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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痕累累的越野车载着林若兰回到猎豹大队时已是傍晚时分。金昊打开车门扶着她下了车,奉命等待的军医林阳上前搀住她一只胳膊,又对右臂受伤的马向东道:“跟我来,到医务所包扎伤口。”
金昊注视着林若兰孤单羸弱的背影,眉头紧紧蹙在一起,犹豫片刻,他把陈剑峰拉到一旁,低声道:“今天的事你来写报告,我……”
他的话还未说完,陈剑峰便理解的点头:“我知道,你去吧。这丫头没受过心理自我调节训练,这一关恐怕难过,身边得有个人陪着。”
金昊点头,刚想离开,忽然又回头目光凶狠的对陈剑峰道:“下一道命令,就说是我说的,严禁任何人向她打听今天的枪战,违令者立即开除出猎豹大队!”
“明白。”陈剑峰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眼看着金昊大踏步走向医务所,隔了很久才轻轻呼出一口气,对兀自站在车旁发呆的雷鸣道:“回去洗个澡,今天的事情写个情况报告交给政委。”
“是。”雷鸣大声答应,跑步回一中队队部。
林阳给面色惨白的林若兰注射了镇静剂,让她在医务所的观察室里安静地休息。待她沉沉睡去,他回头看着依旧伫立在门边的高大身影,诧异的问道:“金昊,你要在这儿守着她?”
金昊走到床边坐下,动作轻柔的象是怕惊醒了林若兰,他抬起手轻轻理着林若兰凌乱的短发,缓缓的点头:“这一关我陪着她过。”
林阳认识金昊八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充满温情的一面,他疑惑的目光从金昊脸上划到林若兰脸上:“她?金昊的宿命竟会是她么?”他不易察觉的微微摇头:“太柔弱了吧?”
注射了镇静剂的女子早已陷入沉睡,但即使是在睡眠中,两颗晶莹的泪珠也悄悄的从眼角划落下来。金昊伸出粗糙的手指,替她抹去那两滴温热的液体,指尖被泪水濡湿,他突然有了种想杀人的冲动:“该死的,这一切不应该让她来承担!”
金昊不知道这个叫林若兰的女孩儿是在什么时间什么情况下扎进心里的,待意识到这点时,已经深陷进去,拔不出来了。
以前听一个哥们说:女人是这个世上最难琢磨的动物,你永远都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等你对她起了好奇心,想要更深入地探索她的思想时,就是你彻底陷落的时候。
金昊一直不以为然,他始终认为他有一颗强大的、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心,他的心志稳定如磐石,没有什么能撼动,没有什么能转移。直到,他遇到了这个叫林若兰的女孩儿——她眸光如水般温柔,却又隐隐含着某种锋芒毕露的锐利,她的声音仿佛坚硬的玉石相互敲击般清脆悦耳,每一个声调都那么的美丽。这个女子的美丽、坚定、温柔、明快深深的震撼了他的心,她黑眸中那不可思议的明净晶莹正是他梦寐以求的。
他非常明确的告诉自己的内心:她就是他的梦,他想要的女孩!他在猝不及防间被彻底降服,心甘情愿的接受了这宿命般的相遇。
即使注射了镇静剂,林若兰睡得也很不安稳,她眉头紧皱,任凭金昊怎样抚摸都无法抚平,她的手揪着被角拼命的攥着,直攥到指节发白也不肯放松。到了后半夜,镇静剂渐渐失效,她开始发起高烧,小小的身体灼热滚烫,一张小脸也烧得又红又烫,她睁开双眼,带着茫然的神情望着金昊,漆黑的眸子中带着深深的惶恐和不安。握着金昊替她在额头上放冰袋的手,她象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拼命往自己怀里带,嘴里不停的嘟囔着:“冷……我冷……救救我……我好冷……”
金昊吩咐护士再拿来一床棉被,他抖开被子覆在她身上,又将她连人带被抱进怀里,在她耳边不断轻轻絮语着:“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别怕,我会陪着你。”他温暖的体温隔着棉被传进去,林若兰迷迷糊糊间朝着这个热源拼命靠近,汲取他所给予的温度。
林阳拿着配好的退烧药走进观察室,麻利的消毒后将针头插进林若兰的血管,他调整一下输液的速度,悄声道:“金昊,后半夜了,你去休息会儿吧,明天还得训练。”
“不,我陪着她。”金昊的声音低沉,心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拧痛感让他不由自主紧拧起眉头,他用温暖粗糙的大掌轻抚着林若兰烧得通红的脸颊,温柔的低语:“小东西,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这一夜,陈剑峰的办公室彻夜灯火通明,他抱着一本本厚重的心理学书籍,寻找着、学习着……
此后的三天时间,金昊一直陪在林若兰身边,然而,不管他付出怎样的努力都于事无补,林若兰在迅速地消瘦。她的脸色惨白,完全没有食欲,看到任何红白相间的液体都会呕吐不止,黑夜更成了恐怖的地狱,她一次又一次大汗淋漓地从恶梦中惊醒。所有的人都明白她正在过一道坎,一道有可能毁掉她一生的坎,但人们却束手无策,因为严格的保密纪律,他们不能送她去做心理辅导,她只能凭自己的力量闯过去。
第三天,已经是金昊可以忍耐的极限,他到医务室去找林阳:“认识心理咨询师吗?”
林阳正与陈剑峰一同观看一本记录心理学治疗案例的书,他抬头揉了揉困倦的眼睛:“你一向比谁都冷静,今天是怎么了?你先别急,我和剑峰这两天一直在想办法,也咨询过我在首都医科大学的同学……”
“冷静?我无法冷静。我不能就这样看着她一天一天走向自我毁灭!”金昊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泄漏出五内俱焚的剧痛。
陈剑峰默然半晌,这位他同生共死十二年的战友与从前有些不同了,能让一贯冷静得近乎冷酷的金昊失去理智,这大约就是爱情的力量吧?他忽然露出一个多日不见的笑意,笑意中带着令人镇静的力量:“我和林阳正在商量这事,我们俩研究了一个可以试一试的办法,你再给我一天时间。”
金昊双手撑在桌上,动也不动地看着陈剑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好,就一天,明天这个时间没有起色,我带她去北京。”说完他转身欲走。
“金昊,不管我用什么法子,你都不能干预。”陈剑峰朗声说道。
金昊似乎在认真思索,良久才艰难的点了点头:“二十四小时内我不干涉你。”
“金昊,你是不是爱上她了?”林阳的问话让金昊脚步一顿,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做答,扬长而去。只留下默然无语的陈剑峰和大惑不解的林阳。
陈剑峰让炊事班送来了一大杯番茄汁,他端着杯子进了林若兰的办公室,她正坐在桌后发呆。陈剑峰在心底轻叹了一声,把杯子放在林若兰面前,“喝了它!”他的声音冷沉,带着不可抗拒的金属质感。
通红的颜色立刻引起了林若兰的恐慌,她站起来迅速后退,靠在身后的铁皮文件柜上,“不……不要。”冷汗从她苍白的脸上滑落。
“你是想自己喝了它还是让我帮你灌下去?”陈剑峰此刻的神情如同一尊凶神恶煞,他拿着番茄汁向林若兰步步逼近。“你不是一直自认为很坚强很冷静吗?一杯番茄汁就把你吓住了?你可以不喝,收拾你的东西从这里滚出去,去当一个逃兵让人耻笑一辈子。你以后千万别说你曾在猎豹大队服役,猎豹丢不起这个人!”
守在门外的龙飞和刘新杰面面相觑,说这样的话不是雪上加霜吗?
无比难听的话语激起了林若兰的怒意,她美丽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圆睁,双手也紧握成拳:“我不是逃兵!”
“那就证明给我看!”
林若兰劈手夺过杯子,闭上眼睛仰头一饮而尽,因为喝得太急,她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番茄汁没有带来反胃的感觉,却带着清凉的质感,润泽了她干渴的咽喉。
“若兰!”陈剑峰跨前几步,接过杯子,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从未有过的温柔,“想哭就哭出来好了,哭出来心里就舒服了。”
“谁说我想哭?我凭什么要哭?你什么时候见我哭过?”林若兰倔强地抑住泪水,努力把嘴角向上弯曲着,准备露出一个笑容,还没等成功,陈剑峰伸出大手握住她的肩头,把她揽进了自己温暖宽厚的怀抱。
那一瞬间,所有的防卫全然崩塌,林若兰终于无法遏制地嚎啕大哭起来。在陈剑峰的怀里哭得昏天黑地,泪水沾湿了他胸前的衣襟,他身体的暖熨贴着她的脸,有生以来第一次,她在一个外人面前卸下所有的伪装,痛痛快快地、肆无忌惮地大哭起来。仿佛一直都在盼望这样一个无所顾忌的时刻,她哭得肝肠寸断的一刻,所有的恐惧似乎统统流尽,耳畔一个声音一直不停的在安慰她:“没事了,都过去了,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等到陈剑峰好不容易走出门,龙飞迫不及待的抓住他的胳膊,“她怎么样?”
“有好转,还需要再推她一把。”陈剑峰怕惊动林若兰,拉着龙飞进了参谋长办公室。
“你好大的胆子,就不怕刺激得她精神失常?”
陈剑峰叹了口气,又坚定的摇摇头:“她不会,我相信她有足够的坚强。”
龙飞手抚下巴不依不饶地问道:“如果她真的精神失常了呢?你打算怎么交待?”
“那我就照顾她一辈子!”陈剑峰冷然说道,丢下发呆的龙飞快步离开。
陈剑峰一直在暗暗观察着,林若兰的脸色有些许恢复,但她仍旧显得失魂落魄。
当天晚上,天黑以后,陈剑峰把林若兰带出了营区,汽车在一条崎岖的山路上行驶了很久,才在一个山巅上停车。
陈剑峰拉着林若兰下了车,“我心烦的时候经常来这里。”他脱下身上的军服铺在树下一块平滑的石头上,向林若兰招手说:“过来坐。”
林若兰不由自主地走过去,背靠大树坐下,有星光洒落,她仰起头,旋即被深深吸引,夜空从闲适的浅蓝,变为深邃、宁静的墨蓝,那是让人身心完全放松的蓝,墨蓝天幕里的星子璀璨明丽,组成一条如带的银河,横亘整个天宇。林若兰静静地感受着那浸染内心的宁静,她无忧的童年记忆中也有这样的夜空。
一条薄薄的军毯被轻轻覆盖在她身上,温暖的感觉袭来,她的唇边慢慢挑起一抹真实的笑意。恍惚中她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古老的罗马广场、楚格峰上一览众山的滑雪场、如诗似画的施威林皇宫、铺着鹅卵石的干净整洁的街道、浪漫的古城小巷、在风动的树林中时掩时现的梦境般的新天鹅堡以及那美丽的矢车菊。她就这样仰望着星空,一动也不动。
陈剑峰温柔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去打扰她的沉思。她就这样看着看着睡着了,今夜的梦里有满天星光,有奔流的多瑙河、有终年积雪的阿尔卑斯山。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撕开乌云洒遍大地时,林若兰醒了。透亮的阳光打在她白玉般的清丽脸容上,让她雪白的肌肤看起来好像半透明一般。她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只觉得胸口豁然开朗。
陈剑峰注视着她,她的眼神与一天前完全不同了,变得平静清澈、坚定内敛,并且,带着破茧重生的释然。“告诉我,这一个晚上你想了些什么?”
“想了些什么?”林若兰霍然轻松的笑了起来,“接受已经发生的,告别永远无法挽回的,面对并非梦境的。”一片春光扑面而来,新抽的嫩绿映入眼帘,明亮的日光一下子照亮了心底晦暗的角落,回头看着陈剑峰,她清晰地说:“我饿了。”
一种久违的酸酸涩涩的感觉冲上陈剑峰的鼻翼,他知道这个坚强的女孩儿挺过来了,正视自己,面对当前,她的灵魂经过了一次凤凰涅磐般的责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