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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余之后,云笙并未恢复身姿,她残余的元神来到了冥界,浸入了忘川河中。
夜沙华时常来忘川河边对着幽黑的河水说道两句。
无非就是凡尘中与云笙有过关系的人怎么样。
比如说卿秋与李现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取名叫李念,至于他们念什么,他们不知道,就觉得这名字特别好。
比如说,如歌关了南风馆,在武罗开了一家药铺,闲暇之余去慕言季宅子中弹弹琴,盼望他能早日醒来。
诸多事情中,始终没有苍涯山门的消息。
河中的云笙听着她的话,沉默始终如一。
直到有一天,夜沙华带上清酒再次来到忘川河边,“你不愿凝聚身形,是不是因为你师弟景明溪?”
她晃荡着手中的酒壶,叹息道:“你着藏着本君冥界作何呢,逃避可不是你的风格……吾不信你恢复不了身形。”
忘川河中的执念之气浓郁,这些念息正是云笙聚身的养料……
河中依然毫无动静,她几番犹豫还是出声道:“你的九尾狐狸去苍涯山取灵剑,被贺芳尊撞上后,他想用自己祭剑,将剑魂‘李婉’释放而出,但……”
夜沙华断了声,她将酒壶放在了忘川河边,喊道:“心里不舒服,出来本君陪你痛饮一次,这次说道做到。”
她只要一饮酒,就想去凡尘绕一圈,不记事般做些日行一善之类的事,扰乱了天地平衡也全然无知。
比如将曾经的玄凌从幻境带到幻境深处,至于对玄凌她做了多少,自己全然不记得。
她不记得自己酒后将玄凌与景明溪的魂识连在了一起,以至于玄凌每一世养魂都在景明溪的身上,也导致了景明溪命运多舛,早早而亡。
冥君走后,云笙从忘川河中浮出,她看着岸边的酒壶,缓缓走上岸边,提起酒壶后只是打开了壶盖闻了闻,然后便置于一旁了。
她已经习惯“醉意酒”的味道了,其它再美味的酒也提不起兴致。
她也不会再如凡尘中那般借酒浇愁。
养成一种习惯很快,可是想要改掉或者遗忘甚是困难,越是刻意……越是让它成为永恒。
即使你身处新的地方,它始终如影随形。
她孤身坐在忘川河边,望着奈何桥上重新步入轮回的魂魄。
如果贺芳尊以身祭剑,那么碧月剑魂的平衡便会被打破,月无双便会被李婉吞噬。
——无双会烟消云散。
如果祭祀不成功,身死,那么贺芳尊很快便能遗忘一切,这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云笙在忘川河中待了两月之多,而凡尘中已经过去了两年。
两年中,贺芳尊不止一次尝试祭剑,但不是被景明溪阻止、就是被禹欢沁阻扰,最后碧月剑被景明溪收回到了剑冢。
云霄殿中的那场暴动也被掩埋,他们只知道是魔族来袭,灵犀尊在这场战斗中牺牲了。
贺芳尊被愧疚折磨痛苦不堪,一年的时间已经白了当初的青丝,景明溪见了,终究是不忍心,寻了一日空闲时间,带着碧月剑找到了贺芳尊。
“你能否告诉我,这剑到底有什么能让你如此着迷,”景明溪幽声,“逆不会不知道这祭剑会有什么后果。”
贺芳尊望着景明溪目光如炬的神情,长叹一声,只道:“剑中有你母亲的魂识……”
景明溪这两年一直称呼他为贺芳尊,自上一次后再也未叫他一声“爹”。
不过这也是极好的,贺芳尊认为。
祭剑后果他知道,他也不能确定祭剑这种方式能让李婉出现。
景明溪不在阻拦贺芳尊,但禹欢沁与莫成君依然持否定态度。
莫成君这两年中淡漠地看着苍涯山这一切。
他沉默惯了,并未被其他师兄弟看出端倪,只有景明溪发现他比以往更沉默了,甚至心事重重。
他突然发声,让景明溪觉得事有蹊跷。
莫成君道:“贺芳尊,碧月剑上也有我姐姐的魂识。”
“你姐姐?”景明溪惊讶,“什么时候的事情?”
仅此一句,贺芳尊便得知了世上记得云笙的人不止有他,还有莫成君。
莫成君在幻境深处中魂魄脱体,成了一缕生魂,后又被夜沙华施了定魂咒,所以他记得所有的事情,记得师父及贺芳尊逼得师叔自焚。
……更记得玄凌说“等我”。
莫成君并未回答景明溪,他仿似学会了忤逆,硬是将沉默进行到底。
碧月剑上有莫成君姐姐的魂识,即使贺芳尊失落也无可奈何。
景明溪不在收回碧月,而是留给了俩人。
“你记得。”贺芳尊肯定地问莫成君。
“都记得。”
莫成君的深意,贺芳尊明白,只是俩人打着哑迷,却忽略了半路折回的景明溪。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有种想将碧月占为己有的感觉,这种感觉越发强烈,于是他半路又折了回来。
关于记得是什么?
景明溪疑惑问:“你们瞒着我什么?”
莫成君与贺芳尊面面相觑,半晌沉默后,莫成君躬身一揖,“师尊,我想下山游历。”
山下没有了修士、与魔族,凡人又开始了新的争斗
无论仙、魔,还是人,都有无止境的欲望。
“你们瞒着我什么?”景明溪再次问道,有势必要俩人说出来的命令。
“师尊,”莫成君道,“即使我说了你也不会记得。”
他的直言不讳真是让贺芳尊震惊。
莫成君心中有数不清楚的怨气,最大的便是景明溪瞒着他,如果他早知道这一切……
可惜没有所谓的如果,贺芳尊回来后的某一天,他在书房中看见了一张写满师父名字纸卷。
饶是师父想的那般,记忆可以复制,书写手法呢?
感情也可以吗?他不信。
那张满是名字的字迹……就如时间倒退一般,一笔一划逐渐全部消失了,什么都不复存在。
他震惊地跑出书房,院中粗壮的桃树竟然也消失了,珍贵的药草也没了……
原本失魂的师父倏然有了精神……
同时,莫成君更深刻地理解师叔对景明溪的感情。
——即使师父伤了师叔,师叔也不想让他有一丝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