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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应迩那边,苦苦拍了许久的门都没人开,直到王孙堪堪来回了一趟扶苏荷华殿,赶了回来,就收到了五殿下身薨的消息,再联想起应迩让他传的话,顿觉不妥,忙奔进后院去找人,结果就见她被关在藏案阁里了。
“林安!”
应迩拍了一早上,嗓子都快喊哑了,乍一听外头有了回应,忙道:“王太医?”
“你怎么会被锁起来?”王孙拨了拨那个锁头,拧着眉头有些着急,他这也没钥匙啊!
“陆太医锁的,总之别管了,快放我出来!”
王孙左右环顾了一圈,就见一边柴垛上放着木柄的斧子,是用来将大柴火劈成小木片煎药用的,便一顺手捞了斧子来,用力几下将小小的锁头砸开了。
“王太医!陆太医呢?”
王孙别过头,目光闪躲,不敢再说话。
应迩见状心下更死焦急,忙追问道:“快说啊!陆太医怎么样了?”
他只好抿了抿唇,敛眉道:“毒害五殿下,拔了舌头,乱棍打死了。”
“什么……”应迩脱了力一般靠着门框,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他果然,是趁机扛下了一切!
太医官服宽大的袖口下,拳头攥紧,若非是为了她,这件事又何止于此,陆太医又何止于付出这一条性命!先是义父,现在,却又是陆太医!
对了!
陆太医说过,是他亲手仿的医案,那本真医案还藏在他家书房!
而且,陆太医这会,可能家人有难!
“对了,陆太医可有家人?”
“有……十几口人呢,他还有个儿子,才十几个月大。”
话落,王孙就眼见着她突然野马脱缰似的,转头就蹿了出去,忙追问道:“林安!你去哪!”
这个时候可还在当值呢!私自脱岗,回来被院正发现了还不得掉一层皮?
“我去陆太医家里!”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跑出去了。
陆太医替她受过,白白牺牲了一条性命,扛下了谋害五殿下的一切罪责,她绝不能,再让陆太医家人也蒙受灭门之祸!
王孙下意识抬步要去追,老远却见拐角处沈决明师徒俩正脚下生风地往这边赶,迈出去的步子不得不又收了回来。
应迩刚奔到宫门口,便正巧撞见慕想宸带着江汜也急匆匆要往宫外赶,他这些天身体刚大好,今天这么来回一折腾脸色已经有些惨白,微微的咳嗽,见了她,眼底便浮出一丝急切来:“林侍医!”
“二殿下!”应迩忙极为自然地伸手扶住他,有些心疼又有些担忧,“陆太医他……”
“我知道。”他使了个眼色瞥了瞥附近的人,示意隔墙有耳,这边扶着她的手道,“上车说。”
应迩点了点头,这便携手一块上了马车,放下马车的车帘,这才道:“仿字造了那本假医案的人是陆太医,真医案在陆太医家!”
“想容发疯,要对陆太医的家人下手,给五弟报仇,这会已经先我们一步出宫去了!”
“什么?”应迩一惊,“我答应过陆太医要保他家人的!”
“我知道,现在就是去陆太医家,放心,赶得上,一定赶得上。”慕想宸说着又拍了拍车帘,“江汜,快!”
江汜在外点了点头:“是!二殿下!”
他也急啊!谁不知道那四公主是自小被慕敬潇和柔贵妃宠大的,性格飞扬跋扈,简直是这宫里的混世魔王,说要给五殿下报仇,就定不会轻易放过!而且四公主本就早了他们一步出宫,这会赶不赶得上,还真不一定!
应迩却是敛着眸子浑身紧绷,要对家人下手?那不就是——第二个她吗?
脑海里不由想起,三年前,一道亲笔御批的圣旨,便让府衙上下来家里拿人,高傲的嘴脸,粗暴的搜掠,家人的号哭,还有在天牢里濒死的绝望,脏乱的环境,以及——
替她而死的那张稚嫩的脸。
慕想宸坐在她身侧,感受到她的颤抖,不由拧起眉头轻轻拍了拍她手背,关切道:“怎么了?”
她又紧紧攥起拳头来,嗫嚅着嘴唇:“陆太医是为了保护我而死,他的家人,不可以成为下一个我。”
这三年里,她活得够累的了,应家的百余口人和无辜受累的上千人命像成吨巨石压在她心尖上,每一个人的脸,都在夜半梦醒之时像鬼魅一般缠着她,令她从一个备受宠爱的大家闺秀,成了一个由仇恨牵线的傀儡,若非义父之死,点醒了她,她至今依然是个疯子。
所以,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不可以让陆太医的家人也和她一样,一朝痛失所有,再被仇恨蒙蔽人生和眼睛。
痛苦的人,有她一个就够了。
慕想宸看她戚哀至极的神色,也跟着心疼起来,手下又紧了紧,劝慰道:“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应迩闻言,只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纤细白净的手背上隐隐透出的血管却无情出卖了她。
却说沈决明师徒俩那边。
赶回了太医院,沈决明强撑着一口气给慕敬潇开了方子亲自着了人去煎药,这便急急把杜衡拉进了屋里把门一关,师徒二人都是脱了力一般瘫坐下来。
杜衡更是一头冷汗涔涔:“师……师父……”
沈决明何尝不是连连喘气,惊觉自己居然还活着,当下便瞪着眼压低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您让我下了茵陈粉末,我只下了一丁点,绝不会致使五殿下亡故的!再说了,就算真是茵陈,量再大也不至于瞬间致死啊!”
五殿下刚服完药没一会,便立马就小命呜呼了,怎么看都不可能是茵陈造成的啊!
“那又是何故?莫不成是你下错了药?”
“不可能啊!那可是五殿下,我又怎会犯下如此大错?”杜衡抹了把汗,神思一转,便道,“师父……您说,是不是柔贵妃自己殿里的人出了问题?”
“怎么说?”
“林安煎碗药我就把药碗夺来了,趁机下了微量的茵陈,刚要走,柔贵妃的大宫女晓月就亲自来取,我便将药递给她了,既不是我们这出的问题,只能是晓月手里了!”
“晓月跟了柔贵妃数年之久,怎会是她?”
“师父!”杜衡正跪在地上,便挪到他脚跟前去,满脸急切,“这事既已发展至此,我们回天无力,此事,只当不知便也是了,陆不违说是他做的,那就是他做的,与我们何干?”
一语点醒梦中人,沈决明深呼吸一口气,喃喃道:“对,对……此事已盖棺定论,与我们无关,是陆不违害死的五殿下,对……”
这就是事实!无关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