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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餐后,她陪父亲踏着河边草丛里的露珠散步时,便将发布会的事说了出来,说下周四自己便要回广州,会后和沙南通一起回来过周末,云爸爸一听融资这么多钱,也禁不住喜上眉梢,说要给女儿和准女婿好好庆祝一番。
“您别那么逞强,养好身体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庆祝!”
云锋扭头望了一眼父亲道。
“还生爸爸的气呢?”
云爸爸没忘前一天下午女儿生气的情景。
“没,什么事也比不上您的身体健康事大。您不养好身体,别说一个亿了,就是十个亿,百个亿也是白搭。”
云锋不以为然地回答道。
“嗯。”
云爸爸听得女儿这样一说,不由得低头沉思,心里因为女儿的孝顺而高兴,又免不了因为身体的恶化而担忧伤感。
“女儿啊,爸爸年纪也不小了,生老病死都是自然规律,保不定哪天爸爸走了,你们也要好好的,过好你们的日子,做好你们的事,这样,爸爸就高兴了,放心了。“
”哎呀您说什么啊?这才哪到哪啊,您此前不是说等我们公司好了您去给我们干工作吗?现在机会就在您眼前了,您不会是想反悔了吧?“
云锋一听父亲这话心里就着急,条件反射似地反驳道。
”没反悔没反悔,爸爸这不是一直腰疼吗?等你们结婚了,爸爸的腰也不疼了,就去给你们看门当保安去。“
云爸爸掉转头看向另一边的远山道。
远山在晨雾里若隐若现,湿润的水汽弥漫在这整个空间,浸润着远近的花草树木和街道上来往的行人车辆,空气湿漉漉地清新。阳光打在他的脸上,虽然颧骨深陷,却驱散了他脸上的灰暗晦涩,如同镀上了一层金光,散发着一位父亲特有的光芒,无意间成了这清晨里最具温情的移动着的雕塑。
”好,保安不用动脑,您刚好也能歇着,您也不用非得跟上班一样呆着,想去哪就去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给您个无冕之王当。“
云锋笑得眉眼弯弯,嘴也弯成她特有的好看的红月亮式样。阳光打在她的发丝上、脸庞上,也如同笼罩在一层金光里,散发着七彩的、透亮的光,如同她此刻心里对于父亲和自己一起工作的憧憬一样,绚丽而充满了期待。
生命是有限的,但快乐可以无限。哪怕只有一刻的快乐发生,也抵得上长过一生的阴霾和悲伤吧。
云锋在家里的这些天,除了因为父亲的身体健康堪忧令她时有担心外,大部分时间里,对比在广州的忙不沾脚的时候,过得可称得上是神仙的日子了。
每天,父亲睡觉她是无须陪的,父亲外出就诊也不让她跟去的,她便在这些时候挪出父亲那装着他当年自考北语汉语言文学专业时留存下来的一大箱子数十本的教材当成闲书来一一翻阅,沉浸在牡丹亭里、西厢记中。
待到父亲开始坐在客厅里休憩时,她便按照沙南通在她回家之前的叮嘱,尽心尽意地想着法儿来逗着病中的父亲开心,享受着难得的与亲人之乐。
但其实,她所能想到的法子,也不过就是和父亲聊聊过往,说说一些知道父亲听了会开心的心里话,再就展望一下未来,笨拙地做做家务,做些父母爱吃的饭菜。她和父亲最大的关系进展,就是她终于可以自如地给父亲捏捏肩背,帮着缓解父亲的腰背疼痛了。
想起小时候夏天里一大家人在客厅摘花生时,还不满五岁的她一边摘花生一边头点地如钓鱼般地打瞌睡,也在一旁摘着花生的父亲便笑着唤醒她,笑着说:
“来,过来给我捶捶背。”
“哈哈,小瞌睡虫快去啊!”
一旁的小姑姑云秀和小叔叔云一在旁边起哄,他们都深知侄女怕极了她爸。
她终于在父亲的说话声中清醒了过来,抬头滴溜溜着一双眼睛流连在父亲洋溢着笑容的脸上,心里还是觉着这张中年男人的脸虽然笑着,却仍有着难以跨越的距离感。
“你就别叫她了,她不会去的。”
围着蓝色头巾的奶奶一边低头将摘下来的一把花生丢进红色塑料桶里,一边替孙女打着圆场,她自认为自己带大的孙女是最了解不过了,小家伙一见她父亲来了就躲得远远的,怎么可能过去给他捶背呢?
“快过来吧,过来给我捶捶背。”
父亲并不管周围的家人们怎么地起哄或帮女儿的腔,只是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小小的她思忖良久,放掉手里的花生苗,一手抬到自己的后背,撑着自己的后腰奶声奶气地说道:
“我的腰也疼呢!”
“哈哈哈……”
叔叔姑姑们被她逗得一阵哄堂大笑。奶奶也继续着一边摘花生一边摇头笑着。
“你也有腰吗?那你告诉我,你的腰在哪里?”
父亲脸上的笑容也被她逗得笑得更开,接着女儿的话茬问道。
她听着大人们的哈哈大笑声,自己却是一本正经地继续攥着小拳头一下一下地鼓捣着自己的腰,溜溜地望着自己的父亲,那意思是,腰就在她捶着的地方呢。
“有呀,在这里。”
她见父亲仍是有想让她过去的意思,便鼓着腮帮子稚嫩地强调了一下。
“哈哈哈……”
又是一屋子的哄堂大笑。
穿堂风将大家的笑声传到了前院后山,花生连着泥土混杂在一起的清新味儿也一并在仲夏午后的风中无意识地拂刻在她幼小的记忆中,至今难以忘怀。
“你孝子家,哪里来的腰,也疼不了,快过来,给我捶捶,我还真是腰疼了。”
她记得当时父亲仍是坚持着,但最后半句却不知是说给她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总之,她是听进去了,眼前这位她并不知该如何明确称呼,但在心里却有着一个固定地位的中年男人,说他的腰是真的疼了。
于是,她竟然在众人惊讶声中缓缓起了身,不再捶自己的腰,而是走了过去,迎着父亲的笑眼,绕到父亲的背后,蹲下了身子,攥起了小拳头,一下一下地,轻轻落捶在了他坚实的后背上。
“往上点……对,对,就这儿!“
父亲对于女儿的听话很是满意。
”再往下点,用点力,对,就这样,真舒服啊!“
父亲不断用言语指挥着她。她则一声不吭,满脸认真地随着父亲的指示,一拳一拳地落在父亲的后背,直到她累得不得不两只手交替着来捶时,父亲才满意而心疼地让她回归原位去。
而她,清楚地记得,直到父亲说”可以了可以了,你回去歇着吧“,她还认真地多捶了几下,才慢动作般地起身回到自己的小板凳上坐下来。她当时那乖巧又认真的表现,别说叔叔姑姑们惊异不已,更是直把她奶奶也惊得一愣一愣的——这是她一手带大的见了她父亲如同老鼠见了猫一样的孙女儿吗?
倒是她自己,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一直沉静得很。
如今,她已从那个小小的人儿长成了一个即将要出嫁的大姑娘了,这才自如地有了这给父亲揉肩捶背的亲热。
想来,这不应该是和小时候那次给父亲捶背一样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吧?自此,自己应该可以给父母亲都多些这样的亲昵相处了吧?
云锋一边给父亲按摩着肩背一边在回忆里问着自己,脸上也不自觉地浮现出美美的笑意来。在她的少年时代,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心底深处深深地渴望着和父母亲的亲近,甚至渴望到了希望父亲哪怕打自己一顿也是好的这样的程度。
如今,总算也是随了她与父亲的亲近之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