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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四月的天,整座城市散发着发霉的味道。阳光晦暗,阴雨缠绵,这是这个城市四月的天。
被一团团柔软的浮云遮住了原本的色彩,灰色的丝线从天空缓慢地沿袭下来,目标正中,席卷这个隐藏在城市最低等角落的逆巷。
穿堂而过的风,斯啦啦地上下拂动。满巷的血腥味,顺着鼻翼滑进鼻腔。于是,你一咳嗽,便对这逆巷恨如万分。
顾安言站在张叔的尸体前,一动不动,仿佛是在哀悼,又仿佛是在自怜。这一切的始料未及,都显得极其的震撼人心。
“嗷嗷嗷,这究竟是遭了几辈子的孽啊!”一阵震耳欲聋的嚎啕声,从逆巷的出口逐渐逼近。
张叔的老婆慧子,刚从娘家回来,还没回到自己的屋子,便听得路人说张叔死得真惨,真可怜啊!当时慧子差点吓得晕倒在地面,好在身旁有一根电线杆,稳住她的身体。
慧子的神情好不到哪里去,干枯的头发,凌乱地扑在头盖骨上。一双通红的眼睛,留着滚烫亦或是冰凉的泪水。红色旗袍在身,突显着她苗条又匀称的身躯。浓妆淡抹,薄唇嫣红,颈间金色项链直晃人心。
只是这一身的打扮,在顾安言的眼里,倒是一朵奇葩。
像是什么?
一个极度疯狂的疯女人。
慧子用力地推开周边的行人,腾出空间后,向前一跨,猛地扑在张叔的尸体上嚎啕大哭。“阿张啊,你怎么死得这么的惨啊?究竟是谁害了你,你告诉我,我给你报仇啊!”这股悲伤的声音,盖过了耳边的呼呼声。
“怎么我出去了一晚,回来后你就成了这个样子啊?”慧子哭着,“不是说好了要一起赏月光看日出么,你怎么先离我而去呢!”
声情并茂的语言,像是一株一株灌满毒汁的藤蔓,密不透风地钻进围观者的血脉里。听者,只觉得这一家子是多么的可怜,让人心生悲伤。而顾安言只觉得说不出的恶心,从头到底的恶心,仿佛眼前这个女人的语言是一只只铺天盖地的黑色飞虫,一窝蜂地朝着他扑面而来。
恶心得一身鸡皮疙瘩。
“是不是沾上了那家子的霉气啊,啧啧,也死的怪奇怪的。”一个男人从人群堆里走出来,是张叔的邻居,付三。
——那家子?
——究竟是哪家子呢?
我们所生活的世界,有五分之四的比例是暗藏着黑暗与迷离,其余的五分之一则暗藏着伪装与肮脏。交织的光与凌乱的尘埃铺成一片墨色的海洋。我们像是水中浮游生物,苟且偷生且卑微渺小。
逆巷里,镜头逐渐拉伸。你猜,会是哪家子的霉气最差呢!
七生跟着纪小蓓穿进逆巷。不经意地抬起头,浑浊的阳光从湿漉漉的衣裳缝隙间,穿梭而来。七生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模糊,像是进到一间暗无天光的黑屋子里,从心底散发出莫名的恐惧和冷意。
“小蓓,这就是你所生活的地方啊?”七生诧异地问着,一个不留神,双脚踩在水泥坑里。
污水中还漂浮着被日光晒成干瘪姿态的泡沫,虽是五颜六色的,但在七生看来,却恶心得令人呕吐。纯白色的鞋子已经脏得不能再脏了,车轮印,污水印,像是编写好的剧目,从始到终都在循规蹈矩地上演。
“嗯。”纪小蓓回头看着七生,算是回应着。目光从七生的脏鞋掠过,下意识地蹙眉,然后逐渐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笑得有些奇怪。
七生抬起头,正好抓住这抹微笑。要怎样来形容呢?七生怔怔地看着,那么一个甜美的女生,怎么就染上了悲伤的色彩呢?
“喵——”纪小蓓怀中的黑猫突然叫了一声。
在这片冷寂却异常繁闹的逆巷中,显得诡异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