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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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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林欢,摸摸飘在胸前的长须,点点头:“丫头,听说你只练习了三年书法?”

面对这个和蔼可亲、须发皆白的老人,林欢并不感到拘束。笑盈盈地打开包,取出两幅作品:“这是我昨晚写的,请陈老指正!”

景煜上前帮着展开。林欢侧脸微微点头道谢。

一幅长卷楷书《爱莲说》,个个清隽如莲。陈老认真地仔细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欣赏,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凝重,最后,长长地吐了口气,既是欣慰又是纠结地道:“老景啊,真是想不到啊,我这黄土都埋到脖子的人了,居然还有幸遇到一个书法天才。只是,小丫头啊,你的心思太沉重些了吧?才多大年纪,有啥过不去的坎儿?人在尘世间行走,尤其当今物欲横流,要坚守‘出淤泥而不染’何其难?但是,再难再苦,只要心中绽放着一朵洁净的莲花,内心就能保持清静安宁轻松自在。”

林欢惊讶地抬起头,看向陈老和景老。两位老人一脸的慈祥,让她眼底微微一热,随即垂下眼帘:“多谢陈老指点,我,记住了。”可是,伤痛太深,仇恨太浓,如何让自己轻松自在?只有拼命地压抑,不让自己去想,才能有勇气继续行走在阳光下。

另一幅,却是临摹的米芾《拟古》。

“不错,已有米芾的几分气韵。”陈老微笑着道,指了指对面的木椅,“坐下说。”

景煜乖巧地端茶添水。陈老笑眯眯地道:“景灏,当年让你跟我学书法,你嫌耽误时间,说啥也不愿,瞧瞧人家小姑娘,自个儿琢磨都能写得一手好字。羡慕吧?”

“是是是,您老说得对。”景煜顺着老人的话应答。

陈老对他虚点几下:“毫无诚意,心口不一。瞧瞧,长大了,也学会敷衍咱老人家了?”

“您哪里老啊?就这身板,少说也能再活五十年吧?”景煜笑道。

打趣了几句,陈老再次转向林欢:“都说字如其人,唯有心胸开阔坦荡,写出的字才能洒脱自然。你的字娟秀妩媚中不乏刚劲强健,充分显现了你的坚韧和隐忍。对布局、结构、用笔,短短三年,你便形成了自己的见解,颇为不易。但是,在行走间,偶尔你会停滞、疑惑甚至艰涩,如同一首曲子正在酣畅之处,突然便停顿下来,虽然是短暂的停顿,很快便继续下去,但行家一听便知。你可发现?”

林欢点点头:“是!”

陈老从宽大的书桌后走出来,指了指桌上的笔墨纸砚:“你随便写几个字,随意就好。”他难以想象,仅仅练习了三年之人便能有近乎二三十年的书法功底。虽然因为无人指点,其中有不少缺陷,但足以证明了这个丫头的天赋。

林欢紧抿着唇,慢慢地走到桌后。景煜站起身,笑道:“林小姐,今天你可带来花茶来?”

林欢忙从布袋中取出几个盒子:“只有玫瑰、mo莉、***、兰草,我正在试着栽种茶树,或许再过几个月便能喝道新茶了。”

“那敢情好,我可十分期待哟!”景煜接过盒子,打开一个,放在鼻间轻轻一嗅,“唔,兰草的清香,却不是蕙兰。”

“这是素心兰。”林欢回道。

景煜放下盒子,遗憾地道:“回来后,我按照林小姐说的方法,用玉泉山的水泡制,但总是感到缺少什么。景怡说,缺少了一种大自然的味道。”

陈老在旁道:“分明是你手艺不佳,还埋怨是水不好,气氛不对,环境不佳。”

见林欢慢慢恢复了平静,景煜笑道:“的确是我茶艺有待提高。林小姐,待会儿还望你不吝赐教!”

“这……好吧!”林欢略一犹豫,点点头。心中暗道,玉泉山的水过去可是皇家专用,水质为全国各大名泉中之首。不过,随着京城环境被污染,水质肯定会受到极大影响,哪里能比得上空间潭水?

得到允许后,挑选了一支毛笔,凝神片刻,林欢写下“宁静致远”,第一次,她有酣畅淋漓之感,无丝毫阻碍停滞。放下笔,她欣喜地看向景煜:“谢谢您,景先生!”

景煜略一颔首:“无为自化,清静自在。林小姐这幅字写得极好。陈爷爷,您以为呢?”

陈老笑道:“你都评价了,还让我说啥?小丫头,我问你,你练字的目的是什么?”

林欢认真地想了想,道:“最初,是想克服学习过程中的焦躁不安,所以开始练字。如此坚持一段时间,发现对修心养性很有帮助,所以就继续下去。特别是有段时间,情绪极为不稳,就练字,如此,极有效果。”

“也算是修心养性了。如此并非刻意去练习书法,反而成效更好。”见林欢态度非常诚恳,陈老也表示满意。这是不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呢?

“林小姐,外面有洗手间,我领你去。”景煜绅士地伸手引路。

面试结束。林欢暗暗吐了口气。

待林欢洗过手,景煜将她领到旁边的房间:“林小姐,陈爷爷不仅是书法、国画大师,对音乐也颇为喜爱。以前我和景怡最喜欢到这里来捣乱,闹腾得陈爷爷写不下字作不了画。”

他拿起一支琴箫,对林欢示意一下:“那里有古筝,不知是否有幸与林小姐合作一曲?”

房间内,摆放了不少乐器,笛、萧、二胡、琵琶、古筝、古琴,造型材质各异。

林欢轻轻地拂了一下琴弦,音色柔美明朗、清亮古朴,自然不是自己那架古筝所能相比的。可以吗?她抬起头,看向景煜。景煜笑着点点头:“旁边木盒子里有指甲,你选一副适合自己的。”

“弹什么呢?”林欢侧过头,看着景煜,“渔舟唱晚、出水莲、高山流水还是平沙落雁?”都是极为普遍的曲子,想来景煜是应该会的。

“就高山流水吧,这曲子我比较熟悉,其它的就得找曲谱了。”景煜道。

当悠悠扬扬的曲音响起,陈老停下来,侧耳聆听。景老笑道:“老陈,你可算是终于等到关门弟子了。”

陈老竖起手指放在唇边轻嘘一声,景老微微摇头笑着埋头喝茶。

“挥弦一曲几曾终。历山边,犹起薰风。门外客携琹,依稀太古重逢。高仾处,落雁惊鸿。怕弹指唤醒美人邜睡,客子春浓。任闲愁千缕,也不觧踈慵。

焦桐,非中郞青敨,徒沉埋爨下残红。休虑却,调高和寡,换徵移宫。一帘秋水月溶溶,酒樽空。懒听琵琶江上,泪湿芙蓉。盼何时,钟期再遇野航中。”

景煜的萧声配合得很好,陈老却嫌弃地撇撇嘴,直接站起身走进来,待最后的宫音结束,不满地道:“好好一首曲子都被你糟蹋了,你说说,你是多久没摸琴箫了?林欢弹得不错,指法熟练,更关键的是将自己的感情融入了琴音中,很是难得。如果不是景煜的萧声偶尔太过牵强,我都要感慨‘知音少,弦断谁人听’了!”

景煜放下琴箫,笑眯眯地道:“我这不是忙吗?以后一定多多练习。”

“哼哼,你还是拿你的手术刀吧,少来折腾我的耳朵了。”陈老小心翼翼地拿过琴箫,轻柔地抚摸着,目光深情而悠远,似乎在回忆往事。

景煜低声在林欢的耳边道:“那是陈奶奶留下的,以前和陈爷爷是真正的琴瑟和鸣。陈奶奶去世十几年了,当年十年混乱时代陈爷爷受了很多苦,身体一直不好。”

热气呼在脖子上,林欢微微退了退,耳根红了起来。景煜正好瞧见,那晶莹的耳朵如同羊脂白玉被人不慎染上一抹胭脂,令人忍不住想抚摸,微微一愣,随即退后几步。“陈爷爷,林小姐这样多才多艺的学生您可还满意?您说,是不是得好好犒劳犒劳我?如果不是我去买兰草,您该就错过不是?”他笑道。

陈老轻哼一声,正要回答,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景老?您好!陈老在弹琴吗,刚才老远就听到琴声了。”

“呵呵,今儿可是热闹了。是汪家小子来了。”陈老笑道,“跟着一个学生的学生学了几年书法,因为隔得不远,就经常来看看我这老头子。”

景煜和林欢一左一右扶着陈老走出乐器室,便看到一个年轻男子正在与景老说话。景老对景煜招招手:“小煜,这是汪霆峰,京大三年级学生,挺不错的酗子,你来认识认识。”

“陈老好!多日不见,您身体还好吧?”汪霆峰恭敬地向陈老鞠了个躬,问道。

陈老摆摆手:“啥好不好的,还不那样儿?只要你们少在我跟前晃荡,我的心情就好,心情好就吃得香睡得着,身体自然就好。”

汪霆峰略微尴尬地笑笑。景老笑呵呵地拍拍他的肩膀:“老陈这是说反话呢,你没听出他是在埋怨你们不来看他,他孤单寂寞得很!老陈啊,就我说,这得怪你自己不是,你那些学生每次来,你哪次不是吹胡子瞪眼睛骂他们沉不下心被世俗风气污染了?现在都是啥年代了,咱们可不能还以老眼光看待这个世界,坚守道德底线、弘扬传统文化的同时更要解放思想与时俱进,这样才能跟得上时代发展的步伐。”

“得,就是你这老家伙带的头不好,啥与时俱进,啥中西合璧,弄得洋不洋土不土,完全成了个四不像。”陈老眉毛一扬,鼓起眼就要开始理论。

景煜一看,哎呀,这俩老又要开始大辩论了,赶紧道:“陈爷爷,您忘了正经事儿了?今儿是干啥的?小心吓坏了人家小姑娘。”

陈老撇撇嘴,冲景老哼哼两声,转头对林欢道:“丫头,你该不会这样胆小吧?你可不要听景老头儿胡说,你那些师兄师姐一个个都孝顺得很,见天儿打电话问寒问暖,比咱老头子还要啰嗦,我嫌烦,就不许他们经常上门来。哎,都是有家有业的人了,哪能整天惦记着我呢?”

景煜对林欢眨眨眼,笑道:“林小姐,还不赶紧端茶拜师?陈老,恭喜啊,您终于如愿以偿收到满意的关门弟子了!”

“呵呵,这还不得亏我老人家慧眼识人?不然,老陈,说不定等你闭眼的那天都收不齐十个弟子。”景老得意地道。

“哼,这次算你做了一件好事儿,不过,听说某人倚老卖老从人家小姑娘那里哄骗了一株媳的兰草,还不赶紧给我送来,放你那里小心被你的经济文章熏坏了!”陈老哪里容得老友继续显摆。

林欢忙道:“没有,我本来开价八十万,景老却多付了一百万。”

“你这死心眼儿的丫头!”陈老瞪了她一眼,不满地道,“你哪里知道这老家伙的套路?他是不是一见到那株兰草就赶过去了?是不是媳得不行又不让景煜花大价钱给他买?是不是到手后就一直搂在怀里比对小情人儿还要亲热?”

“啥?你纯粹是污蔑!”一向清风云淡的景老一下子跳起来,“啥套路?啥小情人?陈老头儿,你可要给咱说清楚!”

景煜拍拍额头,无奈地道:“您两位多大年纪了,也不担心一时激动血压升高?好了好了,平时没人时关着门儿闹闹也就罢了,眼前可还有咱仨年轻人呢,就不要破坏了你们的老神仙形象了好不?”

林欢抿着唇轻轻笑了笑,扶着陈老轻言轻语地道:“您也喜欢兰草?我那里还藏着一株川梳理金沙江畔的原生莲瓣兰,变异明显,改天带来让您照着作画可好?其实***也不错,我准备了一百多盆***参加今年的菊展,当然,最好的几盆都留着呢,您要不要瞧瞧?都是自己种的,除了那盆儿,就没花啥钱。”

“老陈啊,咱打个商量成不?”景老在旁听着羡慕得直搓手,“这丫头还是跟我学经济吧,你那些字呀画的也值不了几个钱,还是跟着我有前途些!”

“休想!”陈老一翘胡子,狠狠地挖了眼唯恐天下不乱的景老,对林欢道,“我对学生非常苛刻,恩,这是景怡那丫头说的。如果你脸皮太薄,或者吃不了苦,就没必要跟我学。反正,就像景老头儿说的,这字碍的也没啥用处,不当吃不当穿的,还不如跟着他学如何赚钱。啥道德、信仰、理想?在金钱面前,有几个能保持初心?”陈老摇摇头,自嘲地一笑。

“我说,陈老头儿,你这是干啥呢?”景老最瞧不上他怨气冲天的模样,指着林欢道,“这么有天赋的学生你不媳我可真抢了啊!丫头,甭跟陈老头儿混了,你和我说说,你是咋泡的花茶,那味道咋就不一样呢?”

这时,汪霆峰上前伸出手,笑着道:“林欢同学,没想到在这里再见。”没想到,陈老居然会收她为关门弟子,也不知是何来历。

林欢握了握手,眨眨眼,略显尴尬地道:“不知您是?”

汪霆峰一愣,自己有这么路人脸吗?“哦,前几天你不是送了一位老奶奶坐地铁吗?”他道。

林欢立即想了起来,笑道:“对不起,您是王……汪学长!”刚才,陈老说“王家小子”。景煜在旁低声提醒。

“汪学长好!老奶奶身体还好吧?以后可不能让她独自坐地铁了,人太多,挤着了可不好。”对于那位慈祥的老奶奶,林欢可是记忆犹新。但是,对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她便自动过滤了。

汪霆峰暗自摇摇头,自己当时担心别人有啥居心,其实,人家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是自己太自以为是了?

林欢自然是愿意跟随陈老学习书法的,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岂能错过?陈老说,元旦前,其他学生会集聚京城,到时让林欢正式与师兄师姐们见面。

景煜告诉她,那是陈老的七十六岁生日,每年生日,若非实在无法,他的学生们都会赶回来。“到时你就知道了,看到你的那些师兄师姐,你肯定会尴尬的。”景煜卖了个关子。呵呵,陈老年纪最大的学生并不比他小多少,也有六十多岁了吧,林欢除外,最年轻的也是奔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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