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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林公主笑了笑,“甄国舅已死,大仇得报,我的心里也总算了了一块心结。”
她眼波微转,柔声说道,“我今日叫你们两个前来,一是为了道谢,二来也是想要辞别。”
薛琬一怔,“辞别?”
福林公主指了指在岸边垂柳下立着的沈巍,脸上的笑意浓得化不开来,“嗯,我和沈郎决定要离开皇城这个是非地,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生活。”
她低声一叹,“皇城虽然繁花似锦,但却虚假如同镜花水月,这样的日子,我……有些倦了。沈郎出身不好,又是这样的来历,若在皇城,我和他难有安宁。虽然我不在乎这些,但……”
公主抚了抚肚子,“我的孩子却必须要有一个平静安稳的生活。”
薛琬知道,以陛下对福林公主的宠爱,必定是会答应这门婚事的。
声名狼藉的公主,一下子变成了金光闪闪的慈悲圣女,陛下已经喜极而泣。
如今她终于愿意嫁一个良人,不再过超脱世俗的日子,陛下才不会在乎这个男人什么出身呢。
给沈巍赐一个干爹,包装一份好来历,然后赐婚。
对一国之主而言,这简直再简单不过。
但难的却不是这个,而是公主和沈巍未来的生活。
皇城的人最好是非,最喜八卦,福林公主虽然是个清白的好人,但难堵悠悠众口。
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难免也会遇到那些暗地里说闲话的小人。
对沈巍而言,即便他贵为驸马,也一辈子都是公主的附属品,还要承受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这种感受并不好受。
所以,福林公主才决定,要远离皇城,去沈巍的家乡生活。
薛琬点点头,“这也是不错的。”
她原本也打算,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就和萧然离开皇城。
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拼搏也好,努力也罢,奋斗了这么久,精心布置的一切,都是为了求一份安稳平静。
所以,她能理解福林公主的想法。
公主想了想,又低声说道,“你们两个不是外人,所以,我才说这些。”
她顿了顿,“皇兄的身子有些不好,我怕他撑不了几年了。朝中的局势复杂万千,我和你们不同,身在浑水之中,哪怕心中无志,也仍是局中人。我离开,不仅只是求平静,也是为了求生。”
魏玳瑁有些惊讶,“陛下他……”
她和洛川被成婚后曾进宫拜谢过陛下,当时看来,陛下的精神状态都很好。
居然只有几年性命了。
薛琬却丝毫不奇怪,按照前世陛下驾崩的日期来看,距今也不过就是三年多了。
三年的时间,如同白驹过隙,一晃就要过去。
就像她,重生而来,居然也很快就要两年了。
福林公主嘱咐道,“你们两家还好,都不算在漩涡中心,只不过,仍旧不能大意。”
她叹口气,“如今陛下所剩的皇子不多,最有希望的,也不过就是秦王郑王和陈王三人。接下来,陛下病了的消息一传出,这三人怕是要动作不断,招兵买马那是必然的。夺嫡站位,是最危险的,若要保全自身,那就要抽身而出。”
魏玳瑁笑着说道,“多谢公主提点,不过我家一末代侯,也没什么好拉拢的。”
她有些担心地看了薛琬一眼,“倒是你父亲,虽然品秩不高,但在儒林之中振臂一呼,一呼百诺,怕是要成某些人的眼中钉。”
福林公主的目光也望向了薛琬,“我听说最近陛下频繁召见你父亲薛祭酒?陛下是我的兄长,他贵为人主,这辈子所有想要的东西都已经得到,所以……”
她没有多说,但相信薛琬已经理解了她的意思。
果然,薛琬点头,“多谢公主提点,我知道了。”
福林公主的意思说,希望父亲不要违逆陛下的意思,否则的话,陛下雷霆怒火,必定要烧到他的。
从公主府回去,薛琬决定要找父亲好好谈一谈。
但薛长安到了该回家的点也都没有回来。
一直等到了天黑,这才一脸闷闷不乐地踏进了家门。
云姨娘体贴地盛了饭菜,伺候完薛长安晚膳,晓得他们父女有话要说,又贴心地退下。
薛长安神色倦怠,“琬琬,有什么话明日再说,我今日有些倦了,想早点去歇息。”
薛琬却道,“父亲,我只有几句话,说完您再歇息也不迟。”
她笑着走到了父亲身后,替他捏起了肩膀,“父亲这是刚从宫里头回来吧?陛下又宣您进宫了?”
薛长安不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薛琬笑着继续说道,“陛下想来又在暗示,想让您将在写的那本书的署名权让给他。”
薛长安怔了怔,“琬琬,你知道了?”
薛琬点点头,“陛下最近频繁叫您入宫,这不合常理,稍微有点常识,就该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问道,“那父亲打算怎么办?”
薛长安苦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做学问的人,对待学问是一心一意的,分明是自己煞费苦心熬出来的心血,怎么能随意地对待呢?让我将署名权让给陛下,就等于让我将亲生的孩儿送给别人。我……做不到。”
他叹气,“可是,他毕竟是陛下啊,若是我敢不从,要了我的命还算是轻的。我的命也不算什么,我只怕他会牵连家小,害了你和琛儿啊!”
读书人有读书人的气节,宁死也要不屈。
可是一个父亲也有一个父亲的考量,自己的生死可以抛之度外,但儿女的前程和未来,他不得不仔细考量。
可恨陛下已经富有四海,拥有天下,却还要觊觎他区区一个教书匠的才华,让人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薛琬笑着说道,“父亲,其实我有一个法子,不知道您愿否一听?”
薛长安连忙一问,“我苦思冥想,都想不到一个两全的法子,你居然有办法,我自然是要听的。来,说与为父听!”
薛琬笑笑,“这国子监的祭酒,咱们不当了。父亲明日就称病告老,着书立说,也不急于一时,这几年,您先将养身体,如何?”
陛下只有三四年的寿数了,只要熬过去,还不是想写多少书就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