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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问题。”洛薇接过钥匙,挂在自己的钥匙包里。她的钥匙包上已经有很多钥匙了,办公室钥匙、文件柜钥匙、家里钥匙、车钥匙,现在又多了一个钥匙,她认真地研究应该把这个钥匙和谁拴在一起,没有注意到程锋嘴角的笑意。
到了单位,洛薇在立案大厅一边接待当事人,一边想念张宁。以前在丰水区法院的时候,张宁会时不时地兴冲冲地来她的办公室找她,悄悄地告诉她单位里的新鲜事。
张宁也是不禁念叨,洛薇一想她,她的微信就来了:“妞,晚上空出档期来,请你吃好吃哒。”
“档期有,都是空档!就等你来填补!”
“下班之前我给你发定位,你直接开车过去就行。”
“就咱俩吗?”
“对,不带何东。”
洛薇忍不住想笑,何东安全地留在北京了,张宁就作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谁当初懊恼得要命。
本来庭长是要带着全庭的人一起吃个饭欢迎洛薇,但是临时家里有事,便约了改天。
下了班,洛薇按照张宁发的定位开去,但是却感觉奇怪,她选的这个饭店叫京都怀石花传日餐厅,看网上其他客人的点评,这里每一道菜除了要求全部当天产地空运,而且要求都是在客人点餐后,才开始现制作,新鲜度和口感极佳,同时它也以价格昂贵闻名。洛薇好笑地想,难不成张宁提前接管了何东的钱包?
天一点点黑下来。城里因为高楼蔽日,天黑得格外地早。这个地方是CBD,写字楼里白领们下班高峰期,行色匆匆地赶路。洛薇走到饭店,服务员热情鞠躬,真诚地道着“欢迎光临”。洛薇报了张宁的名字,身着和服的服务员将洛薇引到一个单间,轻轻敲了敲,然后拉开门,洛薇愣住了,单间里面赫然是张宁、宁提香、文昕艺!
三人跪坐桌前,正聊得开心,见洛薇站在门口,张宁马上站起来,伸手去拉洛薇。
洛薇没有动,低声问:“怎么回事?”
“我们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文昕艺笑着道,也站了起来,道:“恭喜你薇薇,遴选进了中院!我之前一直觉得,在基层法院真的埋没了你,其实你完全有能力进高院,只是缺少个机会。”
“你太抬举我了,我也只是递补进去的,其实还差得远。”洛薇也进了屋,坐在张宁旁边。
文昕艺这时抬起头来,向洛薇伸出手:“你好,洛法官。”
“你好,提香。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
宁提香笑着摇头。
洛薇虽然人坐下来了,但是话很少,只是微笑着听宁提香和文昕艺、张宁聊天,她们偶尔会把话题抛给洛薇,洛薇也客气地说几句,但是任谁都看得出来,洛薇并不是十分投入,客气中带着生疏。
张宁对宁提香十分恭敬,甚至已经到了有些卑躬屈膝的程度,这让洛薇心里觉得既气又可怜,所以话就更少了。
张宁却感动地再三谢宁提香,说多亏了她向程锋求情,何东才能留在北京。
“张宁,其实我也只是说说,你们程总并没有当即答应。”
“可他还是答应了呀!你提的要求,他哪敢不答应呢?”张宁笑着道。
张宁借口去洗手间,把洛薇拉了出来,到了餐厅外面,脚下就是三十几层高的大厦,风很大,猎猎作响,这样的情景,让洛薇想起了从前爱看的TVB电视剧。
张宁拉着洛薇的衣袖,满脸堆笑在歪着头撒娇,但是洛薇仍旧板着脸。张宁刚转到洛薇面前,洛薇就扭头。后来张宁急着解释:“薇薇,宁提香帮了我大忙,她和程总谈过之后,程总就不赶何东去美国了,于情于理,我都得表示一下是不是。”
“你表示就表示,为什么非得叫上我?”
“因为,这是宁提香要求的。”
“宁提香?”
“是,她说那次在音乐会见面,觉得你很nice,想认识你。”
“你为什么不提前说?”如果张宁提前说了,洛薇当然不会来,可她还是生气张宁把她骗来。
张宁连忙道:“宁提香说,想要给你个惊喜!”
洛薇叹了口气,她能拿张宁怎么办呢?想想自己白天还在思念她,气就消了大半,但还是好心提醒张宁,程锋并不是因为宁提香才撤销了决定,而是工作需要。
不料张宁却笑了,直摇头:“薇薇,你真是天真,程总只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其实就是因为宁提香。”
洛薇想了想,也许是的。但是无论如何,何东留在国内还是好事,也就不深想了,拉着张宁下去,她要把这个饭局速战速决。
刚一落座,宁提香起身为她斟了一杯清酒,白色的莹润瓷杯,杯底卧着一片樱花瓣,随着细细流淌的清酒斟进杯内,花瓣随着上下飘落。
洛薇连忙道谢,也跟着举起杯,正要干了,宁提香笑吟吟地道:“这杯敬你,谢谢你去听我的演奏。”
“我的荣幸!演奏很精彩!”
“哪里精彩?”宁提香调皮地问。
洛薇顿时哑住,她没见过这样“讨”表扬的,她并不通乐理,只好硬着头皮道:“旋律很美,也很有意境。”
“谢谢!”宁提香笑了。
文昕艺笑着道:“只要程总在台下,提香的演奏就不会出问题。每次演出出状况,都是出在程锋总不在现场,也真是奇怪。”
然后她说起有一次宁提香要在学校的新年晚会上演奏《沉思》,程锋当时已经创建了自己的网络公司,不分日夜地忙碌,提香提前一个月就跟程锋说好了,一定要来听这个演出,但是程锋还是失约了,气愤的宁提香不顾主持人已经报幕,硬是将曲目换成了克莱勒斯的《爱之悲》,拉到一半,她的小提琴居然断了弦!这对于一个小提琴演奏家来说,可以说是耻辱了,她愤愤地扔下小提琴跑下台,从此以后,无论程锋如何哄她,她都没有再演奏过《沉思》。
听文昕艺说起这段往事,宁提香感慨不已,她说,一直在为这件事后悔,这次回国演奏,是特意为了程锋演奏《沉思》。
文昕艺拍了拍宁提香手背,心疼地看着她,道:“都过去了,谁还记得你高中时的小意外呢?时过境迁,都变成回忆了。”
听到文昕艺提起这件往事,明显触动了宁提香的心事,她脸上的笑渐渐变淡,直至消失,身上的光芒也散去,洛薇看着她,竟有些怜惜,出言安慰道:“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别人偷不走的,那就是回忆了。无论如何,你们之间的回忆是任何人都夺不走的。”
“谢谢你,薇薇。”宁提香不再叫她洛法官,改叫她薇薇。洛薇和宁提香相似一笑,两人竟有些惺惺相惜,她们都认真地打量对方,竟从对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同样爱上了程锋,也同样地被程锋爱过,这使两人觉得既亲密又遥远,既对抗又亲近。
从饭店出来,文昕艺拖着张宁去逛商场,宁提香说想在外面吹吹风,两个人便在商场门前宽阔的广场散步。这个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但是整个城市的夜生活刚刚开始。
整个商场像个明亮的大彩蛋,灯火通明,顾客如织,人来人往。
晚风从洛薇和宁提香的身边吹过,洛薇打了个冷战,宁提香便挽住了她的胳膊,不知道的人一定以为两人是感情亲密的闺蜜。
当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缺少了文昕艺和张宁热热闹闹的炒气氛,两人之间明显安静了不少。
洛薇率先道:“提香,你这些年一直在美国吗?”
“是的,小提琴是外国的艺术,大本营就在国外,所以我长年在国外。”
“不想家吗?”
“我有个哥哥,一直陪着我。”
“你哥哥也是个艺术家吧?”
“艺术家?他这辈子最讨厌艺术家。”宁提香笑了,道:“我哥哥是个十足的生意人,和程锋哥是同学,我从小就是他们两个的跟屁虫。”
洛薇点点头,并未深问。
这时,洛薇的电话响了,这个手机铃声是她专门设置给程锋的,她悄悄地在兜里把电话按了,电话安静了。
宁提香提醒她:“你的电话响了。”
“没有,你听错了。”
“薇薇,你的手机刚才在你的兜里亮了。”
“没事,有事会再打的。”
她记得程锋说过的宁提香有严重的心脏病,她不能刺激她,她一边搭着腔,挽紧宁提香的手臂,右手试图在风衣兜里把手机关掉,但是试了几下都没成功,而她暗暗的力道又错乱地传导到了宁提香身上,让宁提香更犯疑了。
后来洛薇拿出手机,当着宁提香的面,皱眉道:“一个案件当事人,不分白天晚上地打电话。”说完把手机关机。
深出一口气,终于安全了。
见宁提香有点疲色,洛薇拉着她坐到广场的椅子上,有个椅子上蹲着个鸽子,肥肥的,头非常迅捷地转动,歪着脖似乎在打量洛薇和宁提香。
宁提香可惜地道:“可惜我没带食物,要不然就送给你们了。”
“我有。”洛薇从包里掏出一包瓜子,细致地把皮剥开,攒了一把瓜子瓤,放到椅子上,肥鸽子一下一下地啄起来,看得宁提香直拍手笑。
两人正单心大发地斗着鸽子,远远地,张宁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老远就举着个电话。
到了跟前,张宁把电话往洛薇手里一塞,道:“何东电稿。”
洛薇接起,听着对面的“何东”却变成了程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