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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便是利刃刺破肉体的声音,如帛裂,如锦断,如抽刀断水。.
奚茗蓦然回头,见卫景离躬身阔步,双手持刃将整个剑身都没入一名杀手的腹部,而这名杀手手中的剑正直指奚茗,剑端距离奚茗的衣衫仅寸许。
剩余五名杀手见卫景离再斩一人,随即搏命出击,一齐剑指于他。卫景离手腕一扭,将十字短剑从死者的腹部抽出,才挡下正面两人的攻击,左、右、后三方的杀手即疯魔般地杀过来。此时又听得“砰、砰、砰”三声巨响,三名杀手应声倒地,无不口吐鲜血、浑身抽搐。
此时,不仅是蒙面杀手,就连卫景贞和秦博雅都面露畏色。奚茗手中的物什,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竟能去人性命于无形!
所谓擒贼擒王,奚茗又将枪口对准自她出现起就不再有所行动的杀手头领,目露精光,死死地锁住他的眸子,勾住扳机的手指微动。
“撤!”杀手头领心叫不好,大喝一声,随即矮身往地上一滚,瞬间逃出好几丈远。
奚茗狠扣扳机,谁料距离太远,目标又在迅速移动,手枪便失了准头,唯一的那枚铅弹竟然直接打进地下了。
逃脱的杀手头领随即带着他仅存的两名手下几个闪身,隐没进了黑暗里。
俄顷,整条金银街像陷入了巨大的寂寥当中,街道、房檐上悬挂的明灯在夏风中摇曳几下,照得那不断流淌的血液更加刺目。
“他们……他们逃跑了……姐姐,那些杀手竟然逃跑了!”卫景贞开口,打破了这死亡一般的寂静。他不可思议地望向杀手逃跑的方向,语气中带着不可遏制的激动。
听到卫景贞的话,奚茗平举的手臂颤抖两下,她这才后怕起来——她只剩下四发子弹,方才要面对七个对手,且不说不知道杀手会不会有后援、卫景离已露疲态,单就说要顾及卫景贞和秦博雅的周全就已是个不小的负担了。不过,那个杀手头领怎么会选择撤退?他方才似乎对偷袭她的手下喊了句“停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景离,你的伤……快让我看看!”秦博雅焦急的声音响起。
奚茗幡然清醒,马上转身跑到卫景离身边。
“让我看看!”奚茗像是魔怔般拂开秦博雅的柔荑,将卫景离滴血的手臂举在自己身前,细细查看他的伤口,伸手将伤口挤压两下,见流出的血液仍是赤色的,这才闭着眼长舒一口气,喃喃道,“还好,还好没有毒……”
“毒?”卫景贞不解地问道。.
秦博雅不仅和卫景贞一样疑惑,同时她的眼底由于方才的一系列事件而波涛四起,她将一切都暗暗收入心中;卫景离了然地锁住奚茗的眸子,他知道,她是怕这帮杀手用淬了竹叶青的凶器对付他。
奚茗稍稍放下心来,冷着面接过卫景贞手里的军刺,然后在卫景贞雪白的长衫下摆上割出个缺口,“呲啦”一声,自卫景贞的华服上扯下一段锦缎下来。
“喂喂,女人!你做什么!这可是宫里制衣司的头牌为我量身定做的衣衫!”卫景贞拽着自己的衣衫下摆,生怕再教奚茗扯去一块来。
奚茗瞥了一眼叫嚷的卫景贞,并不答话,将手枪重新插入短靴,自顾将雪白的锦缎缠绕在卫景离的左臂上,然后打个不紧不松的结,手法轻柔,如同七年来他为她包扎时的那般。
“只有你的衣衫尚且干净。”奚茗横了一眼这个不听话冲出来、让人操尽心力的小屁孩。
卫景贞扭头一看,立马哑口无言——在场的四人中,卫景离和秦博雅由于方才的血溅场景已然满身血污,奚茗也因为方才连灭几人而衣染污秽,也就只有他自己,由于奚茗的保护而毫发未损。
奚茗抬首,堪堪与卫景离深情对视一眼,远处便传来李葳的呼声。
四人放眼一瞧,果然,李锏、久里、李葳、持盈和持锐满身、满脸血污地飞奔而来,他们手中的短剑上还流淌着醒目的红液。
“主上!属下来迟了……主上,你的胳膊!”李锏迎面跪拜在卫景离面前,本就自责的他看到卫景离手臂上缠着白布,里面渗出的鲜血隐约可见,此刻更是愧疚难挡。
“无妨。李锏,这不是你的错,是我低估了对手的实力。”卫景离连忙上前扶起李锏。
紧随的久里一个箭步上前,拽着奚茗仔仔细细地将其打量了一番,看她似乎并无损伤,这才放下心来。
“主上,今次又是哪里来的杀手?看他们的步法和身手,今夜的杀手中似乎有好几派人马!”李葳将短剑收入鞘中。
卫景离点点头,和李锏相觑一眼,陷入沉吟。倒是一旁的奚茗眼尖地发现李葳的肩头被人开了一道口子,而李葳却好似毫不自知般。奚茗摇摇头,扭身又从卫景贞的衣衫下摆割开个小口,“呲啦”一声,再扯下一段白布。
“女人,你,你,你!”卫景贞双目圆瞪,气得直跳脚,却也不能真的对奚茗怎么样。
奚茗用白布给李葳包扎好伤口,嗔他竟然受了伤还不自知。李葳则脸一红,看着奚茗赧然道:“还不是因为保护持盈这丫头!这丫头,暗器都使完了,结果扑上来一个不要命的,这种时候当然得由我这英勇无畏的葳爷出场啦!茗儿,你是没看到,当时我从侧面横扑过去,带着持盈连打两个滚,顺便挑了那个杀千刀的脚筋,最后,那家伙还不是惨死于我葳爷的剑下!”
李葳这家伙,什么情况下都不忘耍宝!奚茗苦笑两下。
“李锏,我大哥呢?”卫景离看了一眼奚茗,问李锏。
“主上,彼时游行的驱鬼队将我们全体冲散,似乎大殿下也被挤散了,不过好像他的手下和他在一起……方才我等奔来的途中尚见到博雅公主的手下仍在与人缠斗,他们倒也无甚损伤,公主也请放心。”说着,李锏对秦博雅行了个礼。
厮杀既复,秦博雅又恢复了平日的端庄,她身子微欠,对李锏点了点头。
“此地不宜久留,我等先行回宫,李锏,派人再去寻我大哥的下落。”卫景离当即下令。
看样子,今次西市的血案马上就要在大明宫内掀起一番风暴了。
“是!”李锏应道。
奚茗行过卫景离身侧的时候,耳际传来卫景离略显喑哑的声音,使她心里一阵悸动。
他道:“当时为何要冲出来?不要再有下次。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情况,乖乖躲着,不要冒险,不要……令我分心。”
众人则护着卫景贞和秦博雅踏上回宫的路。一路上久里在奚茗身侧牢牢地盯着她,目光赤果地甚至让奚茗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我从未见过久里如此杀红眼过,”持盈附在奚茗耳畔,轻声道,“你带着五殿下一离开,他便好似成了魔一般疯狂砍杀,像头猎食的猛兽,甚至连那些杀手都被震颤得不敢近他的身去。”
奚茗错愕地看了一眼持盈,她的眼里竟写满了担忧。奚茗又朝久里看了看,正对上他投射过来的目光,那目光森寒至极,果然如同持盈所述,如猛兽般,里面尽是血腥。奚茗上前扯扯久里的袖口,对他报以一个没心没肺的大笑。
“不要再抛下我、一个人走掉。”久里目光灼灼地锁住奚茗的眸子,一字一顿地道。
奚茗心脏巨震。她抱着久里的一条胳膊,重重地点了点头。
……
西市某处的酒楼里,臧豫半跪在主子面前,汇报道:“禀主上,卫景离身手极高,若非属下使出全力,剑走偏锋攻击秦博雅,尚且不能伤得他一分一毫。半盏茶的功夫,卫景离竟连斩我手下四人,确实出乎属下意料;原本属下有机会得手,谁知钟奚茗半道杀出,使用一个金属武器,取我两名精英手下于数丈之外。据属下推断,那个武器正是彼时打伤梁丘诩的物什!现下卫景离一众正在赶回大明宫。”
阴鸷男子把玩起手里的茶盅,对身旁的卫景乾道:“大殿下,你这个四弟可真是厉害,不仅本人厉害,连手下都不简单呢!”
卫景乾焦躁地将手里的茶盅拍在案几上,有些不悦道:“本王真不知先生你怎么想的,分明说好是将我和秦博雅与其他人分开的,英雄救美的应当是我,怎地就变成老四那个小子了!也真是便宜他了9有那个钟奚茗,那个丫头向来目无尊卑,臧豫你只记得要给老四个好看,怎地就放了这个丫头!”
臧豫暗自与阴鸷男子相觑一眼,垂下头沉默。阴鸷男子则用指尖划着茶盅的杯口,眼睛睨向卫景乾,是事可可道:“这样,事情才能朝着预想的方向发展呢……”
卫景乾语塞,猛地灌下一杯苦茶,霍然起身,面色不佳地辞别了阴鸷男子,带着他的率卫回宫去了。
“臧豫,你做得很好,”阴鸷男子扶起臧豫,递给他一盏茶,透过窗口望向大明宫的方向,闲闲地道,“那个丫头,真的是很有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