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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痛得要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最后还是家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找到了他,把他扛了回去,山路崎岖,一路颠簸,世子把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出来了。
那狼狈模样,叫人完全想象不出他平时是多么的斯文俊秀。
世子浑身没一块好肉,但御医来看了,却说一点内伤都没有,“抹点药酒就好了,若是想早点好,得用药酒揉,很快就能好,就是有点疼。”
“有……哈……唐……”世子大着舌头问。
“很疼,比被打的时候还疼。”
显然打他的人,知道分寸,知道怎么让人疼又不伤人。
无缘无故被打了,不生气才怪。
打了他的人,是一定要抓的。
因为舌头肿了说不出清楚话,世子就用颤抖的手写出了颤抖的字,要人全力缉拿嫌犯!意图谋害世子,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可那边地儿本就人烟稀少,那些人又蓄了大胡子,哪是说想找到就能找到的,世子这亏是吃定了。
世子在床上躺着,绞尽脑汁想着,他到底和谁结了仇。
最近可以追溯到前两天,三个小人背着他说坏话,有一个鼻梁被他打断了,有一个腿被他打骨折了,还有一个鼻子留了点血。
再往前,他骑马的时候撞了葛大人家的公子,把人脑袋撞了一个包。
再往前,因为状元爷冲撞了他,他把人套麻袋打了一通。
再往前……
……
信王越看越恼火,他一直以为世子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虽然书读的不好,虽然性子软弱睚眦必报了些,虽然脑子不拎清些,但还是个行事光明磊落之人。
没想到……
最大的问题是世子根本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把这些事写出来的时候,没有一点自责和不好意思,只觉得洋洋得意。
信王不说话,心底却对世子又失望了几分。
世子骨子里的高傲自大蛮横不讲理,只有对身份地位低于他的人,才会表现出来。
像世子这样的好人,居然会有人想要谋害他,真是、真是……
真是干得好啊!
被世子欺负过的人对视一眼,一切都在不言中。
皇帝现在有十个皇子,皇后所出的太子资质平庸,德妃出的二皇子机敏过人,贤妃出的三皇子小时了了大了却很普通,丽嫔所出的四皇子平时就爱养猫逗狗没有半点野心,宫女所出的五皇子这些年一直隐忍低调,余下的五个皇子尚年幼……
但平庸是真正的平庸吗?小时了了真的大未必佳吗?真的没有野心?隐忍低调是真的没本事不敢争抢吗?
皇位花落水手还不一定。
但信王只有两个儿子,一个早早地被打发了,余下的就是世子,皇子们都要讨好世子,他们这些被欺负被霸凌的人,哪来胆子为自己打抱不平。
如今世子被打了,真是大快人心。
等过了半天,唐柠听到有人偷偷传言说世子大早上在路上被人套麻袋揍了一顿,听说揍得老惨了,估计至少十天半个月是下不了床的。唐柠听了先是高兴了会儿,然后觉得周齐也挺有意思的。
唐柠心情好,去了大长公主院子。
婢女想要通传一声,唐柠做了嘘的手势。
“公主不能再惯着小姐了,她已经嫁过一次人,往后婚事注定艰难,您再惯着她,把她眼光养高了怎么办?”这是她的奶嬷嬷,也是外祖母身边的老人。
“公主也不能总是一味的听之任之,她总不能一直一个人过一辈子吧?她还这么年轻呢!”
“你说得有道理啊,只是柠姐儿这孩子对这方面不热衷,我与她谈过多次了,她要么避而不谈,要么说过几年再谈。”寿宁大长公主摇了摇头。
“不论怎么样,公主作为她的长辈,总该为她决定终生大事。”
“你心里可是有人选了?”寿宁大长公主叹了口气,大概也是觉着苦恼吧。
“前些日子倒是有几个来提的,但都不靠谱,上不了台面。那丞相的嫡子,确实才名远播,也没婚娶,但是房里的小妾都有十多个了,小主子如果嫁过去,肯定受气。”
“还有这个孙城,人确实不错,可是谁不知道他们伯府现在管家的是他的继母,那继母亲生的儿子就有五个,这一大家子太乱了,小主子性子直,嫁过去肯定要吃苦头的。”
“还有这个姓刘的,什么东西,除了有点家世,什么都拿不出手,他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眠花宿柳,不学无术,可谓是一顶一的废物纨绔,就这样的人也敢肖想咱们小主子,奴婢气急了,直接用扫帚把那媒人打了出去……”
后面的话,唐柠没听就走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警告婢女们,不要告诉大长公主,她来过。
唐柠一直以来最看不上的就是仗着父母作福作威的纨绔子弟,还有就是三妻四妾流连青楼的浪荡子弟,她对这些人连一个眼神都欠奉,而现在这种人都有胆子说,要娶她?
而且求娶她的心,也不见得真诚,因为寿宁大长公主府显贵,扒上来想讨点好处。
“这世上的女子,就一定要嫁人生孩子吗?”唐柠趴在床上。
“奴婢们也不懂,只知道这世上除了尼姑,余下的女人都是要嫁人的。”绿意和春桃也不懂,她们就是很普通的女儿家,连大字都不识几个。
“若我是男儿该多好。”唐柠用枕头蒙住了脑袋。
这女儿家家,后半辈子是被夫君握在手里的,要是夫君不好,你这日子就难过,要是夫君好,你这日子也未必好过,因为他喜欢的尊重的未必是你。
其实唐柠私心里是不想嫁的。
不知不觉就到了六月,蝉已经开始了唱,直唱得人心生烦躁。
唐柠躺在黄花梨罗汉床上,背后靠着大红迎枕,小丫鬟拿着美人锤,轻轻给她按摩腿脚。
“主子,又有媒人登门,这回看着是个靠谱的。”绿意笑得眉眼弯弯,私心里,她还是希望主子有个好的归宿。
有人向唐柠提亲了,这次男方直接托媒人来找的长公主府。
男方是状元郎,人在吏部任职,姓李名征,据媒婆说,李征身高八尺,容貌俊朗,进京后不少人家要与他结亲,可他都拒绝了。
依大长公主看,李征八成是想通过她结交权贵。
京城大小官员汇聚,一个状元也算不了什么,本朝已有276年,共举行过88次会试,出了88名状元,可贬的贬,死的死,能出人投地的不过三四个。
李征真能与寿宁大长公主府沾上关系,就算大长公主,不会提携帮衬,其他官员多多少少也会给他一些便利,就连圣上也会念在先皇的情面上,给予他一些照顾。
见见也无妨,大长公主觉得柠姐儿这样的性子也不适合高门大户。
倒是这样简单的家庭,适合柠姐儿。
大长公主私心里还是想促成这门婚事的,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亲自教养的姑娘王侯将相都嫁的,也看不上这样的小门效,但高门大户也有高门大户的不好,信王府就两个男主子再简单不过了,柠姐儿还是过得不好,吃了那么多苦。
眼下只要李征对方品行过关,即便有些结交攀附她的心思,寿宁大长公主也乐见其成。
“外祖母怎么说?”唐柠身子坐直了。
“这还不知道,这都要看主子你的意思。奴婢倒是觉得见见也无妨,主子若是不喜欢,谁也逼不了主子。”绿意给唐柠倒了杯茶。
见见也无妨,若是一个个都不靠谱,也好叫外祖母早日歇了这心思。
“过来了!那就是状元爷,状元爷三年前还在这住过呢!”店小二乐呵呵地指着从轿子里下来的男人。
“状元爷可俊了,三年前骑着高头大马经过这里的时候,沿街的茶庄酒馆都被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包场了,只为了躲在窗户后头,悄悄地看一眼游街的状元爷。”小二说得唾沫横飞,“她们手里拿着花朵香包手绢,等状元郎游街经过的时候,就将这些花朵花香包手绢就砸在他的身上。”
唐柠离经叛道惯了,并不觉得私底下去打探一下,自己未来夫婿候选人长什么模样品行如何,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状元爷今年二十四岁,穿一身灰色官袍,他是文官,但身材高大健硕,剑眉星目,可谓风流倜傥。
长的是人模人样,看着的确是芝兰玉树的好儿郎,挑不出任何毛病来,若非出身普通,怕是高门贵女也娶的。
他为什么三年了,还不成亲呢?
“那是状元爷进京赶考,留宿我们这个客栈始写的,你看这字多好啊。”
小二站在边上,踮着脚尖,指着墙上的字,纸誊写着一手漂亮的楷体,先不论上头写了什么内容,光是这一手字,就足够赏心悦目了。
“门口的招牌是后来状元爷给题的,说是感谢我们掌柜,当年状元爷进京赶考时染了风寒,我们掌柜的请了大夫给治好了。要不是我们掌柜人好心善,当年他未必能考上状元。”店小二对状元爷很是推崇。
“我两年前来的京城,好像没怎么听人提起过状元郎。”唐柠拨了拨茶杯,绿意给了店小二几块碎银。
“状元郎这三年过得不大如意,官还是老样子,年初的时候,婚事告吹了,太傅家的三小姐嫁给了礼部尚书家的公子,今年秋闺,又要出来一个状元郎。都以为状元是天大的官了,可到了天子脚下才知道,状元啊,其实什么都不是。瞧我这嘴,太不老实了,小姐你慢慢喝茶,小的先行告退了。”
看样子这状元爷,这三年过得还挺落魄的。
落魄不落魄倒不是最要紧的,只要还得看人好不好,等了太傅家的三小姐三年,不纳妾,看着倒是个正派的不好色的。
唐柠理了理衣服,起身走了。
三日后,寿宁大长公主提起了状元爷,“柠姐儿意下如何?”
“那就见一见吧,见一见也不打紧。”唐柠觉得状元爷看着倒蛮君子的。
唐柠有意把状元爷当成待选夫君观察,但在确定状元爷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之前,唐柠不会露出任何马脚,免得被人胡乱编排一通。
流言的威力,她已经见识过了。
她现在所能接触的外男有限,能入眼的更是屈指可数,与其指望别人,不如自己好好考察一番。
已经是七月中旬了,相较于往年,今年的天气热的比较晚。
自家荷花池里的荷花才冒了几个花苞,让人看了不大爽快。
京郊外的荷花池倒是已经似模似样了。
这其实不是个赏荷好去处,荷花倒是开的好,但是太闹哄哄了,王公贵族书生小姐蜂拥而至,没几个人真心是去赏荷。
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大多聚集在湖中心的亭子里。
这一路倒是热闹,就是路不大好走,太窄了。
“让让,让让。”
看到那些高大府兵,还有抬着的轿子,唐柠很容易就猜出,这应该是某位在京城排的上名号的人物。
“你可知道我们……”绿意忿忿不平。
“罢了。都一样。”唐柠却是不想横外生枝。
路就这么窄,狭路相逢,不是你让一部,就是我让一步,不然的话,谁都走不了。
因为这条山路实在太过狭窄,最宽的地方也只允许两人同行。
不指望对方会给狭路相逢的自己让位置,于是默默地退到一边。
就在双方擦肩而过的时候,唐柠感觉到一些目光,是即便纱帐,隔着对方的帷帽,也能让人察觉的目光。
唐柠装作不知,目不斜视、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姑娘来的巧,正好还剩两条船,您请便。”那船夫佝偻着身子,接过碎银子,连连摆手,“多了多了,用不着这么多……”
“这船我们也要一条。”抬轿子的人,落后唐柠一步也来了,直接扔了一锭银子。
这就有点过分了,她连银钱都付好了。
唐柠微微皱眉,对这份“巧遇”显然并不欣喜。
“凡是要讲个先来后到。”唐柠气鼓鼓的。
轿子上下来了一个人,然后船就被划走了,因为脸遮得严实,唐柠什么都没看出来,就觉得这人挺高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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