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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刚在容府门前停下,丁管事精神振奋地迎上,他边引着容晔几人朝后院走去,边说:“礼部的大人亲自把二小姐和三小姐的嘉文送来了府里,端王殿下还加了恩赏,侯爷与夫人都很是欢喜,这会儿正在花厅等着您几位呢……”
说话间,一行人已走到花厅前,丁管事恭敬地向容衡、小沈氏行礼后道:“侯爷、夫人,世子爷、大公子和小姐们都回来了!”
容衡点了点头,吩咐丁管事道:“把嘉文和端王殿下的恩赏都取过来。”
丁管事笑着应了。
兄妹几人依次走进厅内,给容衡和小沈氏行礼后依次就座。
小沈氏频频看向容钰,面上虽故作镇定,眼中却难掩激动。
容钰笑着对她眨了眨眼睛。
素来被人轻看的草包女儿突然间长进,得了天家恩赏,身为母亲的小沈氏自是心怀舒畅。
容衡见了容钰的小动作,亦没有如往日般训斥她,只是看了看她,然后问起容晔邵家今日的情形。
父子二人才说了几句,丁管事已指挥着一众丫鬟把嘉文、恩赏端进了花厅。
容衡便止住了与容晔的对话,对众人道:“想来你们都已得知,华娘、滢儿和钰姐儿今日俱得了圣上嘉许,一门三女同得殊荣,这可是头一回!”
说到这里,他自得地抚了抚须,然后正色警醒儿女们道:“得了嘉许的,自当铭记圣恩、不得骄傲自满,一时未得嘉许的,也要宠辱不惊、奋发进取……”
公子、小姐们都站起身、弯腰回道:“孩儿谨记爹爹教诲。”
容衡点了点头,便接过丫鬟们端着的嘉文、恩赏,分发给儿女们。
嘉文分别是容滢、容钰的。
至于恩赏,容滢和容钰在定国公府便已领了皇帝恩赏的银角,送到容府的乃是端王加的赏。
皇帝恩赏银宝、银角后,若有意加赏,便往往由宗室传谕,以传谕人的名义加赏。
也有传谕之人有意结交获赏的人家,自行稍微加赏的。
如今端王在礼部任职,他代宣圣谕后,不论是出于皇帝的授意或自行决定加赏,明面上合情合理。
至于这回端王给容府加的赏……
容钰推测,这回加赏应该是端王自己的意思……
上辈子,并没有容华捐金守节一事,仅有容滢一人因发起募捐而得了皇帝嘉奖。
当时亦是端王宣的谕,除银角外,他还赏了一具琴给容滢。
容钰起初仅知道那琴名唤“幽独”,是具极好的琴,琴的名字寓意着男子对女子的情意。
端王赐琴后,众人才知晓他对容滢的心意。
后来容钰做了宁王妃,又逐渐知道了些赐琴一事背后的隐情。
那具“幽独”,原本是贵妃娘娘请名工巧匠所制,然后,贵妃娘娘把“幽独”赠给了琴技高超的贤妃娘娘,最后,端王把这琴赐给了容滢表明心意。
知道这些隐情后,容钰更深刻地理解了端王对容滢的情意。
武成三年,端王刚结束外任、得诏回京不久,他此时根基尚浅,所任职的礼部亦远不及英王任职的户部显要。
加上北征战败、皇帝受伤、太子患疾……
他此时向容滢表明心意,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一个深沉内敛的人高调陈情,一个韬光养晦的人率性而为……
想来,便是所谓情深。
或许,容滢最后会选择端王,也有这个考量。
世间女子,即便完美无暇如容滢,心底大概也盼着能嫁一个情意真切的如意郎君……
容钰收回思绪,此时容衡已把端王所赏的三方砚台、一本《女训》分给了三位公子和容莲。
丫鬟递上一个红木雕花首饰盒,容衡打开木盒看了看,唤容钰道:“钰姐儿,你过来。”
容钰走到容衡身边。
容衡把木盒递给她,笑道:“端王殿下赏了一个金葫芦坠子给你。”
金葫芦坠子……
容钰接过木盒看了看,那金葫芦中等大小,造型圆润可喜。
此时她在众人眼里是个八岁的孩子,给孝子赏个金葫芦倒也合适……
她满面欢喜地道:“多谢爹爹。”
容衡点了点头,对容滢道:“滢儿,端王殿下给你的恩赏已送到了你屋里……”
容钰心里了然。
人人都知道“幽独”是个什么意思,事关容滢的终身大事,容衡便没有当众出示那具琴。
只是,端王赐“幽独”给容滢,是公然命礼部官员所为,想来众人很快便都会知道此事……
容衡又交待了几句,便吩咐众人各自回屋。
容钰笑着给容衡、小沈氏行了礼,退出花厅后正欲回屋,却被容莲拉到了池塘边说悄悄话。
容莲先是恭贺她得了嘉奖,然后转了转眼珠子,低声道:“三姐姐,你可好奇端王殿下赏了什么给二姐姐?”
容钰没有说话。
容莲看了看容钰,继续道:“自然,殿下赏给你的金葫芦也甚好,可他赏给二姐姐的是一具琴!听说那琴是宫里出来的,不仅价值不菲,听起来比金葫芦也要雅致一些……”
这挑事精……
容钰不耐烦再听下去,她打断了容莲的话,道:“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我生来愚钝,比起名琴,金子倒更适合我。”
“至于你,与其闲得搬弄是非,还不如认真地读一读端王殿下赏你的《女训》。”
容莲脸色微变,嘟囔道:“三姐姐,妹妹也是一片好意,特意告诉你二姐姐得了什么恩赏,却无端被你奚落!”
无端奚落……
容钰冷然看向容莲,道:“容莲,接下来的话,我只会对你说一次,你听仔细了!”
“俗话说事不过三,婚书之事是你第一次招惹我,今日妄议恩赏是第二次……”
容钰眼中寒芒渐盛:“若再有第三次,我便不会再忍你了!”
“我自是不及你心思玲珑,但,你不要忘了你的终生大事捏在谁的手里。”
终生大事……
容莲脸色大变,她惊惧地看着容钰,道:“容钰,你,你要做什么?!”
容钰浅浅一笑,道:“四妹妹,不是我要做什么,而是,你要记住不能做什么!”
“不要再惹我,否则……”
“死了原配夫人的老鳏夫,满院子妾室通房的浪荡子,穷得叮当响的破落户……”
“四妹妹,你说,母亲把你许给哪家合适呢?”
容莲脸色煞白,身子微微颤抖,过了一会儿,她惶惶然抓紧了容钰的手,恳求道:“三姐姐,我再也不敢造次了,您千万不要……”
容钰抽回了手,认真地看着容莲的眼睛:“四妹妹,那你便要把我今日说的话记牢了!”
容莲忙不迭地点头。
容钰不再看她,转身走回东侧院。
她这番话,自然是吓唬容莲的……
嫁人对女子来说好比二次投胎,她自己吃过一回遇人不淑的苦头,实在做不出把别人往火坑里推的阴损事。
但,她也不会善良大度地去帮一个两辈子都在孜孜不倦地算计她的小毒妇。
容莲,就自求多福吧……
回东侧院的路上,宝瓶见容钰沉着脸,以为她是听了容莲挑拨的话后心里不快,便宽慰她道:“小姐,金子虽不及名琴雅致,却要实在许多,在奴才看来,端王爷赏您金子,一来是嘉奖您捐金的义举,二来也暗合了您名字里的带的金,您莫要沮丧,这是件极好的恩赏。”
金葫芦不过是件寻常的吉祥物件,想来端王是随意定下的,宝瓶却说出了这么多门道。
容钰笑着看向宝瓶,摇了摇头。
宝镜看了看容钰,试探着开口道:“金子确然俗气了些……”
“若说是暗合小姐的名字,小姐名字里还带着玉呢,端王爷为什么不给小姐赏块玉呢?”
愈说愈过……
容钰停住脚步,斥责宝镜道:“既得了恩赏,就该诚心谢恩,哪里轮得到你说三道四?!”
宝镜脸色大变,惊惧地跪倒在地,道:“小姐,奴才知道错了。”
容钰朝宝镜看去,昏暗的提灯火光里,她眼露不忿、双拳紧握……
知道错了才怪……
大姐姐出嫁一事已告一段落,接下来,她便该清理清理自己身边的人了……
容钰看了看宝镜,没有说什么,继续走回东侧院。
一路上,主仆都再无话。
容钰想着宝镜说的那句:
“小姐名字里还带着玉呢,端王爷为什么不给小姐赏块玉?”
曾有人赠她以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