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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亮,崔阳已在瘴林外横刀立马守了一宿,眼见着日头升起,好不容易有那么一缕阳光可以照射进幽暗的树林,惨白如浓雾一般的瘴气随着阳光微微散去了一些,当下挥了挥手道:“搜林!”
士兵们齐声应了声是,这便用衣袖捂住了口鼻,一字排开连成了一线进入林子,各自高喊起来——“九公子!”
只是苗疆的瘴气格外毒,没一会,便有士兵头眼昏花支撑不住,只能退出了林子,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没有可以避毒的药物或者用具,他们根本撑不了几步距离。
崔阳来回踱步,他也愁啊!
算算时间九公子已经丢了一夜了,要是在毫无避毒措施的情况下在这瘴气林里过一夜,坟头草怕是都有三尺高了。
如今这十公子里死的死残的残,除去瘫痪的三公子,还剩下五公子无欲,六公子无情,九公子无妄和十公子无尘,十个里总共也就剩了五个,还有一个还是残废,这要是突然让一位好好的九公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回京了剩下几位公子爷还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啊?
而且,这一次青月来势汹汹的,要是少了九公子这一员大将,轩辕势必要吃大亏。
没想到,林子里突然传出了微弱的应答:“我在这。”
当下又有士兵捂着口鼻,闷声闷气大喊了一句:“九公子!你在哪!”
九无妄用力一扯把脸上蒙着的锦帕扯了下来,靠着树又咳嗽了几声,差点把肺都咳出来:“在这……我在这!”
天亮了视野开阔,瘴气又散去了一些,总算是有人发现了靠着树干坐在地上的九无妄,慌忙叫喊起来:“在这呢!快过来!”
这便过来了几个人,跌跌撞撞头晕眼花的协力把九无妄给扶了出去。
一出林子,轻微受了瘴气毒害的士兵们纷纷往地上一扑,大口喘着粗气,更有严重的已经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九无妄也好不到哪去,瘫倒在地浑身无力,他折腾着又爬又挪地,手脚并用狼狈至极,避毒丹失效后又学着她的样子将锦帕蒙在脸上,勉强又支撑了一会,爬到近出口的地方是实在没了力气,现在全身伤口开裂,一身衣衫已经被血染透,活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本来就只抢回来半条命,这么一折腾,剩下的半条命也快丢了。
他堂堂九公子无妄,还没有这么狼狈过,像条狗似的拼死挣扎,一度快要昏死过去,为了保持清醒,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那个混账苗女!他非要杀了她不可!
崔阳把手里的缰绳一丢,就奔过去扶他:“九公子!九公子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没事。”他用力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只觉得胸腔里刺啦啦的疼,借着崔阳的手勉强站稳了,缓了半天这才道,“进了瘴林深处,被人救了。”
“被人救了?苗疆的人吗?”
他复又回想起那个苗女打扮的姑娘蒙着眼的轮廓,他眼睛到现在也看不清楚,也只能辨个轮廓,可却不影响他的判断,那姑娘好歹是救了自己性命,若没了她,自己昨晚上就死在瘴林里了,给自己上了药解了毒,还把自己送出了瘴林,虽然最后把自己丢在瘴林里了,多半也如她所言,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
这会脱了险,再细细想去,那姑娘不仅医术精湛,而且有胆识有计谋,剑架于颈而不惧,送他出瘴林时转瞬就借着自己的医术布下计策,既把他完整送出苗疆,又什么线索都没给他留下,还顺手狠狠羞辱了他一把,他现在就算有心攻打苗疆,一没记下路线,二没留下丹方,也全是枉然。
但就是如此,那个靛蓝的轮廓却反而在脑袋里越发深刻,一想起来,脑海里便响起了叮当作响,极其清脆。
“应该是吧。”九无妄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手里的锦帕,昨夜月光稀疏看不清,今天天大亮了才能仔细观察,见帕子上印着精致淡雅的蓝色兰花,图案并非寻常锦帕用丝线绣上的,而是用特殊技法染画上去的,这等技法他还没有见过,只小心将那方图案精致的锦帕按照原本的折痕小心叠好,塞进了束紧的袖口里,浑身上下,他也只有这一处地方是干净的了。
以崔阳角度看不清楚那方锦帕,只见他小心收了什么东西到袖间,有点懵,只好问道:“九公子,那这接下来怎么办?”
他既然是从苗疆出来的,那这个苗疆,还打不打回去啊?
九无妄身体强健到变态的程度,这会也不需要他扶了,自己撑着一口气就勉强站着身子,哪能不知道崔阳好战之人的心思,便道:“回营吧,苗疆好歹救了我一命,便不拿苗疆开刀了,而且……”
他回过头满脸无奈的向崔阳道:“我被人算计了,这会完全记不得回苗疆的路,避毒的丹药也没拿到,要攻入苗疆也是妄谈。”
“是。”既然这么说,崔阳也没了法子。
当下挥了挥手,便上来了两个士兵,一左一右扶着九无妄,小心架着他上了马,帮他牵着马便往营中赶。
崔阳在其后一路驾马跟上,他虽然官职比他高,可真要论起来,九公子这个身份,可比自己高多了。
而应迩那边,她虽然一路留下了路标,但耐不住自己眼睛瞎看不见啊,摸索了一路还是迷失了方向,带来的锦帕也快用完了,眼见着进了绝路,幸好天亮了,纳铃在林外大喊,她这才找对了方向,勉勉强强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
“小迩!”纳铃一早赶来给他们二人送饭,就发现已经是人去楼空,猜测她大概是带着那个人出瘴林了,这会还没回来,应该是人还在林中,怕她迷路,便连忙在出口连声大喊,见她一身狼狈的出来了,忙迎上前去,“你急死我了!”
应迩扯下蒙在面上的锦帕,大透了几口气:“没办法,那个人醒了,硬是拿剑逼着我要我带他出去,我这才大半夜的进林子的。”
“他走了?”那凌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我连名字都没问呢。”
“啊,什么?”
“没……没什么。”纳铃尴尬一笑,立马转移了话题,“对了,这锦帕可真漂亮。”
说起这块锦帕,应迩便立马来了兴致:“这叫忘毒兰锦,可不仅仅是一方锦帕而已。要先以特殊染料染画上图案,待图案干了以后再浸渍特配的避毒药水,加以晾晒,药水会变成薄薄一层药粉,将图案覆盖遮蔽,看起来就是一方白锦帕。使用的时候将锦帕蒙在脸上,呼吸带出的水汽溶化锦帕上的药粉,可以起到免受毒气侵袭的作用。使用后药效逐渐降低,被药水覆盖住的花纹也逐渐清晰,也就是说,图案清晰可见之时就是药效全失之时,使用起来极其方便。”
纳铃眼睛一亮:“听起来好像很有意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