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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姨娘扑通一声朝这少女跪下,声泪俱下道:“表小姐,都怪老奴一时糊涂,见那玉佩通体碧绿盈翠,想是表小姐看重之物,所以才命人拿去配穗子,不想这当中、这当中居然出了岔子,让贼人乘隙偷了去。所幸荷花机智,循迹追到贼人,这才人赃俱获!恳请表小姐看在老奴尽心伺候的份上,从轻发落了老奴与荷花……”
表小姐从衣袖中取出一块通体碧绿盈翠的玉佩来,三姨娘不由瞪大了双眼,失声叫道:“这……这不是那丢失了的玉佩吗?”
表小姐抚摸着那块通体碧绿盈翠的玉佩,微垂着狭长的眼睑,使人无法看清她此刻的神情。
然而,这才更令三姨娘胆战心惊,不知表小姐已知道了多少内情。
表小姐轻轻地呵出一声,将玉佩放进了一旁的朱漆锦盒中,落了锁,这才道:“奶娘你快起来吧,您上了年纪,膝盖一向不好,如何不知道爱惜自己?”
三姨娘顺势起了身,两眼已布满感激的泪水:“都是老奴的错!老奴、老奴今后定然对表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表小姐直起腰身,镜中娇容如花似玉,只是唇角一抹浅笑,终究意味晦暗不明,使人心内惴惴不安。良久,听表小姐说道:“下去吧。”
三姨娘如蒙大赦,行礼告退。
房中只余表小姐一人时,她轻启朱唇,面朝镜子,低声吟哦道:“今晚你会来吗?”
话音落下,忽然屋外风声大作。
表小姐朝窗外望去,黑黢黢的树影摇曳,发出沙沙之声。几名巡逻的家丁已经跑过去察看动静,并无发现。
表小姐露出一丝玩味笑容。
不觉夜深。忽然一道白影闪过,家丁没有察觉。
屋中一盏树灯的灯花突然爆起又缓落下来。
“你来啦?”
来人见到软塌上的朱漆锦盒,便大步上前。
这时,一抹倩影将那朱漆锦盒完全遮住了。
表小姐瞧着来人。
便连带着鬼脸面具,他依然是自己记忆中最美好的样子。
想到那些过往种种的美好,她不禁眼中脉脉含情,唇角一抹抹温情笑意,步步朝来人走近。
当她欲抬手揭开那白色的鬼面具时,来人终于开了口:“想好了?”
这声音过于深沉,好似在别人的心上坠了一块巨石。
表小姐一愣,美艳动人的脸上又恢复了往常神态。
她的手停顿在半空:
“怎么了?连我都不能看了吗?你我之间,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陌生?难道,那些生死相托的美好,你都忘了?你忘了,我可是都记在心里呢。”
她声音柔弱如春风拂柳,却无端使人心头浮起一团水雾。
见这不速之客沉默不应,表小姐盯着巨剑上静默不动的剑穗,不由低下头,道:“雪中一点红,你今晚只是来取玉佩的么?”
雪中一点红一袭白衣,便是在如梦如幻的树灯之下,也隐然有遗世而独立之感。
他轻叹一声:“丝姜,你若真想看,我给你看便是,你又何必垂泪?”
听他终于松口,丝姜这才破涕为笑:“好。”
她抬手便去揭面具,眼看就要碰到,雪中一点红突然抬手阻止:“丝姜,你可是想清楚了?”
丝姜微微一怔,心头竟升起一股不祥预兆。
“想好了。三年前,如果不是你助我杀散劫匪,救我性命,护我周全,如何有我韩丝姜今日?”
然而自那后,再相见,他已背负巨剑,以水牛为坐骑。她再不能见他容颜,只因他戴了面具。
而今正是用人之际,既然有此交情,何不善加利用?想必雪中一点红也不会拒她于千里之外。何况她可是听说,雪中一点红之所以逗留天麓城,是因为他发现了当年杀害他全家的凶手……
心念电转间,丝姜更是盈盈一笑道:“我有什么可想清楚的?”
说罢,抬手就将雪中一点红的白色鬼脸面具揭下了!
一股腐烂、腥臭的味道扑鼻而来,韩丝姜噔噔噔连退数步,跌坐在软塌上。刚刚还抓在手里的面具,也跌到了羊绒地毯上。
“怎么……怎么会这样?”少女有些语无伦次,捂着心口一阵干呕。
良久。
雪中一点红拾起面具戴回,房中腐败、腥臭味顿然消失:“玉佩还我。”
丝姜面色惨白。
她原以为的如玉公子,不想竟然面目全非。
一想到自己要拉拢这样丑陋的人到身边来,丝姜浑身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
她才不要这样的丑八怪在身边,哪怕他对自己再有用!
雪中一点红眼中流露出一抹失望神色。
他以为,她至少会问一句,他的脸,可能治好?
然而,她只是失魂落魄坐在软塌上,连自己再三询问玉佩的事情,也恍若不觉。
此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家钉卫已经发现了别院闹贼。
雪中一点红将朱漆锦盒夺在手中,从窗户飞了出去。
三姨娘带着人匆匆赶到,一见表小姐失魂落魄的样子跌坐在软塌上,不由愣了一愣。
这还是她破天荒头一次见表小姐如此失魂落魄呢。
见那朱漆锦盒已经不见,便知定是被那雪中一点红拿走了,心内大定,提起裙摆迈过门槛走进来。
“表小姐,您没事吧?”
三姨娘小心翼翼上前,端给丝姜一碗燕窝粥。
半晌,丝姜抬起眼眸,瞥了一眼身旁躬身捧着燕窝粥的奶娘。
三姨娘顿时觉得身上发凉的,不敢与表小姐目光对上。
良久,听丝姜说道:“东西他已经拿走了,你猜,他打开锦盒时,会是什么表情?”
三姨娘心下暗暗叫苦,这种事情可如何猜?只得回道:“表小姐如此端庄贤淑,心地善良,您的一番良苦用心,想必那雪中一点红定是十分感念。”
丝姜听了只是勾起唇角,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