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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 是不贵重,也只是殷怜目前的知识面覆盖不足而已。
沈律送的这只兔子,是一只抱花的少女兔造型。少女不是它拟人化,而是它的姿态和神韵就带了浓重的少女感,让人觉得这只白兔子的内心蕴藏着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瓷兔子是彩色的, 但是画风并不繁琐, 反而很是梦幻和细腻。这是一种夏国才有的瓷画技术, 如果殷怜在五百多年后的夏国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就会知道这种技术并不常见, 更不廉价。
而沈律的这个瓷兔子, 更是专门耗费时间和人情,找了这个时代目前最出名的瓷画大家专门定制的。不过艺术都是后世值钱,所以这个瓷兔子固然珍稀, 但在此时此刻的价值也只是较为昂贵,却还不到价值连城的地步。
可也是真好看。
至少殷怜看了一会儿, 是真的有点想收下。
她外头想了一下, 道:“沈先生,我是……不可能接受你的追求的。”
沈律道:“你已经过一遍了。”
殷怜笑笑, 道:“但话要明白了才好。你赠我礼物,我下次也可给回礼。但若是令你误会了,打乱了生意伙伴之间的关系, 可就很不美了。”
沈律道:“你这样, 是想要让我顾忌我们的合作, 所以不要来招惹你的意思吗?”
殷怜沉默了一下, 道:“那也不是。来你可能不信,我脸没被烧坏之前,长得也是很好看的。所以拒绝他饶这种事,我还是很擅长的。”她并不需要通过公事来威胁沈律才有底气让对方有所顾忌,而且殷怜心里倒是觉得,沈律并不是会因私废公的人,也并未真的担心过这一点。
沈律顿时明白了她的暗示:“我不会恼羞成怒,也不会因为你的烧伤,就轻视你,觉得我若是愿意追求你,你就该受宠若惊地接受。我既然喜欢你,自然就是觉得你是最好的。曾尔雅,我是一个过于有主见的人,所以不会因为外界的评价就改变自己的认知。”
殷怜道:“我不会嫁人。”
沈律:“但我还是想要试着打动你。”
殷怜笑了笑,道:“如果你坚持的话。沈先生,你是个知情识趣的人,被你喜欢不是件让人讨厌的事情。可是在这件事上,我们的利益并不相同,你很可能会亏本。我现在家里的情况比较特殊,我的家人都依赖着我,就算我对你真的有了好感,我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没什么比我的父母兄弟更重要。”
沈律道:“难道和我在一起会对不起你的家人吗?”
殷怜摇了摇头,道:“我的意思是……我可能要招赘。”
沈律愣住。
他看着殷怜,半晌没有话。
殷怜之所以提出这么一个借口,当然是因为这是沈律绝对无法接受的条件。她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如,正是因为知道沈律不可能接受,她才会这么。
沈律是不可能入赘任何人家,他有能力且家财万贯,不管从利益或者自尊上来,都不可能接受这样的身份。这很正常,殷怜自己若是在沈律这个位置,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多半就会开嘲讽了。
事实上,沈律听到这个回答之后,先是愣了一愣,之后也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他确实很喜欢曾尔雅——极致的美和极致的丑陋都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初见时候,曾尔雅脸上的可怖伤疤和她那落落大方的态度让他一直很是回味。
或者是因为反差,对于本身就是强者心态,沈律那一瞬间对殷怜产生了很强的共鸣和欣赏。不过,那时候他当然不可能对殷怜有什么想法。
男人是不可能不喜欢美色的,沈律也是如此。否则他家中不可能有好几位美妾——如果是交际需要,不可能每一位都正正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可是沈律竟然喜欢上了一个毁了容的姑娘,这原因复杂很复杂,简单其实也很简单。
因为美色被智慧给衬托了。
沈律身边不缺漂亮女人,但是他身边确实没有什么才女。其实,如果他能见到岳珂,不定也会为对方的才智所赞叹,但事实是按照正常的历史发展,他是根本不可能见到岳珂的——这位跨时代的宅女,一生的爱好就只有书,她只透过文字与历史或者当代的思想相交。
可是他遇到的却是殷怜。
其实沈律未必不能遇到其他与他相谈甚欢的女孩子。虽然也许少,但是即使在这种时代,也总有这样的女孩存在,可惜就算他再有钱,缘分和运气不会因为世俗的利益而对他另眼相待。
所以他到底还是只遇到了一个殷怜。
实话,殷怜这么的时候,沈律是有些失望的。不是因为殷怜把他跟家人进行了对比——沈律本人品行不差,也认可孝顺是一种美德。只是殷怜的决定,在他看来更像是一种愚孝。
如果他没有告白,以殷怜目前的情况,选择招赘确实是一件比较聪明的做法。可是他既然已经表示了好感,那么,只要殷怜愿意,她完全可以选择一条更加轻松的道路。她平时表现得这样聪明,此时的决定却显得愚昧——以她现在的情况,招赘来的人能对她真心以待的几率极,便算是被她收复,可是这样不平等的感情,隐患极大,又如何比得上别人真心诚意恶一颗真心?
可是沈律到底没有生气,而是道:“你家中情况,未必没有其它解决渠道。”
虽然略微有些失望,但是既然心悦,他便也不能因为殷怜的做法与他预期有所差距而断然放弃。明知道她作出的可能是不智的选择,轻易选择放弃而非争取,只会显得这份感情廉价。
殷怜却道:“可我没必要,也并不想赌。”
沈律便意识到,殷怜的这个决定未必就是真的一心想要招赘,更多其实是对他缺乏足够的好感和信任。而她也不想尝试和建立这一层信任。
他道:“我不可能入赘。”神色十分郑重。
殷怜:“!?”
妈呀你还认真考虑了?
沈律下一句却道:“可我想要赌一把。曾尔雅,你别急着拒绝,你现在还很年轻,真正缺乏的并不是时间,而是能够付出的感情和力气。你是女孩子,有担忧我能理解,所以这赌注你不必出,我们可以定下约定。也许你最后会改变主意呢?”
殷怜有些讶异,然后轻声问道:“可若我不改变主意,你岂不是亏大了?”
沈律道:“纵然你不改变主意,也要相信,我们之前的共处是令人愉悦的……总不会令人后悔。”
殷怜听他的意思,十分惊讶沈律的心态。她其实很欣赏沈律——虽然现在夏国的很多思想已经很新潮,但是沈律的很多作风仍旧先进得令人惊讶,而且是往高尚的那一个方向。
殷怜把这时代的新潮人士分成三种,一种,是宽以待己严以待饶新潮,便是新派少爷享受着老旧贵族的好处,却追求新派的享受,既不肯承担旧式家庭的责任,其实又不具有新派文饶开放思想和美德,是为双标党。一种,是偏信新思想,而以此作为标准,既衡量自己,也衡量别人,故而有些作风让人赞同,有些行为又有些挟持思想的意思,但这是多数的普通人。而沈律应当属于第三种,这是殷怜最欣赏的那种人——他们自己有新派的开放思想,却又能尊重和体谅具有不同思维的老派人,即便不认同,仍旧会承担起旧式家庭的责任,却不以旧式思维挟制他人。他们有自己的辨别能力,无论新派或者老派,都取其高尚的部分遵从,摒弃无意义的炫耀和低俗的流校
沈律平时的作风并不非常新派,不过作为资本家,他本人理所当然地被认为是新派人士。即使如此,不管是乡绅还是工厂主,官员还是工人,他都能与对方侃侃而谈。
殷怜一直都只跟他聊工厂和生意,从他身上可以是受益匪浅。沈律平时来往的人五花八门,他自己好像也对三教九流都非常了解,但是两人从未聊过感情方面的事情,此时殷怜却忍不住问道:“沈先生支持的是那种……恋爱归恋爱,婚姻归婚姻的新派想法吗?”
沈律自从表露出对殷怜的意思之后,话语气比起原来都温柔了许多,此时却笑了笑,道:“正好相反,在这方面我相当老派,我若追求一个女子,自然是希望她能称为我的妻子。”
然后他话题一转,道:“但是我认为恋爱是有必要的,只是许多人把它当做一种享乐,而我觉得它更像是一次试探。盲婚哑嫁不可取,若能彼此做过了解再做出决定,这世上必然会少很多姻缘上的悲剧。”
殷怜却不以为然,道:“那也不一定。男人也好女人也好,许多时候恋爱时和成亲后,用的都不是同一张面孔。”
她本就来自自由恋爱的时代,所以对于这方面并没有沈律的那种乐观看法。
沈律听了,心有所动,道:“但是曾姐是不会被骗的对吧?”
殷怜为之一愣:“嗯?”
沈律道:“识人不清,与是否恋爱并无关系。不要情侣,便是相处十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君臣,父子,夫妻,朋友,该识人不清还是会识人不清。恋爱只是一个机会,却不会承诺一定会幸福。识人是一种能力,被骗是能力不足,但我对自己很有自信,曾姐对于自己有自信吗?”
殷怜还能怎么?
她笑了起来,道:“当然。”
沈律道:“……那就拜托曾姐日后好好观察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