我的踪迹。”
“是。”阿蒙不敢怠慢,迅速将主人揽到背上,从二楼的窗口跳下去。
阁楼里,薰香燃尽,满室幽暗,就像无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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